第17章 哥哥

這天上午的訓練是個人項目，每個隊員的安排都不一樣，下午則是集體項目，多為小組配合人機演習和格鬥對抗。

根據《終末世紀》裏面的設定，野區裏那些體型龐大的特型變異獸都是無法通過遠程武器直接獵殺的，只有脈沖匕首、高周波刀之類的“附魔”近戰武器才能對其造成殺傷。

再加上攻防模式和搶點模式下，遠程武器的彈藥都要通過基地能量購買補充，因此，很多時候選手潛行和近戰能力的優劣是可以左右勝負的。

于是近戰格鬥就成了所有職業選手的必修課。

考慮到邱聿畢竟是Oga，上午的訓練又給他的身體造成了不小的壓力，賀謹行便安排他和路存一組進行訓練。路存剛從青訓營提上來不久，訓練內容還算輕量，正好可以讓邱聿适應一下。

誰知，訓練剛開場不到兩分鐘，路存就被邱聿連着打出了五個“K.O.”格殺，直接把小孩兒摔懵了。

路存白着張臉，嗓音發顫：“師、師父……”

邱聿嘆氣，伸手把人從地上拉起來，道：“你別留手啊，這是格鬥訓練，你出手猶豫什麽呢？”

路存支吾了一下，聲音低得仿佛蚊蠅：“我怕你……在游戲裏受傷……出去又要疼了……”

邱聿無奈，失笑：“你覺得你傷得到我？”

路存不由愣住。

半天沒等到路存的下一次進攻，邱聿默然片刻，擡手呼叫：“教練，我申請和隊長比鬥一次。”

既然小孩兒懷疑他的格鬥能力，他不介意向隊友們展現一下他的真正實力。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而戰場上的所謂“知己”可不僅僅要了解自己的能力，還要對隊友的長處短處都知根知底，才能對戰局做出更加準确的判斷。

慕飛白剛剛接住杜塵的一套連擊，聽見邱聿這句話，兩人同時停手，看向不遠處的訓練場地。

邱聿的比賽號角色今天剛剛建立，身上穿着初始默認的黑色背心和駝色短褲，大片皮膚裸露在外，配上他本就嬌小的身形，更顯得無比瘦弱，仿佛一碰就會碎掉似的。

賀謹行看了慕飛白一眼，又打量邱聿片刻，點頭：“行，你倆試試。”

慕飛白做了個短促的深呼吸，小跑着踏上邱聿所在的訓練臺，朝他龇牙一笑：“在游戲裏我可不會讓着你，小心喽！”

邱聿完全不怕，還擡手朝慕飛白勾了勾手指，十足挑釁。

慕飛白毫不猶豫攻了上來。

邱聿這個比賽號新角色是掃描他如今這具身體形成的，個頭只有171，手短腳短的，慕飛白迎面而來的時候，幾乎可以将邱聿整個人籠罩在懷裏。

不過，邱聿曾經面對的敵人可是以人為食的變異獸，不僅兇殘，體型也大小不一。所以他從來不怕面對比自己高大的對手，個子小也有個子小的優勢，所幸游戲裏的格鬥沒什麽複雜規則，都是以擊殺來判斷輸贏的，以退為進的戰術也能用得上。

再加上，游戲裏所有角色的體能和力量都是一樣的數據，格鬥比拼便更加看重技巧。即便慕飛白在賽場上所向披靡，近身搏鬥的技巧卻還是不如在真實戰場上拼殺多年的邱聿。

兩人你來我往打了好幾個回合，邱聿基本摸清了慕飛白的路數，佯裝露了個破綻，引誘慕飛白上前，最終以一個漂亮的反殺獲勝，結束戰局。

場邊，賀教練和圍觀隊友們都驚了。

周澍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卧槽！邱聿你怎麽做到的？！”

林近夕盯着邱聿，雙眼放光，側頭向杜塵确認：“我記得劉哥之前說，隊長從青訓到入隊，訓練格鬥比賽從來沒輸過！這是第一次吧？”

杜塵抿着嘴，目光從邱聿身上移開，輕輕點了下頭，卻沒開口。

慕飛白的角色被擊殺後化為光點消散，重新在訓練臺外凝聚。

他擡眼看向站在場中的人，勾了勾嘴角，又一次跳上訓練臺，學着之前邱聿對他做的動作，勾了勾手指：“再來。”

邱聿沒客氣，這回選擇了主動進攻。

慕飛白一臉興奮，雙目炯炯，死死盯着邱聿的每一個動作，試圖見招拆招。

然而，他只比上回多撐了不足兩分鐘，便再次被邱聿尋機擊殺。

光點在場外重新凝聚，慕飛白輸了兩次，卻笑得愈發開心，躍躍欲試：“要不來一局帶刀的？”

邱聿最喜歡帶有鬥志的兵，聞言沒多想就點頭：“行啊，來！”

卻被賀教練打斷：“好了，今天夠了。跟飛白打太激烈，你身體受不住。”

邱聿不以為然，慕飛白卻突然反應過來，嘴角笑意收斂，輕咳一聲道：“也是，那下回……等你适應了游戲艙，我再跟你打。”

邱聿無所謂，朝他點點頭，走下訓練臺。

路存站在那裏，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邱聿，眼神裏盡是崇拜。若不是游戲無法模拟臉紅，他估計又變成了顆紅蘋果。

邱聿覺得這孩子的表情挺好玩，習慣性順手在人頭上揉了一把：“來，咱倆繼續。”

慕飛白看到，皺眉輕輕“啧”了一聲。

然後擡手揉着自己腦袋，問杜塵：“……我是不是長得太高了？”

杜塵被問得莫名其妙：“什麽？”

慕飛白：“還是Beta好，個頭能長到180就夠了。我在Alpha裏也不算特別高的，可好像還是太高了點……”

此時周澍從旁邊湊過來，壞笑道：“你懂什麽？體型差了解一下？”

慕飛白無語地眄着他。

周澍給他一個“男人都懂”的眼神：“高點多好？又高又壯的Alpha才能把自家Oga拎起來c……”

“隊長！”杜塵重重打斷兩人的對話，“開始練習吧。”

慕飛白輕咳一聲，擡腳踹在周澍屁股上：“嘴巴留點兒德！”

說着心虛地朝邱聿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生怕他聽見剛才那句低俗玩笑。

周澍也反應過來，縮起脖子，擡手在自己嘴巴上拍了幾下，轉身溜走。

邱聿沒聽見兩人的對話。

其實就算聽見了他也不會覺得被冒犯——以前在部隊裏跟一群大老爺們兒渾慣了，他自己也是可以随口講黃段子開玩笑的，只是後來開始帶新兵，不得不改掉口無遮攔的毛病，在小孩子面前端起前輩的威嚴。

來到這個新世界之後，或許是受到原身記憶的影響，他整個人才變得稍微“斯文”了些，不至于顯得太粗犷太奇葩。

然而，即便變得“斯文”了，他還是與這個世界的原生Oga格格不入，比方說——

邱聿又一次将路存摁倒，騎跨在他腰上，将人臉朝下壓在地面，一只手臂勾着對方的脖頸，另一只手臂絞着對方的手肘，幾乎把路存的脊背反折起來。

還惡劣地附在孩子耳邊問：“記住了麽？”

路存顫抖着吞咽了一下，幾乎要哭：“……沒、沒看清。”

邱聿：……

行，這簡直是他帶過的最差的一個兵。

不過也是，這個世界不像末世廢土，能活到十來歲的少年都是經歷過殘酷的生死才留下來的戰士。路存雖說是青訓營選拔上來的，但游戲畢竟只是游戲，他沒有求生的迫切，學東西的時候就沒那股狠勁兒，學得慢也情有可原。

邱聿把人放開，耐心道：“起來，我再教一遍。”

這個下午，邱聿反反複複“教”了路存十好幾遍格鬥技巧，終于成功把人虐哭了——倒不是因為被打疼了，而是連着被一個Oga打倒十幾次都翻不了身，孩子自尊心受挫，被自己氣哭了。

游戲裏模拟不出眼淚，路存就一抽一噎地爬起來，啞着嗓子喊：“繼續！”

邱聿是不心疼，賀教練卻看不下去了，生怕路存這孩子剛從青訓上來就被邱聿徹底擊垮自信心，趕緊叫停：“行了，邱聿應該也累了，咱們調換一下。路存，你去跟林近夕一組，周澍跟杜塵一組。”

末了朝慕飛白道：“隊長先帶邱聿去醫務室，多休息一下。”

慕飛白從游戲艙出來，飛快套上外衣長褲，跑到邱聿那邊，小心翼翼地将人扶出游戲艙，俯身就去撈膝彎。

卻被邱聿躲開：“嘶……別抱，背我。”

中午他被打橫抱了一路，那個姿勢實在令人沒有安全感，不如趴在人背上那麽踏實。

慕飛白輕笑一聲，沒拒絕，轉身半跪在邱聿面前，把人穩穩背起來。

邱聿雙臂搭在慕飛白肩頭，下巴輕輕擱在自己上臂，微微垂着眼睫，努力控制住呼吸的節奏。

這次他的鼻尖距離慕飛白的皮膚更近，再次聞到了那股淡淡的辛熱氣息，沒有裹挾信息素帶來的壓力，倒是比上次更清晰一些，他終于判斷出這是生姜的氣味。

熱乎乎的，讓他想起廢土冬日裏最暖心的那碗姜茶。

末世廢土上，糧食和果蔬都極為珍貴，沒有人會浪費任何食物用來釀酒，而更加珍貴的醫用酒精則是要用來救命的，再饞的人也不會飲酒驅寒。

于是，在凜冽的冬季，辛熱的姜茶就成了所有戰士都盼着能喝上一口的驅寒良品。

邱聿輕輕嗅着慕飛白身上的姜味，仿佛能感受到姜茶入口、流經喉嚨、滾入腹中帶來的一股股暖意，安撫着他周身的疼痛，令他漸漸放松下來。

“很疼麽？”慕飛白忽然開口。

“……嗯？”邱聿不解。

“聽你一直在吸氣。”慕飛白道，“要是疼得受不了，晚訓Rank別打了吧。”

聞言，邱聿笑了。

“那不行。”他低聲道，“至少今天我得堅持下來。我還等着你喊我‘哥’呢。”

慕飛白無語，半天沒說話。

臨到醫務室門口，他忽然笑了一聲，微微側過頭，喚道：“哥哥。”

邱聿挑眉。

慕飛白笑嘻嘻：“既然當了我的哥哥，以後可要對我負責，好好教我射箭和格鬥啊，不許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