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坐在慢悠悠的摩天輪之中,從高處共同欣賞景致。

只是沒想到,自己的随口一提,羅睺會一直認真銘記在心裏。

而這個世界尚沒有摩天輪這種東西,僅憑着想象,這葉有異曲同工之妙的雲上小舟,已經是羅睺花費心思,所能想出的最為浪漫的東西了。

“只要小辰喜歡就好。”羅睺将少年攬進懷裏,換了個更為親昵的姿勢。

時辰被深情浪漫版變态大哥不經意間感動到,頗為不适應的漲紅了俏顏,生硬地轉變了話題。

“大、大哥,我剛剛偷看了那塊生姜老爺的記憶,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麽嗎?”

“什麽?”

羅睺微眯着雙眼,輕嗅着少年柔軟發頂上獨有的馨香,一手悄然撫摸着對方腰肢間的布料,很給面子地順着話接下去。

他深深地感覺到,這種兩人獨處,也不用擔心有人打擾的氛圍,真真是極好的,值得擁有。

或許,今後他可以嘗試和時辰在雲層上啪啪啪,留下更深刻美好的經歷……(節操呢?)

“那個叫.春.花的丫頭突然像鬼上身一樣,闖進了供奉祖先牌位的祠堂,張口說出姜家的辛秘醜聞,還大膽地撕爛了姜老太爺的畫像。姜侍郎生怕她抖出醜聞,就想悄悄弄死她。剛好那陶望三這天溜進來折騰,說什麽要和他的千金女兒分手,劃清界限。姜芊芊性子高傲,自然接受不了自己被人甩的事實,心生怨恨。好死不死,陶望三為讨好,曾經當着姜侍郎和姜芊芊的面,給驚吓過度而重病的春花,寫過一張安心凝神的方子。于是,凝神的方子變成了毒藥方子,一箭雙雕弄死兩個眼中釘,這條毒計不可謂不絕妙。”

時辰啧啧贊嘆道,比起洪荒直來直去的,以武力解決問題,這些人彎彎繞繞的腦筋才是真正的可怕。

“嗯……”羅睺依舊保持着之前揩油吃豆腐的姿勢,略帶敷衍的應道。“既然知道了真相,小辰想去幫那姓陶的昭雪嗎?”

時辰搖了搖頭:“我總覺得這個世界有它自我形成的規則,如不必要,我們沒理由随手插入。”

陶望三的冤情,自然有姜家別苑的孤魂野鬼們插手擺平,他們最好還是隐在一旁,圍觀看直播比較合适。

在時辰看不到的角度,羅睺的嘴角翹了翹,顯然聽到這個答案十分高興。

果然,魚唇的凡人都是弱爆了,在小辰心裏還是自己的份量最重,無與倫比!

亂吃飛醋什麽的,實在是太降低格調了。

就這樣,這無良的兩人居然真的隐身躲在近處,強勢圍觀了接下來的一出出案件發展狀況。

比如小謝深夜闖進監牢,阻止并戲弄了姜家買通,打算屈打成招的幾個獄卒們;比如神棍田道士幸運值爆表,竟然使出了道法高深者才能用的“借屍還魂大法”,成功令已死的婢女春花還陽了;又比如怪風刮過,縣衙公堂之上詐屍,受害者春花說出實真相,替被告陶望三平反昭雪,證人姜侍郎才是真正的殺人兇手;還有朝廷辦事效率極高,前不久送來的禦賜匾額,後腳宮裏又來人收回去了……

整個案件過程跌宕起伏,精彩程度令圍觀的時辰大呼點贊!

簡直比八點黃金檔,還要來得奪人眼球。

“大哥,是時候去見見無罪釋放的陶望三,還有姜家別苑裏的小鬼們了。”時辰目送着脫下囚犯服的陶望三,面帶喜色,大步走出衙門。

羅睺點點頭,這類小事,他是不會出言阻止的,只會無條件盲目幫忙。

風水輪流轉,先前姜家別苑彌漫着的憂桑和緊張氣息,幾乎一掃而空,滿是喜悅歡呼聲,再觀重重打擊之下的姜侍郎府,則是另一番光景了。

作者有話要說:裝屍體的懶貓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11-05 07:51:28

謝謝親愛的地雷,麽麽噠╭(╯3╰)╮

☆、更新更新

姜府,陰雲密布,一片風雨欲來,大廈将傾之勢。

姜侍郎伸手撫摸着寶貝女兒逐漸僵硬冰冷的身軀,神情也是癡癡呆呆的,不敢置信。

就在縣衙對峙,丫環春花詐屍還陽的同一時刻,姜芊芊突然在家中暴斃,毫無預兆!

其實這也很簡單,所謂“借屍還魂大法”,不就是一命抵一命的法子,以姜芊芊的性命換取了春花的性命。

冤有頭債有主,姜芊芊和姜侍郎密謀毒害了春花,春花想要還陽,自然要去尋殺害她的兇手!

對于春花而言,姜芊芊死不足惜,唯獨會有短暫愧疚感的,或許只有事後知曉的陶望三了。

意外的,時辰和羅睺首先到達的地方,便是姜侍郎府。

一腳踏入正堂,房梁上像鹹魚幹般懸挂着的一具中年男子屍首,赫然就是女兒死後,心灰意冷的姜侍郎!

姜侍郎的一生極重名利,把門風家聲看得比什麽都重要。

他身居高位,名聲顯揚,人人都看到了他身前的光輝榮耀,卻鮮有看到他背後付出的血淚和艱辛。

姜氏族裏的人向來都是不安分的,可他從未放在眼裏,因為他有實力,有手段,足以震懾,打壓的他們說不出話來。

能夠爬得這麽高,他從未認為自己是一個好人,也不曾是個好官。

慈善寬厚,不過是為自己披上的一層僞善的外衣而已。

就像一群膘肥體壯的黑老鼠,它們給自己披上白老鼠的皮,僞裝成善良蠢萌的小寵物,為的是獲得更多可觀的食物,骨子裏則依舊是刁鑽蠻橫和貪婪的醜陋黑暗!

所有的黑老鼠,都會這麽做,他不過是陰溝裏翻船,意外被一只小臭蟲揭下了白老鼠皮罷了……

陽盛極衰,當他争取到了一切自己想要的,輝煌、榮耀、財富和名望,這些都已經掌握在手,卻又如同水中花鏡中月,一觸即散。

轉眼間,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被打破,就連他最寶貝的唯一血脈都被老天爺收走了。

姜侍郎開始懷疑,這些是不是老天爺給他開的一個罪大惡極的玩笑?抑或是懲罰?

懲罰他的不擇手段,懲罰他過往為了權勢做過的所有壞事……

他悲憤拗痛,他心痛如絞,他哀嚎怒罵……可這些又有什麽用呢?失去了一切,他已經一無所有,愧對姜家列祖列宗……

既然如此,還活着幹什麽呢?還不如早些下去,向姜家祖先叩首請罪。

如果有機會,他還得問問某位太爺……不要說這是遷怒什麽的,呵呵。

“這人已經死了。”羅睺瞥了眼房梁上的屍首,單純的陳述。

“是啊。”時辰點了點仍舊待在屍體周圍晃蕩的姜侍郎魂魄,一道微光閃過,被裝進準備好的一個竹筒內。

想想人心,還真是複雜,沒有簡單的黑白對錯。

即便在幾乎所有人眼中黑心狡詐,視人命為草芥的姜侍郎,對待自己的女兒,有的也只是一片真心。

不摻雜私心,他驕縱、寵溺着她,以自己的方式,想給予女兒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比如一個乘龍快婿,能夠代替他照顧好自己女兒的人。

所以,他才會對陶望三百般看不順眼。

這樣的人,文武不行,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是真正愛自己的女兒,即使他會盡到做一個丈夫的責任,但依着芊芊嬌蠻的性子,姜侍郎能夠預見他們婚後的生活,待到陶望三耐心磨盡,所剩下的就只有無窮的相互傷害和折磨……

悔嗎?恨嗎?不甘嗎?這人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收完魂魄,羅睺帶着時辰晃悠到一家臨江酒樓,美美的享用了一頓海鮮湖鮮大餐。

蝦蟹油膏,蔥蒜醋香,時辰吃得滿手滿臉,身後仿佛出現了一條愉快搖晃的小尾巴。

等吃完,天色也已經變暗,羅睺扶着腆着肚子的少年,漫步在青石板磚鋪就的小路上。

“就算好吃,也不要這麽拼命,看看你都吃撐了。”

羅睺無奈嘆了口氣,伸手将少年往自己懷裏更近地攬了攬,另一只手溫柔地替對方揉着圓鼓鼓的小肚子。

時辰微微羞紅着雙頰,眼神飄忽,他能說是擔心恢複記憶後的羅睺會繼續嚴苛控制他吃東西,因此,趁着之前能多吃一點,是一點麽?

“算了,我也不多說你了。”失憶中的大哥總是格外好說話,“以後我會看着點你的。”

這條青石板磚小徑的盡頭正是荒廢的姜家別苑,徒步慢走,權當是消食了。

夜色微涼如水,黑暗的小路,焦枯幹燥的落葉,連空氣中都仿佛彌漫着一股不同尋常的不詳氛圍。

等走完這條說長不長的青石板磚小路,已然是深夜了,荒僻的野地裏,渺無人煙,時辰也終于消完食,小肚子變回平坦了。

舒暢地呼了口氣,時辰敲開了姜家別苑的大門,門是吱呀吱呀自動打開的,裏面沒有人,也沒有一只鬼,安靜的可怕。

“看來我們來晚了一步,這裏什麽都沒有,走吧。”時辰皺了皺眉,神識早已經将整座別苑掃過一遍。

“等等,還有一條漏網之魚。”羅睺手指微動,一條黑色魔氣凝成鎖鏈飛往牆角,拖出來一個黑漆漆的大叔。

“你,你,你們想對本判做什麽?!快放開!”黑漆漆的大叔驚懼地大叫,拼命掙紮。

可是那頑皮的魔鎖卻像是故意逗他玩一樣,先讓他扯着爬出去一段距離,又瞬間呼啦啦給拉扯了回來,越束縛越緊,痛得大叔嗷嗷怪喊。

“咦?這是什麽東西?”時辰雙眼發亮,興沖沖地跑過去,拿地上的樹枝戳了戳黑漆漆大叔。

“無,無知小兒!本判才不是什麽東西!我,我乃是地府黑判!勸你們快些畢恭畢敬地放了我,不然就是與地府為敵,打你們萬劫不複!”黑判大叔氣得渾身發抖,無語倫次。

“噗嗤,大哥,這家夥真有趣。”時辰看着對方一臉怒不可遏,又反抗不能的模樣,小惡魔般笑得歡暢。

羅睺揉了揉少年的發頂,嘴唇緊抿,看着對方因為別人而愉悅地閃閃發亮的眼神,心裏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對着黑判散發出滅世般的龐大魔壓,微眯起的雙眼,滿是危險的意味。

“哦?你要将我們打得萬劫不複?”低沉磁性嗓音,令聽者只覺得恍若行走在刀尖般顫栗和兇險。

頓時,黑判被吓得噤聲,冷汗直流,縮着脖子畏縮在牆角不說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雙更準備!

PS:腫麽辦……覺得大鍋扶着時辰散步消食的場景好萌嗷!

大鍋:小心親愛的,你肚子裏懷着咱倆的孩子呢

時辰:……不,其實我只是吃撐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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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不肯說話也沒關系,待會就可以永遠不必開口了。”

時辰冷下臉,語氣森然,身後具現化出一柄巨大的暗紅色戰斧,若隐若現,妖異的血光遮蔽了大半個夜空,,如刀鋒般淩厲的氣場足以讓小觑之人,一時間忽略他太過精致的相貌,背脊發涼,心生懼意。

黑判任職地府,專門掌管陰鬼投胎,捕捉游魂野鬼,維護陰陽間的秩序等事,號稱鐵面無私。

也可以算是他們在這個世界見過的第一個“神仙”,第一個抱着鐵飯碗,擁有法力的“神職人員”。

只可惜,真正見到後才發現,這地府黑判也不過爾爾,實力比起妖山魔宮內被羅睺調整後的升級版魔物仆從,也高不了多少,果然令人有些小失望。

黑判被時辰的狠話吓得拼命搖頭,硬是用那張黑漆漆的臉,做出了與魁梧身軀所不符的蒼白乖順的表情。

“好吧,我只問一遍,這所宅子裏的書生和鬼魂們都哪裏去了?”

“……這,這個。”黑判有些語塞。

除了小謝和秋容以外,這棟荒宅裏所有的魂魄都在昨晚被他用乾坤袋收了,送回地府。

誰能料想到這群孤魂野鬼背後竟然有兩個這麽強大的存在?簡直是始料未及!

一番威逼脅迫之後,時辰得知了昨晚上發生的一切,其實就是用死魚眼靜靜地凝視着對方,發動“用眼神殺死你”攻擊。

由于田道士借屍還魂一事,擾亂了陰陽兩界的秩序,被地府知曉,便委任他上來處理。

作為黑判,他必須借助人類的身軀才能在陽間辦事。

就在昨晚,他強行征用了最合适的田道士的身體,至于今晚,他是來收最後兩只鬼魂的。

“唔,那你知道小謝、秋容和那陶望三去哪兒了嗎?”時辰若有所思地問道。

“大概……在山頭上等日出吧。”黑判踟蹰了一瞬,迅速報出可能性最大的猜想。

田道士雖然自己道法低微,但是祖上都是得道高人,家底渾厚,趁着初七夜晚,畫符成功率能大大提高,他萬般費勁地畫出兩道黃符。

只要服下這黃符,再找到一具七日內剛死的屍體,就能還陽,重新做人。

這也是他們為小謝和秋容所能夠想到的最好解決辦法。

上半夜,黑判早在樹林子裏逮過他們一回,只是田道士和陶望三都死掐着自己的人中,令黑判無法上他們的身。

這是黑判唯一的弱點,萬般無奈之下,只得給他們一次機會,天亮之前,如果沒能投胎,他還得把她們捉回去地府。

以此為條件的是,從今往後,田道士的身體必須借給黑判使用,以免每次出任務的麻煩。

“要去山頭嗎?”羅睺開口問道。

“不,再等等。”時辰搖了搖頭。

※※※※

白露熹微,山林間滿是早起的鳥雀蟲鳴聲,滿是生機。

芳草萋萋的小荒坡上,卻顯得有些哀婉凄涼,正上演着一場曠古的生離死別。

陶望三和小謝依偎在一起,同撐着一柄油紙竹骨傘,靜靜地看着紅日初升,整個畫面朦胧而又美好。

昨晚在與黑判玩命般追逐逃跑時,他們不小心将兩道黃符其中一道給撕破了,錯過了初七夜晚,再畫也已經畫不出了。

當只剩下唯一一道黃符之時,小謝毫不猶豫地将這僅剩的還陽機會留給了秋容,在她眼中,秋容比自己更需要這個。

秋容是整個姜家別苑住了最久的鬼,她所背負的怨念太過沉重,即使做鬼也做的太辛苦,

如果能還陽,重新做人,就能忘記前塵往事,這對秋容而言,最好不過了。

而小謝她,寧願在心愛之人的陪伴下,看完此生最後一次日出輝煌,哪怕随後就被黑判捉回地府,綿綿無期地等待再次投胎的機會,也在所不惜。

像他們這類游魂野鬼,若沒有好心人将骨骸帶回家鄉,是投不了胎的,只能永遠孤寂地呆在黑暗的地府徘徊,而這種機會亦是萬分之渺茫。

接近清晨的空氣帶着薄薄微涼的濕氣,遙遠處稀疏的吹打聲,伴随着人們哀哀戚戚的哭泣聲,約莫是一只送喪隊伍。

“小謝。”溫柔婉約的女聲像往常般響起。

偎在陶望三懷裏的小謝驀然驚醒,眼神微亮,一把推開男人,站了起來。

“秋容姐姐,你怎麽來了?”

晨霧朦胧下的女子,如夢似畫,手持一柄杏色竹骨傘,笑容恬靜。

“我已經想通了,就在昨晚你将黃符塞進我手上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徹底放下了,真正得到了解脫和救贖。

這股怨氣束縛了自己實在是太久,太久……

小謝,能夠和你成為姐妹,相伴了數年,我真的很開心,比起我,你更需要它,好好和陶望三在一起……

真正放下之後,我也有我自己的選擇……”

秋容仰起纖細的脖頸,上方耀眼奪目的初陽令她雙眼有些刺痛,但卻一眨不眨,舍不得閉眼,最後再少看這個世界一瞬。

杏色的竹骨傘緩緩放下,當女子含笑的嬌顏直接暴露在溫暖的陽光之下時,整個魂體都燃燒了起來。

絕望而又美麗的火焰中,她的最終選擇是灰飛煙滅!

“不!!!!秋容姐姐!!!”

小謝發出一聲杜鵑泣血般凄厲的哀叫,身後的陶望三使出全身氣力才勉強拉住她,沒能踏出竹骨傘的保護範圍,跟着一塊魂飛魄散。

………………………………

………………

整個世界安靜極了,秋容盈水的美眸仰望着幾十年未曾見過的太陽。

她聽不見耳邊的呼喊哭泣,也感受不到魂體被灼燒殆盡時的痛楚。

終于,一切都結束了……

最後的一聲喟嘆,秋容的內心連同這個世界一般寂靜無聲。

“……”

“你是真的放下了麽?”突然,一個清亮的少年嗓音打破了寂靜。

她所僞裝的完美和終結,頓時出現了裂痕!

是誰?!是誰在這裏?

秋容惶恐地四處張望,瞬間整個世界就像被抽換掉了背景色,變得沒有色彩,沒有日光。

“秋蓉姑娘,是我。”時辰牽着羅睺的手出現在秋容面前,這裏是一個獨立的次元空間。

“小辰?這裏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我沒有灰飛煙滅?”秋容驚訝萬分。

“啊,是我救了你。”時辰露齒一笑。

“為什麽要這樣做?”秋容咬了咬下唇,不能理解。如果是為了她好,就應該遵從她的意願。

“你所說的真正放下,我不認同,而且我說過要報答你們的。”時辰微笑着擺了擺手,“先別急着反駁我,我帶你去看一些東西。”

“來吧,跟上。”時辰對着秋容招了招手。

秋容沒有猶豫太久,擡腳跟在了他們身後。

三人越走似乎越往下,沒有光彩的世界逐漸起了一些變化,周圍似乎陰氣森森的。

而由始至終,他們面前都有一道白色的微亮細線在指引着路線,模模糊糊還有個華服的人影,看起來很像上吊自殺的姜侍郎。

“小辰,我們現在要去哪裏?”秋容猶豫着發問。

雖然她早已經知道時辰的身份和實力,必定非同尋常,但潛意識內還是一直覺得他就是當初那個重傷需要照顧的小鬼,不會做出傷害她們的事情。

“放心好了,只是地府而已。”時辰拉着羅睺的大手,輕松地回答道,輕盈的腳步,就像一場略帶驚喜的游樂旅程。

秋容:“……”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去做了個頭發,回來後頭就很痛,奧茨!在床上打了半天的滾……

抱歉,還有一更,大家等明早上再看吧!我熬夜慢慢寫。_(:з」∠)_實在是萬分不好意思,昨天就不應該烏鴉嘴的!QAQ

☆、更新更新

什麽叫只是地府而已啊摔!嗚嗚嗚,這麽可怕的地方,秋容咬小手絹發抖cry。

我錯了,收回前面說的話,自己這樣蠢兮兮的就跟着小辰走,實在是太危險了。

真正的放下,并不是放棄所有,否定自己的存在,連下一個輪回的機會都不留下。

秋容是一只死了幾十年的老鬼,當年她曾是姜家的婢女,而如今荒廢的姜家別苑則是當年的姜家老宅,也是她生命消逝的地方。

姜家少爺,也就是如今剛死的姜侍郎祖上老太爺,愛上了婢女秋容,兩人暗生情愫,甚至珠胎暗結,有了骨肉。

只可惜,當年的姜少爺性格懦弱,絲毫不敢違抗自己威嚴的父親,做出所謂敗壞門風的事情,就連納自己心愛的女人為妾這種事情都辦不到!

最後,他準備了兩杯毒酒,打算和深愛着自己的秋容,以及她腹中的孩兒一同自盡,死後妄圖在地府重聚。

當年的秋容對姜少爺沒有任何怨念,少爺為她作的畫像,她視若珍寶,少爺給予的愛,她滿心歡喜,回報了雙倍乃至更多……

哪怕這個無能的男人到最終都不敢給她一個妾侍的名分,甚至保護不了他們的孩子!

她搶先一步喝下毒酒的那一刻,笑容恬靜,甚至還帶着幸福……

時至今日,荒廢的別苑中,陰風凄凄,仿佛還能聽到女子執着而又期盼的話語。

……被等待總比等待來的幸福,讓我先行一步,我在黃泉路上等着你

……呆會見

……少爺

可終究她還是什麽都沒能等到,那個懦弱的男子不僅不能托付終身,就連死都不敢!

于是他茍且活了下去,娶妻生子,然後在子孫的環繞下老去,然後再投胎,忘記前塵往事,又重新開始。

也許在這懦弱的男人輪回了數次後,秋容依舊還在等待,等待着那個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約定。

時間太過漫長,漫長到秋容她什麽都忘記了,忘記了自己生前的事情,也忘記了她在等些什麽……

唯獨只剩下了執着,還有無法消散的怨氣……

原本的姜府因為時常有鬼魂出沒,逐漸被廢棄成鬧鬼的別苑,而這裏無家可依的游魂野鬼也越來越多,成為了她們安逸快樂的容身之處。

不知不覺中,三人順着白色光線的指引走到了地府深處。

那是一座風格詭異的暗色石橋,橋面上浮現出一個個人面或者骷髅造型的圖案,孟婆正端立在橋上,煮着一鍋沸騰的湯水。

橋前排着一串長不見底的隊伍,排隊的都是一些等着喝孟婆湯投胎的人。

白色光線連到隊伍中間一人身上時,終于斷了,原本模糊的身影也變得凝實,正是先前自殺的姜侍郎。

只見姜侍郎先是在那人周圍站着,仔細端詳了許久,那是個微微發福的中年男人。

終于像是确認了什麽一樣,他突然發作,将微胖男人一拳打倒在地,又狠狠揍了一頓,最後鞠了一躬,轉身揚長而去,站到了隊伍的末尾。

“秋容,你看那裏,那個就是姜少爺,也就是你苦等的負心人。”時辰指着被姜侍郎揍趴地上的發福男人說道。

用血親的魂魄牽引,就能夠找到又趕上一次投胎的姜少爺所在。

秋容先是渾身一顫,滿眼不可置信地向那人看去,愛戀、痛恨、怨念,最後化作失望和深深的嘆息。

這個男人一如既往的懦弱,他被姜侍郎突然毆打,沒有一絲勇氣反抗,抱着頭蜷縮在地。

當揍完這一頓後,他想重新回到隊伍時,卻發現自己原先的位置早已被後面的人占領了。

懦弱的不敢上前理論争搶,只得默默地弓着背,走到隊伍最後的一個位置,重新排隊。

原來,這就是令她苦苦等待,愛恨交加的男人,秋容只覺得自己過去一直堅持的理由有些可笑。

她竟然為了這樣一個男人,自我束縛、怨恨了那麽久!

仿佛還嫌刺激不夠,時辰又帶秋容來到不遠處的一塊三生石前。

這些都是黑判被暴力威脅後答應的東西,地府名勝一日游。

三生石內,秋容看到了姜少爺後來又經歷的兩世。

第一世,他投胎成為了一農戶之子。農戶夫婦嘔心瀝血想将他培養成才,做個讀書人。

奈何他讀書的天分着實不高,四五十才混得秀才之名。

這時的農戶夫婦早已經操勞過度,去世了,他的一切日常花銷都是由妻子每日辛辛苦苦磨黃豆,做豆腐賣賺到的。

考取秀才的那日,妻子也累死在磨盤之上。

不懂營生的他,先是餓死了家裏年幼的倆孩子,最後連自己也給餓死了。

第二世,他投胎成了一商賈家的二少爺。

商人爹從一開始就看出了這孩子随波逐流的懦弱本性,從未将振興家業的責任交給過他。

只期望他能娶一門沒落的世家媳婦,幫襯家裏,為由商轉仕翻身出一份力。

憑着大商戶有錢,他的商人爹還真替他攀上了這麽一門親事。

然而,他在成親前又與一個丫鬟有染,搞出了孩子。

這丫鬟偏又是長得明豔,心思刁鑽的人,本就是為了錢財勾搭了這悶頭悶腦的二少爺,怎麽會忍氣吞聲。

幸而,這商賈之家也不是什麽重門風的,懷孕了,那就擡做妾好了。

自此,二少爺的後院裏就再沒有安寧的一日了,妻子和小妾各種勾心鬥角。

兄弟們不堪煩擾,一個個分家,而他的每一個兒女,總是各種意外,有的胎死腹中,有的一出生就病怏怏的,到最後竟沒有一個可以繼承的健康孩子。

就連他自己也因為風寒,拿驅寒藥時,錯食了一碗有毒的安胎藥,一命嗚呼。

又一段可笑的人生結束了。

秋容沉默地看着三生石上的輪回往事,久久不語,再次直起身時,眼神也變得更為堅毅了。

“小辰,我現在終于想明白了。”

人生是屬于每個人自己的,不應執着于過去,學會往前走,學會真正掌控自己的心,否則就會像那人一樣一成不變,每一世都活的那麽懦弱,毫無意義。

“那你想好今後的安排沒有?”開口的是沉默了一路的羅睺,這令秋容有些驚訝。

“還沒有。”她輕輕搖了搖頭,雖然已經決定要往前走,不再停滞不前,但要她漫長等候着重新投胎,忘記小謝和姐妹們,忘記死後在別苑裏的快樂時光,心裏還是無法割舍。

該舍棄的東西就要毫不猶豫地放下,美好珍貴的東西也應該好好收藏。

“那好,我最後再帶你去一個地方。”時辰的笑容裏多了幾分真心,也不枉他花費這麽多心思。

一直站在時辰身邊的羅睺繼續沉默,雖然在他眼淚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但只要小辰想做,他便會無條件幫忙實現。

伸手自然地揉了揉時辰柔軟的發頂,時辰擡頭展顏一笑,兩人之間頓時洋溢着外人無法插足的溫情和甜蜜。

秋容站在身後,看得微微詫異,随之就是眼底流露出的羨慕和祝福的神情。

沒有了微亮的靈魂牽引,周圍變得越來越暗,秋容想着心事,有些忐忑。

不知不覺,周圍的景致也全然變了樣,天色依舊是漆黑中參雜了一些殷紅血光,但空氣中卻又多了一股亘古的悲怆,渲染着每個角落。

這裏滿是灰白色的樹木,灰白色的落葉和塵埃在虛空中曼舞,乘着凄風搖曳,點綴着這世界于死寂中暗藏的陰怨。

“小辰?!小辰你在哪裏?”

驀然擡頭,一直走在她前面帶路的兩人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四處渺無人跡,只剩下秋容一個人。

秋容焦急地低聲呼喊,卻聽不見任何一絲回應。

時間在這裏仿佛失去了意義,每一株灰白色的樹木中都住着一只殘破的魂體,茫然的,無力的。

這裏是地府與陽間的夾層,也是真正意義上的鬼林!

柔白的衣袂飛揚,秋容焦急的步伐在鬼林間亂竄。

她的神态不安,這裏的氛圍讓她打心底裏感覺難受,似乎有什麽一直被遺忘的東西,即将呼之欲出。

沿途,鬼魂們都麻木地望着這只新來的鬼魂,直覺到她和他們是不同的,猶豫着卻都不敢上前。

唯獨一只小小的透明魂體,從一開始就悄悄跟在秋容的身後,亦步亦趨,臉上還帶着不安和期待的孺慕之情。

只希望她能回過頭,看自己一眼。

漫無目的地走了不知多久,秋容終于停下了腳步,神色莫名地凝視着這個空間。

黑沉沉的天空,隔絕了一切,連相連的地府煉獄中惡鬼慘叫哭號聲都聽不見。

秋容凝重入水的表情,與這裏渾渾噩噩的殘魂們不同,就好像下一刻便會馬上消失離開了一樣。

而身後那只小小的透明魂體開始感到心急了,鼓足勇氣,“它”終于伸手扯住了秋容的衣擺——

魂體的力氣是那般的綿軟無力,“它”甚至碰不到秋容,小小的手直接從她身體穿了過去。

然而,秋容卻像是立即感覺到了什麽,渾身一顫,慢慢地轉過身來……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它”。

“……娘親。”耳邊聽到這兩個字,秋容看着這個小小的魂體微仰着頭這樣叫她,嗓音稚嫩,又有些怯怯的。

作者有話要說:秋容小謝的故事快要結束了……

JJ個大抽受,一早上就發不了文QAQ,弄了好久

☆、更新更新

這是一個很小很小的男孩,腳尖着不了地,只能無根地在虛空懸浮。

這代表被無情扼殺的怨氣并沒有使他變成鬼或者魔,還只是一個弱小的靈,幹淨而又善良。

像這樣未長成的靈連觸物都幾乎辦不到,他固執地又試了幾次,毫無例外的,那只小小的肉手都會穿過秋容的衣擺。

小小的男孩收回目光,死盯着自己的手,暗自生氣,氣自己沒用。

他不死心,聚起全身的力量,再一次去觸碰……

至少讓他能夠觸摸到一次娘親吧……

只要一次就好……

“啪嗒”一滴淚珠滴落在他手上,那是他第一次體驗到觸感。

心驚般猛地将小肉手縮了回去,滾燙的,熾熱的,這就是娘親的淚水。

“……對不起……”以為是自己惹娘親不高興了,小小的男孩害怕極了,他小心掩飾着心底的失落,生怕再一次被遺忘和抛棄。

他很難過,可最後卻也只能讪讪地将小肉手藏在背後,什麽也碰不到。

“……對不起。”嗫嚅着又一次道歉。

“不,不要再說對不起了,都是娘親的錯……”秋容俯□一把抱住那具小小的靈體,已是滿臉的淚痕交縱,聲音哽咽。

錯的離譜,她癡等了,癡愛了,癡怨了那個男人幾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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