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無恙

第二章

楚星河神色不變，目光落在丹青圖上，問：“提出告辭，莫非已想好要去哪兒了？”

葉孤城只答：“心安即是歸處。”

楚星河問：“在這裏，你的心不安？”

葉孤城坦然道：“不安。”

楚星河擡眸，反問：“放虎歸山，你以為朕能心安？”

葉孤城沉默片刻，淡淡道：“一切都在皇上掌控之中，為何不安？”

楚星河靜靜看了葉孤城半響，終于起身，悠悠然準備回寝宮睡覺。他留下一句：“你床頭枕下有一密格，拿了東西明日便可出宮，除了南海，江湖廣闊，任君遨游。”

這句話倒真讓葉孤城吃了一驚，見楚星河出了門，已是指尖僵住，一顆棋子忘了要放到哪裏。他坐在榻上愣了一會兒，側頭從半敞的窗戶向外望去，只見楚星河親手提着一盞宮燈，身後只有一個小太監伺候，背影挺拔，身形俊朗，走在六音宮外的小徑上。

六音宮外是大片湘妃竹林，與皇宮內的其他建築群巧然分開，頗有種遺世獨立之感。

楚星河那樣子自然是潇灑的，只是不知為何，教葉孤城心中生出一種悵然之感。

***

江南，煙雨閣，舊地重游。

天下雖大，能留下葉孤城的地方卻實在不多。如今回不了南海，昔日南王府也已經在那場謀反後分崩離析，他無處可去，信馬由缰，竟然又回到了長亭湖畔。

長亭湖，湖中一長亭。

葉孤城在煙雨閣三樓，臨窗而坐，兩杯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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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樓走了上來，足音很輕卻恰好能讓葉孤城聽到，像是獲得房間主人同意前的敲門，禮貌周到，優雅自然，正如花滿樓這個人。

花滿樓看不見葉孤城，卻能感覺到葉孤城的情緒不佳。

白雲城主向來是沒有情緒的，此番的低沉疲倦便顯得有些難得。

“葉城主，別來無恙。”

“如今的确是無恙了。”

花滿樓微笑，他的笑容從那雙失明的眼睛開始，如春風化雨，潤物無聲，真誠地幾乎令人動容。

他問：“既然無恙，白雲城主又為何消沉呢？”

葉孤城為人冷漠，卻并非冰雪塑成，不過也是肉體凡胎。他已經知道花滿樓絕不會出賣他，更沒有想要從他這裏得到什麽。他來這裏，不過是因為他葉孤城是陸小鳳的朋友，陸小鳳的朋友，亦是花滿樓的朋友。

“我十四歲那年，曾幾乎喪命于長亭湖。”他緩緩道，“當時救我的，是湖心亭中的一個小孩，他求一世外高人出手，保我一命。”

花滿樓心有七竅，很快明白過來，問：“那小孩是南王世子？”

葉孤城沉默片刻，慢慢道：“他是楚淼，我唯一的弟子，楚淼。”

白雲城主心高氣傲，榮華富貴視之等閑，身份尊卑更是從未被他放在眼中。在他看來，南王世子只是一個于他有救命之恩的孩子，是他一手教會武功的嫡傳弟子。而那個所謂尊貴的世子，野心勃勃，觊觎皇位，他雖然願意為他一戰，颠覆社稷，卻不曾有一刻真心認同過他。

楚淼是楚淼，南王世子是南王世子。

葉孤城的楚淼死在了權勢滔天的美夢中，而南王世子死在了楚星河的三千淩遲刀下。

還記得楚星河一邊喂他喝湯藥一邊說起楚淼的樣子，平靜沉穩，眸底略有鋒芒：“他死得很慢，挨過三十刀，早已把自己的罪孽交代得幹幹淨淨，想要法外開恩，如此貪生怕死，真不像你葉孤城的弟子。”

葉孤城聽得很清楚，心裏卻不是很難過。他亦是幾乎死了一回，想起自己的徒弟，只記得十五年前，湖心亭中，那一句稚嫩的“我求你，求你救救他”。

簡直恍如隔世。

作者有話要說：

看見留言有種驚呆了的趕腳，城主好受歡迎。

我要寫快一點，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