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算計

第四章

“拿着這個，等召秀女的人來了，能用得着。”

李巧然卻是在看到第一眼時就止了眼淚，輕聲道：“這個牌子……我也有啊。”

她拿起桌上的令牌，認真打量了一遍，随後從懷中掏出一面金牌，兩相對比，果然一模一樣。李巧然語帶疑惑：“那日他對我說，如若有一天出了大事，走投無路，可帶着這面金牌去京城談笑風生樓找他。”

“他是誰？”

“一個京城的世家少爺，叫楚船清，每年來此采辦茶葉。”李巧然臉色露出一絲少女的羞澀，不過很快變為黯淡，“他是我的心上人，這五年來，我為他拒絕了無數親事，可偏偏他對我只有兄妹之情。”

葉孤城盯着桌上的兩面令牌，又緩緩問：“他每年都來長亭湖畔？”

李巧然伸手一指，指向的正是葉孤城會見花滿樓時的臨窗雅座，道：“楚公子每次來都坐在那個位置，說是此地風光極佳，與京城全然不同，一個人一壺茶，他能坐上一下午。”

“哦？”葉孤城眼中看不出情緒，“你是怎麽認識他的？”

李巧然似乎回憶起了當時的情景，唇角露出一絲微笑：“那日我在家中練琴，他走過巷子，與我隔了一道牆，駐步聽我彈完一首曲子，贊了聲好，就此結緣。”

葉孤城說：“這楚船清倒是好雅興。”

李巧然黯然搖頭道：“我原先也是如此以為，結識後才知道他覺得江南小曲過分旖旎，每年來長亭湖，都只要求我彈一首混沌蒼涼的《塞上曲》。”

“《塞上曲》？”

李巧然點頭，輕聲道：“他曾說，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如此景致，也只有一首《塞上曲》才配得上。”

那原本是一首葉孤城最喜歡的詩，如今聽來卻有了說不出的意味，讓他一時間五味陳雜。

楚星河每年都來長亭湖畔，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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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一張和南王世子一模一樣的臉，截然不同的氣質讓葉孤城可以把兩個人分得清楚，可什麽能讓他把幼時的兩人分清楚呢？

葉孤城記得，那日死裏逃生，高人說：“楚淼，你可要想清楚，我救他一命，你便要跟我走了。”

楚淼，他說的是楚淼。

更何況，長亭湖外五十裏，便坐落着當年的南王府。

後來他傷愈康複，找上了南王府，對那粉雕玉琢的小男孩道：“你救了我的命，以後你想要什麽，便同我說。”

男孩懵懵懂懂地點頭。

于是五歲那年，他說：“我要拜你為師。”

十五歲那年，他說：“我要這錦繡江山。”

萬一當初長亭湖畔的小孩不是楚淼，那麽他這麽多年來，為報恩所做的一切，又算是什麽？

葉孤城愣愣出神，直到李巧然忍不住喚了一聲“葉大哥”，才猛然反應過來。

看來武功無法恢複，整個人的防範性也大大下降了。

李巧然問出心中疑惑：“葉大哥有這令牌，是不是也認識楚公子？”

葉孤城不答反問：“你願不願嫁給楚船清？”

李巧然雙頰一紅，道：“這……自然是願意的。”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兩句詩從葉孤城口中緩緩念出，意境極佳，“若無意外，這楚船清應是當今天子楚星河，你要是還願意，便索性參加選秀，他總不至于認不出你。”

“這怎麽可能？”李巧然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過了片刻，她開口，眼中寫滿了祈求：“葉大哥，既然你認識楚……認識陛下，能不能陪我去京城？”

葉孤城不語，只是看着她。

李巧然說得合情合理，懇求道：“爺爺身體不好，哥哥為官又清廉，家中只有一個老仆在……我從未出過江南，心中害怕，更不知上京該如何見他。”

葉孤城等她說完，輕聲嘆一口氣。他自幼性情冷漠，碰上一個人講了這麽久，心中已是疲倦。

他說：“我修書一封，白雲城自然會有人來護送你上京，至于你爺爺那裏，我會派神醫尹問來的。”

李巧然這回是結結實實吃了一個大驚，聲音都變了：“葉大哥，你當真不願意？”

葉孤城起身，拂袖離去，也不去拿那枚令牌，只留下淡淡一句：“無須多言，你走吧。”

他從來癡心相劍，卻不是全然沒有心思計策，否則當初也不可能一手策劃那場欲圖謀權篡位的好戲。

葉孤城心中清楚，如果當年那個小孩真的是楚星河，那麽他這麽多年來對楚淼做的，可真真是一場笑話。

但反過來想，他的救命恩人的的确确是楚淼的話，那麽今日李巧然所言便多半是假的。楚星河心思細膩，智謀過人，不難猜到他會重回長亭湖，派人收買李巧然也只是小事一樁，引他回京後，以救命恩人自居，便可像當年的楚淼一樣将他收為己用，為所欲為。

葉孤城懶得再想，他已累了太久，不想再分辨那些是非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