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他配不上你,跟我好吧……
陸起陽掀開試衣間的隔擋,剛走出來,一旁候着的售貨員小姐笑着誇贊:“很襯這位帥哥啊,而且這件衣服是今年才到的限量款,設計也是今年……”
許枝站起來,拿出自己的手機問:“怎麽支付?”
銷售微愣了一下,而後忙說:“這邊支持現金和掃碼支付,您看哪個方便都是可以的,二維碼在這邊。”
而後,她帶着許枝往櫃臺前去。
許枝走到一半,回過頭,将陸起陽的手機還給他。
陸起陽接過手機,唇邊的笑意微收,站在原地,看着許枝走向櫃臺的身影。
他垂下眼睫,按亮手機屏幕,才注意到上面的消息。
而後他反應過來,許枝忽如其來的冷淡。
陸起陽眼底浮現起一點不合時宜的笑意,他将手機放回口袋裏,回試衣間換下衣服。
他再出來時,許枝已經支付完,沒什麽表情地站在店門口等他。
“許小枝。”
他三兩步走出來,唇邊噙着笑。
許枝沒看他,轉過身徑自往超市走去。
“許枝枝,許隊長……”陸起陽無奈地笑,伸手拉住了她,“老大,我有沒有說過,我有一根天線是專門用來感應你有沒有生氣的?”
許枝掃他一眼,語氣裏沒什麽情緒,淡道:“我沒生氣。”
“沒生氣啊……”陸起陽拉長了調子,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按亮屏幕給她看,“我還挺希望你生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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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當着她的面,拒絕了那條好友添加。
“不是假情侶麽?既然情侶裝都買了,也該保持一下和異性之間的距離,是吧?”
陸起陽看着她笑。
許枝站定不動,安靜幾秒,視線從手機屏幕往上,落在他藏着笑意的眼睛裏。
這一瞬間。
她意識到一件事。
她不是生氣陸起陽,她是生氣自己。
他太好了。
可是,她并沒有那麽好。
許枝慢慢收回視線,偏過了頭,沒有看他。
“你都說是假的了。”
“你不保持,也沒什麽。”
下午四點,許枝銷了假,徑直回宿舍。
軍校和警校有許多共同之處,譬如封閉管理,譬如神奇的男女比例。
明岚還和許枝講過一個八卦,隔壁連的一個小姐姐,新訓三個月,在許枝和明岚累死累活的三個月,人家已經換了五個男朋友了。
驚人的男女比例之下,女生似乎成了“稀有資源”,盡管有很多人沒有這麽想,但也有很多人是這麽認為的。
許枝也收到過不少示好和表白,但都一一拒絕了。
随着拒絕的次數多了,來找許枝的人就少了。
但其中有一個叫薄時舟的,一直沒有放棄,即使許枝明确拒絕幾次以後。
今天她回來時,在路上再次“偶然”遇見了薄時舟。
“許枝。”
薄時舟喊住她,“這麽巧,回宿舍?”
許枝沒什麽表情地掃他一眼,“嗯。”
她沒有停留,繼續往前走。
薄時舟兩步跑過來,走在她身旁,“晚上一起吃個飯?”
“不。”
許枝意簡言赅地拒絕。
她現在沒什麽心情處理這種浪費時間的交際,只想回宿舍睡一覺。
“那明天你有……”
許枝打斷:“明天沒有,後天也沒有,以後也沒有。”
她有些不耐煩地說:“我說了,我不喜歡你,也不想給你機會,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薄時舟看着她,沉默了一會兒。
而後,他忽地笑了。
“你這是剛失戀了?”他俯下身,與她平視,“遷怒我?”
許枝連一個眼神都不再給他,轉身就走。
薄時舟直起身,看着她的背影,揚起聲:“許枝,他配不上你,跟我好吧。”
許枝身形一頓。
薄時舟挑了下眉,朝她走去,剛要開口說點什麽。
許枝轉過身來,擡起手,握成拳,砸在了他的臉上。
“部隊是什麽地方?是給你們打架的地方嗎?啊?紀律我強調了多少遍?我不管你們因為什麽打架,只要再有一次,就給我滾蛋!”
身穿軍服的男人中氣十足地沖着兩人吼着。
許枝垂下眼睫,一聲不吭。
“還有你,你以為你是狀元就了不起了?就可以藐視軍隊紀律了?我告訴你,我管你是狀元還是什麽,只要到了我手裏,就得給我遵守規矩,聽懂了嗎?”
許枝說:“聽懂了。”
“聽懂了嗎?!”
許枝提高音量:“聽懂了!”
“進去。”
許枝轉身進了禁閉室。
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再出來以後,又是一陣思想工作,手機再次上交,沒收一個月,還要寫檢讨。
她在桌上寫檢讨的時候,明岚在一旁笑瘋了。
“我靠,你是真的牛逼啊,”她激動得都快手舞足蹈了,“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一個女的把一個男的幹趴下了。”
許枝眼皮也不擡,檢讨寫得很快,“注意你的用詞,明岚同志。”
明岚拿着手機,看群消息,說:“卧槽,哈哈哈哈哈哈,我們整個連都在傳啊,瘋了。”
“你真是個神仙啊!”明岚說。
許枝沒理,筆劃過紙上,只餘下沙沙聲響。
“卧槽,還有表情包,哈哈哈哈哈,看見沒,這個配字,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明岚拿着手機,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許枝:“……”
不知道薄時舟那邊是什麽想法,許枝只知道現在沒人來煩她了。
除此以外,偶爾在學校裏,也會收到一些奇怪的目光,說不上來是“卧槽你看大哥”還是“吹牛吧大哥就這小身板”。
許枝再次輪休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後了。
請假都有名額限制,但請假一天實際就只有幾個小時,只夠出去放個風,或者去買些東西,也做不了什麽,久而久之,大家都有些無所謂了。
名額反倒從原本的搶手變成現在的沒人要了。
軍校是會放寒暑假的,但不确定有沒有額外任務,許枝以防萬一,準備回家一趟,帶一些換季衣服回來。
路程遠,時間少,許枝是打車回去的。
她沒有帶東西,空手上了樓。
密碼輸入完,她推門而入,被空氣中的灰塵給嗆了一下,她擡手揮了揮,半眯着眼,看見大片的白布。
她揮手的動作頓住了,視線自左向右掃過,所有家具都被覆蓋上白布,電閘已經關了,作為夜間照明的小燈也黑了,房間內沒有任何的光。
大約是窗戶也關死的緣故,屋內的氣味并不好聞。
許枝安靜地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她踩過及地的白布,打開了窗戶通風。
她又打開了電閘,開了燈。
不出意外,她的房間也已經被清理過了,沒有再留下什麽。
只餘下櫃子和床。
她滑開衣櫃門,裏面只剩下一面全身鏡,所有衣服都已經被帶走了。
許枝站在空蕩的櫃門前,許久,才慢慢關上了門。
她重新關上了窗戶,将電閘也關閉,而後帶上了大門,走出了她的家。
從一樓出來時,她忽然有些迷茫。
原來,她和父母之間的關系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
她已經忘記了上一次再見到他們,和他們說話是什麽時候了。
好像有很久了。
她不知道別人是不是也和她一樣。
擁有血緣關系,最為親近的人,自始至終沒有問過她的高考成績,沒有問過她的志願填報,沒有問過她的大學生活。
好像,她只是一個花錢的累贅。
有一瞬間,她感到一種奇異的荒謬感。
就好像,她真的,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沒有存在必要的累贅。
不然,怎麽解釋從小到大以來所受到的對待。
愛總是能輕易說出口。
可從來是行為比言語更具說服力。
也許,她的父母也是愛她的。
只是她好像,一直以來,都沒怎麽感受到。
許枝微仰起臉,望着陰沉沉的天空,輕輕呼出一口氣,白霧在空中彌散。
她望着灰暗的天,想起了她自己的家,也是灰暗的。
一道聲音自身後響起,劃破了寂靜。
“許枝枝?”
許枝回過頭。
陸起陽手裏還提着兩個大口袋,似乎裝了很多東西,寒風刮着,他朝她走了過來。
“今天回來怎麽不提前說聲,吃了沒?還是四點前回去嗎?”
許枝看着他向自己走來的身影,不知怎麽,嗓子有些啞,“沒吃。”
“去我家吧,我爸媽他們下午才回來,你也不用不自在,正好買了些菜,給你做好吃的。”
陸起陽揚了揚下巴,示意她,“賞個臉?領導。”
許枝看了他一會兒,才跟上他。
陸起陽手裏的東西多,開門有些不方便,許枝剛一擡手,他便說:“用不着你,別急着炫耀你的訓練成果啊。”
說着,他将東西都騰到一只手上去,用另一只手出來的手開了門。
他讓開位置,“你先進去。”
等許枝進去了,他才在玄關換上鞋,提着兩大袋東西進了廚房。
許枝走到廚房門口,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問:“有我能做的嗎?”
陸起陽關上水龍頭,回過身看她,“現在的領導吃個免費餐還有負罪感啊?”
許枝沒有說話,只是看着他。
陸起陽笑了一下,說:“行吧,領導,來幫忙洗個菜。”
許枝走到琉璃臺前,看着那兩個還沒騰出來的大口袋,拉開了一個小口,往裏看。
“還真是沒幹過活兒的領導。”
陸起陽放下手裏的東西,走過來将口袋打開,把裏面的菜都一一拎出來,找了個洗菜用的工具,地給她,“用這個,水漫過菜葉,洗好把水倒掉就行。”
“哦。”
許枝接過來,将小白菜都放進去,接了半盆水,仔細地洗起來。
陸起陽知道她下午要回學校,便先做耗時久的硬菜,焯一遍小排骨,備好蔥姜蒜,又在炖鍋裏倒了水,放下排骨和其餘佐料,就蓋上蓋子,去準備下一道菜。
他剛準備弄辣椒,轉頭一看,菜都弄完一道了,許枝還在洗剛才那盆小白菜。
“……”
陸起陽都氣笑了,“許小枝,就你這效率去個大排檔打下手都是會被求着自己走的程度。”
許枝說:“不是要洗幹淨嗎?”
“是讓你洗幹淨,”陸起陽洗了手,走到她身後,帶着她沖洗着小白菜,“沒讓你給菜葉做按摩。”
許枝剛要反駁,然而一雙手從身後伸過來,握住了她的手背,溫熱的體溫與冰冷的清水混雜在一起,她眼睫慢慢垂下來,望着兩雙重疊在一起的手。
她聞到了他身上熟悉的若有似無的氣息。
而後,她輕輕地、無聲地嗅了一下。
“學會了?”
手背上的溫熱消失,身後的陰影也撤走了。
只剩下冰冷的清水了。
許枝想了想,說:“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