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北風名為蕭瑟（4）
賀澄把那個短發女生送的一盒創口貼塞進棉服裏，看着體育老師拿着點名冊從器材室走出來，脫下棉服準備上課。
賀澄原以為臨走時許烨睡得香甜也不會有人叫他許烨會遲到曠課，卻在上課鈴打響的那一刻，傳言中的“怪胎”頂着臉上睡覺時印出來的紅印子跑過來站隊。
“賀澄，你怎麽不叫我？差點睡過了。”許烨轉過來第一次上體育課，沒有固定的位置，看着賀澄站在隊伍末尾，也跟着他站了過去。
現在許烨這才發現賀澄比自己高了一點。
之前上課坐在班裏，平常最常見的是賀榮，賀榮生性乖巧，看起來軟軟的，也就沒有引得許烨注意他的身高。
“我有什麽義務叫你？”賀澄開口。
許烨無趣的撇撇嘴，脫下棉服往旁邊的衣服堆裏一扔。
“來，先繞着籃球場慢跑五圈熱熱身。”
許烨跟在賀澄旁邊。
冬天容易泛懶，體育老師也是個不稱職的，看着他們跑了一圈就去跟其他老師聊天說話，整個隊伍都跑松散了。
方餘軒跟着在班裏一起玩的兩三個人慢悠悠的跑到許烨身後，無所事事的說說笑笑，時不時打鬧幾下。
“跑整齊了！”體育老師瞥向這邊，吓得跑在許烨身後的那幾個人一窩蜂的加快了步伐。
方餘軒沖許烨身邊經過，故意狠狠地推聳了他一下。
許烨沒有防備的踉跄幾步撞到賀澄。
“你沒長眼睛啊！”許烨扶住賀澄的胳膊，一記眼刀瞪過去。
方餘軒不屑的笑了笑，從他身邊跑開。
許烨低聲暗罵了一句，透露出骨子裏的煩躁。
賀澄松開下意識扶住他的手，從他身邊跑開。
傳言的真假難辨，他向來不信。
一千個人有一千張嘴，每張嘴添油加醋，漏下什麽，添了什麽，一句話傳到最後就變成了另一句話。
一班人懶懶散散的跟着體育老師做了體操後解散自由活動練習排球。
賀澄自己退到一邊坐下，把棉服穿身上。
集體活動他不愛參與。
許烨初來乍到沒朋友，也就跟着賀澄在一旁坐下了。
賀澄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還是開口問了。
“傳言說你是怪胎，沒有痛覺，是真的嗎？”
許烨看着他笑了笑：“呦，你還真找人去打聽了啊？”
賀澄無語的輕嘆了口氣，早知道不問了，這個人屁話怎麽這麽多。
“傳言呢不是謠言，他們傳的都是真的，只不顧誇張化了。”許烨把雙臂向後一放護着腦袋，仰頭枕在觀衆臺的階梯上。
“全世界患有無痛症的稀少，不偏不倚我就占了其中一個名額。”許烨說的時候有些自豪感，可是賀澄卻聽出來了其中被極力隐藏的失落。
“無痛症感覺不到疼痛，我之前在論壇上看到有人希望沒有痛覺。”許烨眸子沉了一分，“呵，沒有痛覺，是會死人的。”
賀澄皺眉，目光落在身邊坐姿放浪不羁的許烨身上：“為什麽？”
“感覺不到疼痛，骨頭斷了，內髒受損，頭疼腦熱，就連身上多了個鮮血直流的傷口都不知道，你覺得可不可怕。”
“那你還不惜命，聽說你之前差點失血過多……”最後那兩個字賀澄卻說不出來了。
他忌諱那個字。
突然不知道從什麽方向砸過來一個球，正中許烨的肚子上發出一聲悶響從賀澄身上滾走。
“靠！那個傻逼！”許烨起身坐好，看向球飛過來的地方，那裏站着今早被他踹出教室的那個男生。
方餘軒勾唇笑了笑，挑釁的意味甚濃。
許烨皺眉站了起來，摸了摸被他拿球砸到的肚子，擡腿向他走過去。
許烨在他面前站定，兩個人之間散發着濃濃的火藥味。
賀澄眼中鮮少帶着一絲興趣看着那個可能會死掉的“無痛症患者”怎麽把自己作死的。
兩個人一直僵持着不說話，許烨眼中滿是陰鸷，像一只蓄勢待發的暴躁雄獅。
這幾天一直受着這個小縣城給他帶來的各種不舒服，終于可以找到一個爆發口讓他發洩一下情緒了。
許烨沒說話，擡手一拳沖着方餘軒的肚子上砸去。
他不清楚會不會砸疼方餘軒，只知道自己用了全力。
方餘軒悶哼一聲，擡手就要一拳打到許烨的臉上。
許烨反應挺快，偏了偏頭躲了過去，緊接着自己的拳頭就打在了他的下巴上。
方餘軒向後踉跄了幾步，目前許烨打他的這兩下力氣都不小，隔着幾層衣服還能感覺到的巨痛。
“操！”方餘軒撲過去和許烨扭打到一起。
許烨看着他撲過來捉住他的胳膊狠狠的推了一下。
從十三歲開始他就沒見過這種三腳貓的打架方式了。
真的是蠢爆了。
可是許烨沒想到這根本不是他和方餘軒之間的單挑，跟方餘軒玩的兩個朋友在他背後搞偷襲，狠狠的一起踹了他一腳。
許烨被兩個人的重力一踹，整個人附身差點栽倒在地上，額角不小心磕到了鐵皮器材箱的邊角，瞬間被劃出了一小道血印子。
許烨起身站好，回頭看着那三個人，突然笑了起來：“還可以這麽下三濫啊。”
那他們都這樣三腳貓加下三濫了，他許烨還君子什麽。
許烨沖着三個人跑了幾步兩步助跳，來到剛才背後踹他的兩個人面前直接飛了過去，一只腳踢了其中一個人的下巴，另一只腳踹在他的胸口上。
賀澄在一邊看熱鬧，看着許烨把那個人踹飛後重重的落在了地上，而他反而帥氣的收回了腿借着沖擊力一拳打向身邊還處在懵逼中的那個人臉上。
賀澄嘴角的笑意濃烈了些。
這家夥挺牛，打架還帥氣。
這才短短的一分鐘內就幹到了兩個人，方餘軒看着許烨臉上得意的笑，心裏更加憤憤不平了。
許烨嚣張的沖方餘軒勾了勾手指：“還來嗎？”
方餘軒皺了皺眉，握緊拳頭就沖着許烨的面門打。
許烨也不躲，在方餘軒的拳頭快要打到他鼻梁的時候突然有一只手沖出來握着方餘軒的手腕狠狠的推了一下。
只見方餘軒向後踉跄幾步以一個王八步的方式随着慣性，最後用一個特別搞笑的姿勢一下跌坐在地上。
周圍傳來一陣哄笑聲。
許烨看向身邊這位“武神”，有些急：“你推他幹嘛？”
方餘軒見賀澄讓自己出了這麽大一個醜，只寫賀澄嚷嚷：“哎不對啊賀榮！你怎麽胳膊肘幫着外人呢！”
随後賀澄給了兩個人統一的回答。
“見血有處分，叫家長的。”
剛才方餘軒直接沖過來一拳頭，許烨也不躲，如果他不攔着許烨估計一會就流鼻血了。
更何況體育老師在體育辦公室，剛才許烨把人家踹飛的動靜不小，要是有人多事，估計這會已經跑去告老師了。
“果然啊，你就是愛多管閑事。”方餘軒不服的從地上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
方餘軒的話剛說完，這邊體育老師就過來了。
“剛才誰！那幾個人打架的！”
賀澄向後退了退，把趴在地上的兩個人和方餘軒，許烨給空了出去，自己退到聽到動靜過來圍觀的陳亦舟身邊。
“沒啊，誰打架了啊，沒有。”方餘軒讪讪的笑了笑，糊弄體育老師。
他的确是不服許烨，但是他不想繼續在衆人面前出醜了。
體育老師指着趴在地上還沒起來的兩個人和許烨頭上的那道血印子：“你們三個這是什麽回事？”
“剛打球不小心撞到了，這會疼的厲害。”方餘軒跑過去扶起他的兩個小夥伴，先他們兩個人一步對體育老師解釋。
體育老師的目光又放到許烨身上。
“磕的。”簡單明了的兩個字，也不說明是怎麽磕的。
體育老師本就不想管這種學生之間的矛盾，見他們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之後，散了散周圍的一圈學生，又回到自己的小辦公室同幾個老師聊天。
方餘軒瞪着許烨暗罵了幾句，自知賀澄在許烨這邊，也不好再繼續跟他鬧，免不了到最後這兩個人一起上，他可吃不消。
賀澄看着許烨向自己走過來，額角上的那道血印滲出了點血，突然想到體育課之前有個女孩子送了他一盒創口貼，就從棉服裏掏出來扔到了許烨懷裏。
許烨看着懷裏的創口貼，有些稀奇：“哎，你這還随身攜帶啊。”
陳亦舟走到他身邊笑了笑：“剛體育課之前有個女孩子送來的。”
“他前幾天順手在一群小太妹手中救了人家，人家過來送禮，心意挺別致。”
“哈哈，是挺別致。”許烨噙着笑，拆開盒子抽出一個自己估摸着傷口的位置準備貼上。
陳亦舟看許烨不方便，好心的撕開幫他貼了上去。
許烨和陳亦舟随着賀澄再次癱坐在觀衆席的臺階上。
賀澄面無表情，眼中灰暗，跟這群朝氣蓬勃的高中生有很大的差別。
他比這個體育場上的所有人看起來都要成熟好多。
“你剛才攔他幹嘛，就得讓他打過來見血了。”許烨在他身邊抱怨。
賀澄瞪了他一眼，默默的開口說了句：“作死。”
從小到大就沒見過這種心甘情願挨打見血的人。
這個許烨倒是刷新了他的認知。
哦，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這種作死的人，喜歡挨打。
許烨無語的撇了撇嘴。
罷了，他們這種人是不懂他的用意。
“也對，你這種沒有痛覺的人，被打一下也感覺不到疼，早知道剛才不出手了，反正寫檢讨叫家長的是你們。”賀澄把許烨的小表情都收進眼底，突然間沒由來的後悔。
“哎，許大爺，你真的沒痛覺啊？”陳亦舟在一旁勾着腦袋看着賀澄身邊的那位小心翼翼的問。
“沒啊。”許烨大大方方的承認。
沒有痛覺這件事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不明白陳亦舟為什麽要這般小心翼翼的。
“那……之前那些傳聞，是真的假的？你真的快被打……”說到這裏陳亦舟噤聲，瞥了一眼賀澄，沖許烨比了一個手刀在脖子上抹了一下的動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