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22

◎“姜予，你值得更多的愛。”◎

沒過多久, 姜保成和梁慧芸也回了家。

姜予從房裏出來，姜保成坐在客廳裏吸煙，看樣子心情很不好, 她開口道：“爸, 下次再有親戚借錢, 你應該直接回絕。”

姜保成吐了一口煙圈，不耐煩道：“行了行了，別說了, 不跟你借, 錢的事我來想辦法解決。”

姜予不理解姜保成為什麽一定要管這麽多，“這件事跟你有什麽關系, 為什麽是你來解決？”

“這是我們姜家的事, 我能不管嗎？”姜保成再吸了一口煙，“你始終都是嫁出去的，姜家的事也不用你管,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姜保成的這句話就像是一根針一樣紮在了姜予的心裏。她這句話隐含的意思是, 姜予不是姜家的人。

雖然姜保成說的是氣話, 但語氣裏多少有些埋怨。

她是他的親生女兒, 他卻因為她不幫助堂弟，而埋怨她。

姜予沒多說什麽，她轉身進了房間, 她坐在書桌前, 看着打開的電腦屏幕, 心情很糟糕。

昨天回來時，她還很高興, 畢竟工作忙, 難得和家裏人團聚, 就算飯桌上被催婚，她也是做好心理準備的，并不會太難受。

可此時此刻，她感覺自己快要被負能量包裹了，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在家待下去。

她做錯了嗎？

她沒錯。

在房裏待了一個多小時，姜予開始收拾自己的工作資料和帶回來的一身衣服。

她出了房門，客廳裏沒有了姜保成的身影，她走出了大門，梁慧芸正坐在屋外面的空地上，翻着正在晾曬的蘿蔔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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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予走了過去，“媽，爸呢？”

梁慧芸也不贊成姜保成管姜鑫的事，她為此心裏也有些氣，“不知道他，我也懶得管他，別人家的事他比誰都操心。”

姜予說：“我公司臨時有些重要的事，我得回去一趟。”

梁慧芸一愣，看着姜予，“明天就元旦了，你現在跑回去做什麽，就不能放假後才做嗎？”

姜予抿着唇，“比較緊急，否則我也不會今天回去。”

梁慧芸嘆了一口氣，“那你年也不在家過了？”

“嗯。”姜予點頭。

梁慧芸道：“姜鑫那事，你不借就不借，他們不能怎麽樣。再說了，本來你在南城供房子就不容易，憑什麽給他們錢，你爸就是老糊塗了。”

“我知道。”姜予說：“等春節我再回來，這次是因為工作，我得趕回南城了。”

梁慧芸道：“行吧，你想回去就回去。”

——

姜予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是不是任性，小的時候，她也這麽幹過，十一二歲的時候，心靈脆弱，父母因為偏心弟弟而罵她的時候，她就會想要離家出走。

長大後覺得那樣的做法真的很幼稚，其實想想，那時候她只是想引起父母的重視而已。

沒想到的是，她三十歲了，還在嘗試着‘離家出走’。

她确實不知道該怎麽在這種氛圍中待下去了，她就像是這個家族的罪人，也像是外人，留下來只會讓自己的負罪感更強。

所以她想換個自己認為舒服且安全的環境。

那個環境，是她在南城的家。

元旦節的前夕，好像所有人都是熱熱鬧鬧的，所有人都帶着對過去一年的感慨，和未來一年的期待度過這一天。

回到南城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姜予獨自去吃了一頓火鍋，那種單人的小火鍋，慢悠悠地吃了兩個小時。

回到家的時候，家裏很安靜，但這個地方讓她感到舒坦和自在。

沒有人催婚，也沒有人借錢。

手機響了，她拿起來一看，他們的小組群裏，楚雯雯發了消息。

楚雯雯：老大，你是不是在南城？我剛打車路過一家火鍋店，看到你從裏面出來。我沒看錯吧，是你吧。

姜予：嗯，是我。

楚雯雯：天辣，你怎麽回來了？

姜予：有點事。

楚雯雯：哦哦，對了，你要去城市廣場倒數嗎？

姜予覺得自己确實應該出去參加一些活動，來緩解郁悶的心情。

姜予：你去嗎？

楚雯雯：對啊，我跟幾個好朋友約了，你也來嘛，我介紹她們給你認識。

姜予：算了，不方便。

姜予在群裏聊了天，退出時，微信提示新消息，她點開，竟然是俞哲辰給她發了消息。

俞哲辰：什麽時候回來的？

姜予：今天，回來後就去吃了一頓火鍋。

俞哲辰：一個人？

姜予：嗯。

俞哲辰：你應該叫上我。

姜予：下次吧。

姜予看着和俞哲辰的聊天框，她真的很需要有個人陪着，既然俞哲辰主動找上來，她就沒有拒絕的理由。

姜予：倒數，去不去？

俞哲辰：好。

姜予：我過去接你。

俞哲辰：你那邊距離城市廣場更近，我過去。

姜予：嗯。

發完了消息，姜予的心跳加快，心情似乎莫名地好了許多，許多。

她就這麽自然而然地約了俞哲辰去倒數。

如果不是因為今天情緒特別低落，她想要找個人陪，大概不會這麽輕松的就向他發出了邀請。

俞哲辰來到了她家樓下，告訴她今天城市廣場車多人多，不宜開車。

于是姜予穿着一件紅色的裙子，搭配白色的短裝外套，還有黑色的靴子出了門。

俞哲辰在樓下等她，他穿着灰色的長裝風衣，內襯一件黑色的毛衣，雙手插在風衣的口袋裏，看着她走了出來，“不冷？”

姜予說：“我習慣了要風度不要溫度。”

俞哲辰輕笑了笑，“可你裹成粽子的模樣也很好看。”

“聽着不像是誇人啊。”

俞哲辰拿出手機，給她看天氣預報，“再過一小時，氣溫會降到九度，多穿點。”

姜予無奈，“你別看我看上去穿的少，我裏面穿了加絨的打底，不冷。”

俞哲辰沒再讨論她的穿衣問題，“搭地鐵還是公交？”

“公交吧，可以看風景。”

“嗯。”

公交車能直達城市廣場，去城市廣場的人也多，姜予一上去就被擠在了人群中。

俞哲辰在他的面前，人和人相互推擠的時候，俞哲辰始終和她保持着幾公分的距離，雖然很細微，但姜予認為，這就是紳士風度。

一個女性，極其容易對一個有紳士風度的男人産生好感，并且還是長得很帥的男人。

俞哲辰無數次讓她心動，可她卻不敢越雷池一步。

畢竟有太多問題需要考慮。

如果不以結婚為前提，花點錢把他留在身邊取悅自己，也不大可行，畢竟姜予還算不上富婆。

如果想和他以結婚的前提去戀愛，其中一個阻礙是年齡差，再則，俞哲辰有優越的外在條件，學歷也高，他應該會更喜歡小鳥依人，又貌美的女孩，根本不會看上她，他們能夠像現在一樣一塊約着去倒數，不過是因為她是他的上司。

保持現在的距離吧。

姜予想。

城市廣場如想象中人山人海，距離倒數還有兩個多小時，不少人都在廣場等候。

姜予不想去擠，于是和俞哲辰一人一杯熱飲，坐在了江邊長堤的椅子上，看着對岸被燈光裝飾的高樓大廈。

“有不開心的事？”俞哲辰問。

姜予偏頭看他，她自認為自己掩飾地很好，為什麽他就看出來了呢，“你怎麽知道？”

“第六感。”

姜予笑了笑，“這不是女性才有的直覺嗎？”

“這是偏見，男性也會有。”

“嗯。”姜予吸了一口熱奶茶，她壓抑在心裏的那些事，想找個宣洩口，而對着俞哲辰，她莫名沒有了防備，“俞哲辰，你有兄弟姐妹嗎？”

“有個姐姐。”

“那你一定很幸福。”

俞哲辰問：“為什麽？”

“因為啊，一個家庭如果是姐弟，那弟弟一定是最受寵的那個。”

“還有這樣的說法？”

“有，不過在你長大的環境或許沒有，但在我長大的環境，如果家裏兩兄弟，那父母一般不會特別偏心，畢竟兩個都是兒子，如果家裏是兄妹，那父母就算對哥哥偏心，也會顧及比哥哥小的妹妹，而且，我出生的年代，正好是計劃生育最嚴的時候，第一個是兒子還想再生的，一般也不會虧待第二個。可如果是姐弟，那父母大概率是想要個兒子才冒着風險要二胎，甚至第三胎，所以他們會對兒子特別好，捧在手心都怕化了。”

俞哲辰聽後沉默了片刻，他問：“你有個弟弟？”

“對啊，我有個弟弟。”姜予今天莫名其妙想起了很多小時候的事，“在農村，重男輕女是常态，畢竟他們認為只有兒子永遠是自家人，女兒長大了就是別人家的了。”

俞哲辰也聽過不少重男輕女的事，越是家境普通的家庭，越是會重男輕女，“那是封建思想，現代的女性獨立，堅韌，而且女兒對父母的孝順程度遠超兒子。”

姜予自認為自己這些年對父母還算孝順，她身邊很多女孩都對父母很孝順，“可他們不會這樣想，女兒就是女兒，以後就是潑出去的水，沒有人能改變他們的思想。”

俞哲辰看着她，忽然想起了上個月和姜予遇到的那個要跳橋的女孩，當時姜予跟她說了很多心裏話，勸她過好自己，他想，那些話一定在她心裏很久了，她一定一直都是用那些話來鼓勵自己的。

“姜予，人生是自己的，不要太在意其他人怎麽想。”

姜予笑了一下，“我也一直這麽想，人生是我的，我覺得對的就足夠了，不過啊，我是個感性動物，很容易受周遭的環境影響。”

姜予看着對岸的高樓，“俞哲辰，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小的時候，具體忘了，我應該還在上小學，那時候我特別注重自己的生日，每次生日我都要提前攢錢，然後去鎮上的蛋糕店買一個很小的蛋糕，自己給自己過生日，因為我那時候覺得，過生日一定要吃蛋糕的，我媽每次都說我，說我這麽小的孩子，過什麽生日。其實我那時候從來都沒埋怨過父母不給我買蛋糕，我覺得我就是該自己攢錢給自己買小蛋糕。可有一天，我爸媽買了一個大蛋糕回來，我一開始還很高興，可那天卻是我弟弟的生日，我爸媽給我弟弟唱生日歌，讓他吹蠟燭，可我卻莫名其妙哭了，眼淚流的很兇很兇，很委屈很委屈，自己一個人躲在了房裏，感覺被全世界抛棄了。那時候父母大概也不知道我為什麽哭吧，可我一直就記住了那件事，記住了當時的委屈。其實從小到大很多類似的情況，父母對弟弟的關愛永遠比我多。”

姜予眼裏蓄着淚，她繼續說：“那時候總會有個沖動，想要離開這個家，反正他們更喜歡弟弟，可我後來就想開了，我後來想，父母雖然很愛弟弟，可他們也沒有特別虧待我啊，他們給我零花錢，給我買衣服，送我讀書，也會在我生病的時候關心我，也會在我離家去外地上學的時候牽挂我。這就夠了，真的夠了，在他們眼裏，弟弟才是以後給他們養老的人，所以他們待他比我好，也算是情理之中。這麽想之後，我的心裏就好受多了。”

俞哲辰聽着她說這些話，莫名感到心疼，“姜予，你值得更多的愛。”

姜予強撐起一個笑，“其實沒關系的，俞哲辰，我現在不會去奢求父母多愛我一點，我其實已經很滿足了，每次我看到以前的小學同學或者初中同學，我就挺慶幸的，在我們老家的村裏，能讀大學的女孩寥寥無幾，很多女孩初中畢業就出來打工了，或者初中畢業就被送去職校，他們的父母也支持她們早點出來打工賺錢，畢竟女孩子最後都要嫁人，但我爸不一樣，我爸總跟我說，讓我努力讀書考上大學，是他一直在支撐着我，我很感激他，真的，特別感激。雖然他們确實重男輕女，可我又覺得是幸運的，沒有父母，就沒有現在的我。無論怎麽樣，他們都是這個世界上跟我最親最親的人了，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會真心盼着我好的人。”

俞哲辰緩緩擡起手，想要将她攬入懷裏，把她抱緊。

忽然，姜予指着不遠處道：“俞哲辰，我們玩那個吧，我好早就想玩了！”

傷感的氣氛被徒然破壞，俞哲辰無奈地把差點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收了回來，他循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幾個年輕人正聚在一起玩仙女棒。

像樹杈一樣的火花滋啦滋啦地燃燒着，在光線暗的地方顯得特別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