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姐姐!”

堂屋裏跑出來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兒,開心的跑到裴輕姚面前,拉住她的手,“姐姐你終于回來了!”

裴輕姚蹲下身跟他說話,“姐姐不在的這段時間,小濤有沒有乖乖聽話啊?”

“有,”裴濤乖巧的點點頭,“爸爸說,姐姐去外面讀書了,只要我乖乖聽話,姐姐就會回來啦。”

“那小濤這麽乖的話,明明姐姐帶你去買玩具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想要那個在天上飛的。”

“遙控飛機嗎?”

裴輕姚說,“好啊。”

“好什麽呀?”

裴浩皺眉道,“那玩意兒那麽貴,你別給他買。”

“爸爸!”

裴濤一聽裴浩說不買,立馬癟了嘴。

裴輕姚沒有接裴浩的話,等他轉身的時候,她蹲下身悄悄跟裴濤說,“別理他,明兒我們悄悄去買。”

“好!”

裴濤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情不自禁的就想拍巴巴掌。

“輕姚回來了啊?”

裴輕姚擡頭看到站在廚房門口的女人,笑着喊了一聲,“舅媽。”

“诶,”舅媽笑了笑,雙手在圍裙上擦了一下,指着裏面,“快進來坐吧,外面熱,蚊子多。”

說到蚊子多,容嫣就感覺手上腿上全是包,她的手都要抓破了。

“小濤,去把花露水拿出來給這個姐姐。”裴輕姚說。

小濤蹦跶着進屋去拿了花露水遞到容嫣面前,“姐姐,給。”

“謝謝。”

容嫣接過花露水,抹了一些在腿上和手上,總算是沒有那麽難受了。

她一個人坐在堂屋裏,裴輕姚不知道去了哪兒,沒有她在身邊,總覺得有些尴尬和不自在。

過了會兒,裴輕姚從外面回來,問她,“你上不上廁所?”

容嫣點點頭,起身跟着裴輕姚出了堂屋。

自建房的院子挺大,廁所一般都是連着豬圈的。

大熱的天兒,臭氣熏天,容嫣剛剛靠近就感覺要窒息了。

裴輕姚看她捂着鼻子,憋着笑,指了指前面,“去吧。”

容嫣看着裏面昏黃的燈光有些忐忑,慢慢試探着走過去,走到裏面不知道看到了什麽,她尖叫一聲,調頭就跑了

回來。

“裏面有,裏面有......”

容嫣都說不出來那是個什麽東西,只是覺得太惡心了。

她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裴輕姚看她不停的搓着手,還跺着腳,一副魂兒都要丢了的模樣,像是惡作劇得逞了似的,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裴浩聽到動靜從廚房裏出來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兒了?”

舅媽也跟在他身後伸出了疑問的腦袋。

裴濤在一旁目睹了經過,一邊啃着鴨腿,一邊平靜的描述事發經過,“姐姐問那個姐姐上不上廁所,然後就帶着那個姐姐去上了那個廁所,接着那個姐姐就叫着跑了出來。”

容嫣覺得自己太大驚小怪了,人家住在這裏的人還不是都在那裏上廁所的,她第一次來就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實在是不應該。

她滿臉通紅站在裴輕姚身邊,雙手抓着衣服角,尴尬得想鑽地。

裴浩大概是知道了什麽,指着裴輕姚,“豬圈那麽臭,廁所也還沒有來得及打掃,你帶她去那兒幹嘛?”

“上廁所啊。”裴輕姚笑着沒心沒肺的說。

裴浩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好喊了小濤,“小濤,你帶姐姐去二樓上廁所。”

“算了算了,”裴輕姚還在笑,“我帶她去吧。”

不用在這裏上廁所,容嫣總算是松了口氣,跟着裴輕姚上了二樓。

這回見到的廁所,總算是像個樣子了,裏面貼了瓷磚,淋浴頭什麽的都有,看着也很幹淨。

容嫣去裏面上廁所,裴輕姚在外面等着,跟她道歉,“沒想到你膽子那麽小,剛剛對不起啊,你別生氣。”

半點兒聽不出道歉的語氣,反倒還有些笑意。

容嫣撇撇嘴。

她裴輕姚是什麽人啊?

債主。

她都能主動道歉了,容嫣哪兒能不原諒她呢。

還有就是,裴輕姚以前也是在那個地方上廁所的吧,要不是因為她們互換了身份,她就是現在的裴輕姚。

不對,說不定還不如裴輕姚呢。

出來的時候,容嫣看着裴輕姚,有些尴尬,“剛剛确實被吓着了,不過,我也不是那麽膽小的人。”

“是嗎?”

裴輕姚一想起她剛剛那樣子就很不客氣的笑了起來。

容嫣的臉在燒,脖子一梗,看着她,

“我說真的。”

裴輕姚走在前面,笑得停不下來。

裴浩在樓下喊,“輕姚,你們兩個下來洗手吃飯了!”

飯桌上,舅媽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不知道你們要回來,家裏也沒有什麽好菜,你們別介意啊。”

“舅媽你這麽說就是謙虛了,”裴輕姚指着桌上的熊掌豆腐, “這個就很好吃,我一直都很喜歡的。”

她說着像是為了捧場,給容嫣夾了一塊,“給你嘗嘗舅媽的手藝。”

容嫣愣了一下,随即禮貌的笑了起來,低頭乖乖吃豆腐。

“輕姚,”裴浩看着容嫣問她,“你還沒有說這位朋友怎麽稱呼呢。”

“她啊?”

裴輕姚一把攔過容嫣的肩膀,“你親侄女兒,容嫣,驚喜吧?”

容嫣見裴輕姚已經點破了關系,忽然就緊張起來,乖巧的喊道,“舅舅,舅媽。”

聽裴輕姚這麽說,裴浩立馬就放下了筷子,仔細的看着容嫣,确實能在她臉上看出裴溪的影子。

裴浩沒想到她們兩個會一起回來,看起來關系似乎還不錯。

“之前還怕你們關系不好,還擔心不知道該幫誰,”裴浩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欣慰道,“現在好了,你們兩個好好的,我呀也就放心了。”

他說着一飲而盡,低垂着眼眸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誰跟她關系好啊?”

裴輕姚看他忽然就傷感起來,故意說道,“老舅,你別以為我帶她回來就是跟她關系好了,我們頂多也就是同學關系,不會再好了。”

“行行行,”裴浩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笑着說,“只要你們兩個不打架,我就開心了。不過,我看容嫣這麽乖,肯定也不會跟你打架。”

裴輕姚腦袋一昂,撇嘴道,“親侄女兒當然看着乖咯。”

“你這孩子,”裴浩哭笑不得,“你也乖,你也乖好了吧。”

裴輕姚跟小孩子一樣姚哼一聲,“那還差不多。”

“我也乖。”小濤捧着飯碗笑得乖巧。

舅媽笑着摸了摸小濤的腦袋,“都乖,都乖。”

今天晚上裴浩很開心,喝了兩瓶啤酒,裴輕姚和容嫣一直陪着他聊天兒,聊到舅媽都收拾好了過來喊她們才上了樓。

“輕姚,你的房間還給你留着的,”舅媽

笑着說,“你舅舅說萬一哪天你要是回來了,看到房間不在了,肯定要生氣的。”

“那是。”

裴輕姚也跟着笑。

家裏就只有三間屋,舅媽和舅舅一間,小濤一間,裴輕姚一間,沒有多的給容嫣單獨住了。

一想到晚上要和裴輕姚一起睡覺,容嫣心裏莫名有些緊張,臉也有些燒,連舅媽和裴輕姚說了什麽,她都沒有聽清楚。

“這幾天晚上有些涼,你們睡覺的時候記得把被子搭在身上,”舅媽幫她們鋪好了床,又去拿了蚊香液插上,看到她們好像沒有帶行李,“你們有沒有帶睡衣回來?”

容嫣看了裴輕姚一眼,兩人一起搖了搖頭。

“那就将就穿一下輕姚以前的睡衣吧,”舅媽過去打開櫃子,“輕姚的衣物都在這裏的,全都洗好了的,你們收拾洗漱一下,準備睡吧。”

容嫣和裴輕姚一起道,“好,謝謝舅媽。”

“都是一家人,不謝。”

舅媽笑着出門,還貼心的把門給她們帶上了。

房間裏就剩下了她們兩個,相互看了一眼,裴輕姚大大咧咧的往床上一躺,側過身子扭了個撩人的姿勢,一手撐着腦袋,另一只手把玩兒着頭發,笑道,“沒想到同床共枕的日子來得這麽突然,寶貝兒,來,睡我懷裏。”

容嫣聽着她那聲寶貝兒,看着她那撩人的姿勢,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她站在原地雙手揪着衣服,不知道該怎麽辦。

裴輕姚看她那窘迫的樣子,憋着笑,眼皮兒緩緩的眨,模樣慵懶,繼續逗她,“怎麽?還要我來伺候你嗎?”

容嫣咬着嘴唇,臉羞得通紅,一點點的像烏龜一樣挪動腳步,總算是到了床邊,裴輕姚坐起身來,把她往床上一推。

容嫣驚得眼睛都睜大了,差點兒就要叫出聲,被裴輕姚捂住了嘴,“你可別再叫了,一會兒又把他們叫過來。”

容嫣紅着臉,看着近在眼前的裴輕姚,心撲通撲通跳得很快。

就在她以為裴輕姚要親她的時候,裴輕姚卻忽然支起了身,笑看着她,“你不是膽子挺大的嗎?怕什麽啊?”

容嫣不說話,翻過身把自己埋進了被子裏。

太丢臉了,又被裴輕姚耍了。

裴輕姚好笑,起身去拿了睡衣

扔在她身上,“起來,去洗澡,睡覺了。”

容嫣翻身起來,看到她扔給自己的是一條直筒卡通印花睡衣,看起來還很新,一看就不是她的風格。

“這睡衣是不是特別醜?”

裴輕姚說,“醜就對了,你親舅舅在展銷會花了二十塊錢買回來的,我一次都沒穿過。總算是沒有辜負他的一番心意,給你穿上了。”

摸着質量也不差,容嫣倒是不嫌棄,拿上跟着裴輕姚一起去了外面洗漱。

在樓梯口遇到了裴浩,他把手裏新買的牙膏和牙刷遞給她們,“幸好劉姥姥還沒有關門。”

容嫣接過牙膏牙刷,乖巧的道謝,“謝謝舅舅。”

“老舅你快去休息吧。”裴輕姚說。

等到洗漱完,都已經十點半了。

在城市裏十點半還算早,但是在小鎮的城中村裏,十點半已經比較晚了,外面黑漆漆一片,沒有車開動的聲響,只有耳旁彼此的呼吸聲,院子裏的蛐蛐叫聲,再遠一點兒的狗叫聲。

容嫣和裴輕姚并排躺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發呆。

“你睡了嗎?”裴輕姚問。

“沒有。”容嫣說。

“我也睡不着。”

也許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裴輕姚今天的話顯得特別的多,她雙手枕着腦袋說,“以前我在這裏的時候,總想着有天我要去大城市,住大房子。但是真的去了大城市,住了大房子才發現,還是這個小房子好,有熟悉的人在這裏,一切都很舒适自在。”

容嫣覺得今天的裴輕姚很不一樣,又或許這才是她本來的樣子,和尋常的,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樣,渴望着親人的陪伴和關心,喜歡着熟悉的氛圍。

“有些事總是要經歷過才知道好不好,沒有對比就沒有所謂的好或者壞。”

裴輕姚聽她這麽一說,輕笑一聲,“還講起道理來了。”

“沒有,”容嫣說,“有感而發吧。”

說起來,現在的容嫣也是到了她從來都沒有來過的地方,于她而言,相比之下,她肯定還是更喜歡城市裏的那個家吧。

“知道當初為什麽我會答應媽媽讓你留在家裏嗎?”裴輕姚問。

容嫣偏頭看着她,“因為舅舅嗎?”

“嗯,”裴輕姚說,“确實是因為舅舅。”

去容家之前裴浩叮囑裴輕姚,要是容家女兒是個嬌蠻跋扈的,不要給容家留面子,把人趕回去,他來教訓。

那時候裴輕姚笑他,“老舅,你搞沒搞清楚啊,容家那個才是你的親侄女兒,你護着誰呢?”

“當然護着你,”裴浩這人老實,一板一眼的說,“裴溪那個爛人害了你這十多年,我要是還不護着你,咱老裴家還有沒有個人了?”

“做人不能這麽沒皮沒臉,”裴浩說着抹了一把臉,四十多歲的大男人竟然紅了眼眶,跟老媽子一樣叮囑她,“你回去之後別跟你爸媽鬧別扭,好好的聽話,以後好好的生活......別再回這個地方了。”

當年,裴輕姚的養母裴溪把她帶回家之後就扔給了哥哥裴浩養,彼時裴浩剛結婚一年,因為撫養裴輕姚這件事,老婆跟他離了婚。

後來遇到了現在的舅媽,舅媽性格溫柔,不介意和裴浩一起養着裴輕姚,兩人結婚生子,日子總算是慢慢好了起來。

要是那會兒把容嫣送走,能送到哪裏去?

還不是只有往裴浩家裏送,裴浩那老好人的性格,能不管這花兒一樣柔弱的侄女兒嗎?

裴溪欠她的,可裴浩不欠她的。

裴浩白白養了她這麽多年,被周圍鄰居說三道四那麽多年,她總不能屁股一拍甩手一走就不認人了。

更何況她走的時候裴浩還怕她回來了受委屈,替她着想。

裴輕姚向來恩怨分明,不想給無辜受累的人再添麻煩。

左右容家又不缺這點兒錢,養個人而已。

聽完了大致經過,容嫣感慨萬千,說起來,她也該感謝舅舅,要不是因為他的善意,她和裴輕姚現在恐怕已經是仇人了,哪裏還有機會像現在這樣躺在一張床上聊天兒呢。

“那,我媽媽裴溪呢?”

容嫣問,“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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