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坍圮的洞穴漆黑而陡峭,土礫混合着石頭毫無差別的砸在一同墜落的兩人身上。

急速墜落的失重感包圍着宋念,土壤揚起的塵土苦澀的飛進了她的口腔鼻間,硌人的石頭生硬的劃過她的脊背,不安與無助讓她緊緊地抓着顧瑾言的那只拉住自己的手。

整個世界都是天旋地轉的,混亂的揚塵讓宋念被迫閉上了眼睛,聽天由命般的向下墜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她仿佛感覺到自己緊握着的那只手更用力了一些,緊接着她騰空的腰就被人扯進了懷裏。

熟悉的清冷香氣在揚塵四起的土礫中落進宋念的鼻腔,她的身體就這樣無比真實的被那個她害的一起掉下來的人緊緊地摟在懷裏。

明明此刻周遭都是黑暗的,宋念卻感覺看到了光。

也不知道這種下墜的混亂狀況持續了多久,宋念猛地感到自己被砸在了一個什麽柔軟而又堅硬的東西上,身體剛剛觸碰到土地就傳來了一陣疼痛。

只是這種吃疼的感覺不及騰空的失重感變成腳踏實地的踏實感十分之一,宋念就這樣驚魂甫定的靠在顧瑾言懷裏,胸口劇烈起伏着。

“醒着?”

熟悉的聲音從宋念頭頂上方來。

那聲音比以往來的都要冷漠跟平靜,但也就是這份過分的鎮定讓宋念清醒了過來。

她就這樣慢慢的回過了神來,從幹澀的嗓子裏扯出了一個:“嗯。”

“有沒有哪裏受傷?”顧瑾言依舊摟着宋念,平靜的問道。

剛剛掉下來,宋念感覺自己的身體沒有一處不是疼的,但是她也覺得自己的身體還算完好,就這樣在顧瑾言的懷裏搖了搖頭,道:“沒有。”

話音落下,宋念松散的視線便慢慢的彙聚了起來。

她仰頭看着面前的顧瑾言,也忙詢問道:“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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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斷了。”

顧瑾言嗓音平靜的回答道,仿佛她口中訴說的這件事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小傷。

“什麽?!”宋念頓時整個人都緊張起來了,她跪着從顧瑾言的懷裏坐起來,忙道:“哪只手,給我看看。”

可顧瑾言并沒有這麽做,反而将自己那只手上的手不自然的放到了身側,面無表情的跟宋念講道:“左手,給你看也沒有用,這個地方什麽東西都沒有。”

宋念聽着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雖然顧瑾言說的的确沒錯,但是她表現出來的反應真的太過冷靜了,冷靜到讓宋念都覺得她對她自己都有些漠然的冷血。

平靜下來的洞穴裏有些安靜,宋念看着顧瑾言垂在身側的手腕有些自責。

她這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到,剛才她掉下來緩沖到那個柔軟的東西一定是顧瑾言的身體,而她的手大概率也就是這個時候折斷的。

如果是一開始,宋念在面對顧瑾言發出的這種接二連三的正面信號,的确會欣喜而忘乎所以。

可現在,她們所經歷的一切,已經不能讓宋念為此而高興了。

這已經不是顧瑾言第一次舍身相救了。

上一次自己掉進海裏也是這樣。

她是想要拯救她的,而不是這樣接二連三的拖她下水。

當初信誓旦旦的在心中暗下決定,要阻止顧瑾言黑化,幫她回到顧家,現在非但沒有幫到她什麽,反而讓她經受一個又一個遠超出原本故事線裏她經歷的一切。

斜上方讓她們掉下來的洞窟已經被泥土碎石堵住,昏暗的環境讓人的心情有些低沉。

宋念目光沉沉的看着被自己連累掉下來的顧瑾言,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在确定還能打光後,便一言不發的站起了身來。

——她想找一些能夠固定顧瑾言斷掉手臂的東西,這種傷是最不能拖的了。

只是,當宋念剛剛站好,右腳腕就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她腳崴了。

顧瑾言坐在一旁看着,語調平平的反問道:“這就是你說的沒有受傷?”

宋念不知道哪裏來的叛逆,扭頭就瞪了顧瑾言一眼,道:“跟你的比起來我這不算什麽。”

說罷,她就提起自己已經灰撲撲的裙子,頭也不回的一瘸一拐的走遠了。

少女的腳步聲時輕時重,窸窸窣窣的回蕩在這空曠的山洞中。

顧瑾言就這樣目光晦澀的看着宋念的背影,平靜的眸子久久沒能挪開。

派不上用場的石礫被随意丢在地上,對一側那個野蠻的少女發出清脆的嘲笑聲,可她根本不理會這一次次的落空,依舊在這淩亂的廢墟山洞中尋找着什麽。

眼前的這個人明明已經落魄到了極致,可那背影卻比任何一個時候都要來的堅韌。

顧瑾言知道宋念在尋找什麽。

——她在尋找能幫自己斷掉的手臂固定的東西。

為了自己。

終于顧瑾言視線中的少女停下了她尋找的動作,而那一直彎下的腰也在這時挺直了起來。

盡管這個地方光線昏暗不清,顧瑾言依舊可以感覺到此刻宋念臉上浮現出的那抹的笑容。

安靜的洞穴中回蕩着那一輕一重的腳步聲,只不過從本來的逐漸遠去變成了朝這邊走來。

顧瑾言依舊坐在原地,像是等待什麽似的,原本略微塌下的肩膀重新挺了起來。

而不過片刻,一枚熟悉的影子就落在了她的面前。

宋念的臉上帶着些驕縱的得意,仿佛在跟顧瑾言炫耀一樣,借着手裏的光将她好不容易找到的東西朝顧瑾言揮了揮:“看,我找到了。”

那緋紅的寶石就這樣劃過了顧瑾言的視線,顧瑾言這才發現宋念手裏的東西赫然是剛才那顆被她拉着自己的手看過的寶石。

這顆曾經鑲嵌在石壁上的寶石足有一個巴掌大小,是最難得的方正結晶體,價值不菲之外,現在用來固定手臂是再合适不過了的。

真是難為她,還能先到這一層。

“嘶啦——”

布被撕開的聲音赫然打斷了顧瑾言的思緒。

她擡頭就看到,面前那條在掉下來就已經有了裂口的裙子就這樣被主人毫不吝惜的扯了下來。

輕薄的罩紗在就這樣飄搖在顧瑾言的視線中,少女帶着幾道磕碰劃痕的手堅韌而有力量。

宋念動作格外的利落,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裙子最外面的那層紗全部給撕了下來。

又因為她的腳崴了不能蹲着,宋念幹脆就坐在了地上。

這一系列的動作都有些過于的沒有形象。

但顧瑾言卻又不得不承認,她的确灑脫。

垂在一側的手就這樣沒有被征求意見的被宋念放到了她的腿上。

少女的動作沒有剛才撕扯罩紗的蠻橫,反而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了斷裂的地方,會引起對面人的疼痛一樣。

顧瑾言不是不會疼,她從剛才掉下來開始手臂斷裂的疼痛就一直在折磨着她,所以她連平日裏僞裝在臉上溫和的笑意也沒有了。

她現在就像是一只受了重傷的獅子,任何過來靠近她的人,她都會選擇上前撕咬搏鬥一番。

可是就在宋念剛才觸碰到她手臂的一瞬間,她以為會産生的抵觸卻安靜的蟄伏在一旁。

少女的手指沾了些泥巴,算不上太幹淨,可是卻依舊柔軟。

冰涼的寶石貼在她手臂紅腫斷裂的地方,鎮定劑一般的緩解着她的疼痛。

只是,很久以後顧瑾言才意識到,這日繃在她手臂上昂貴的寶石并不是她的鎮定劑。

面前的這個人才是。

那被扯下來的罩紗被宋念像繃帶一樣疊好,一圈一圈的捆在固定好的手臂上,結實又牢固。

緊貼着的肌膚的手心慢慢的攢起一層薄汗,仿佛能透過簡易紗布一般,融進顧瑾言的心腔。

固定骨折的手臂不是什麽輕松地活計,宋念的呼吸随着她的動作輕而緩吐出,不被她察覺到的落在顧瑾言的臉側,撩動着她散落在臉側的發絲。

顧瑾言就這樣看着宋念落在自己手臂上那認真而專注的視線,以及她這格外利落娴熟的手法,語氣平靜的詢問道:“你這是從哪裏學的?”

“雖然說這裏看起來沒有什麽東西可以給你固定,但是寶石這種玩意兒應該是世界上最堅硬的東西了,應該是常識吧?”宋念一邊跟顧瑾言纏着紗布,一邊想當然的回答道。

可是顧瑾言問的卻不是這個問題,嗓音淡淡的更正道:“我是問你你的手法跟誰學的。”

話音落下,宋念怔了一下。

洞穴裏仿佛有風吹拂過來,擦着宋念的脖頸讓她後頸發涼。

她突然意識到,原主這被嬌養大的小姐好像不應該會知道這種緊急處理傷患的事情。

猶豫了一下,宋念擡起頭試探的看向顧瑾言,問道:“那個你看過《名偵探柯南》嗎?”

這個冷不丁冒出來的話讓顧瑾言聽的一頭霧水,就連向來平靜的臉上都露出了明晃晃的疑惑:“這是什麽?”

宋念看到顧瑾言這個反應,臉上瞬間露出了一抹釋然。

她搖了搖頭,又把話題轉到了剛才顧瑾言的那個問題,回答道:“沒什麽,咳咳。你不是問我跟誰學的嗎?我這是在夏威夷跟我姐姐學的。”

說罷,宋念就擡起頭給顧瑾言露出了一個笑容。

光照的她整個人都明豔豔的,看上去純真無害。

顧瑾言就這樣一言不發的看着宋念對自己露出的這個笑容。

她似乎是頓了一下,但下一秒卻依舊同剛才一樣保持沉默的看着宋念給自己包紮固定手臂,并沒有再說什麽。

洞穴裏依舊陰涼的令人發寒,但周遭的安靜卻帶着一種說不上來的溫馨。

宋念仔細的給顧瑾言固定好了手臂,不知道是不是被迫共患難的處境降低了她對顧瑾言畏懼。

就在那罩紗已經包紮固定完準備打結的時候,宋念惡趣味般的給向來清冷孤高的顧瑾言在手臂上打了一個蝴蝶結。

宋念忍着笑意,把整理的格外看了的蝴蝶結展示給顧瑾言,道:“好了,滿意嗎?”

那疊過的罩紗被全部展開,精致的蕾絲就這樣可愛的翹立着。

顧瑾言面無表情的看着這個幼稚的蝴蝶結,視線的中央依舊是宋念那張笑的狡黠又好看的臉。

沉了一下,顧瑾言将自己放在宋念腿上的手臂收了回來,平靜接納了宋念給自己紮的蝴蝶結,道:“謝謝。”

宋念大手一揚,格外痛快:“謝咳,謝什麽。”

而後她坐在地上,一邊環顧四周,一邊道:“咱們現在就在這裏咳咳,等着我姐姐他們把上面那個被堵上的洞給挖開就好了吧?”

顧瑾言卻不然,反問道:“你總是這麽樂觀嗎?”

宋念感覺自己受到了嘲諷,可還是不解的看着顧瑾言,道:“難道不是嗎?姐姐一定會來救我們的啊。”

“與其等待未知的外界救援,不如自救。”

顧瑾言嗓音平靜而清冷,她就這樣看着那被堵住的來路,反問道:“你知道在這洞口之後是比手腕上這個還要堅硬的石頭,還是泥土嗎?你能确定現在我們所處的地方不會發生第二次坍塌嗎?”

一連兩個問題,讓宋念的希望一下一下的熄滅了。

周圍的陰涼仿佛變得明顯起來,而宋念身上方才那股沖勁也在這個時候慢慢褪幹淨了。

無力感跟着涼意滲透着她的身子,甚至連一直被忽略的嗓子也開始騷動不安。

宋念忍着,小聲的咳嗽了兩聲:“咳咳咳。”

下一秒,宋念就感覺到自己的額頭上貼上了一個什麽冰涼的東西。

顧瑾言就這樣微蹙着眉頭,沒有任何預兆的将手貼在了宋念的額頭上。

不知道究竟是低燒加速了她的心律,還是什麽別的原因,宋念的心跳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漏跳一拍。

“你還在發燒?”顧瑾言并沒有察覺到宋念的這個問題,一臉嚴肅的問道。

“咳咳。”宋念忍不住又咳了兩聲,承認道:“好像是這樣。”

她知道自己這個身體不抗造,而現在這個情況最不能容納的就是她這個生病受傷的人。

她很有可能成為顧瑾言求生道路的一個拖累。

少女原本鮮亮的眸子就這樣變得有點暗淡了起來。

顧瑾言坐在宋念的對面,将她的這個變化看的格外清楚。

只見她緊抿着的唇 瓣微微撬開了一條縫,清冷中帶着點漠然的聲音就這樣在這個空曠的洞穴中響了起來:“所以說在現在這個情況下,你知不知道,你這個腳崴了,還發着低燒咳嗽的人已經成了拖油瓶?”

宋念沒想到顧瑾言會将這個情況分析挑明的放在她面前,「拖油瓶」三個字聽着格外刺耳。

陰冷的風再一次貼在宋念的脖頸上,顧瑾言平靜到可怖的表情就這樣在她的視線中逐漸放大,她感覺她的心跳快都要停了,一種寫滿危險的壓迫感就這樣降臨在了她的頭上。

宋念下意識的就要躲。

可還不等她起身,顧瑾言就一把握住了她的腳踝。

作者有話說:

鴿子:啧啧啧,誰嘴硬我不說。

顧魔王:反正沒有煮熟的鴿子嘴硬。

宋兔兔:我要吃鴿子腿!

最新評論:

——哈哈哈夏威夷——

——手斷了不是應該一動不動嗎——

——按爪爪——

——夏威夷是個好地方——

哇 有被兇到;

——滴滴——

要把宋念的腿揪下來當鴿子腿吃嗎!(好奇)

——柯南教你如何極限求生——

——鴿子好喜歡柯南——

哈哈哈;

我要煮鴿子湯,誰要喝,要喝的來,會很好喝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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