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兩年了,她看不到一絲長進……

兩年後,B城。

陳遇言漲紅着臉,低垂着頭,從人才市場擁堵的人群中擠出來。在她手裏透明的文件袋中那一紮的簡歷,原封不動一份也沒少。

低着腦袋,她深吸幾口氣,木着臉将文件袋放進背包裏。然後她捏了捏冒汗的手心,背着包心思茫然的往公交站走。

一個多月了,她來到這座城。整整一個多月,她沒有找到一份工作。網上求職投遞出去的簡歷,通通石沉大海,她沒收到一個面試通知。她沒辦法,逼着自己跑人才市場。

可是人頭攢動,人才市場裏永遠是黑壓壓的人群,永遠僧多粥少,每一個攤位前都擠滿了人。她原本擔心如果讓她現場面試,在那麽多人的旁觀下,難得的面試機會也會被她徹底搞砸了。但真到了現場,她很快發現她的擔心很多餘。因為她根本連搞砸的機會都沒有。

自考大專生的文憑象一道天塹。她的學歷在求職市場,幾乎沒有一絲競争力。而沒有工作經驗,雪上加霜,将她進一步錘死在無業青年的困境裏。更糟糕的是,身臨其境她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怯場,她缺乏自信,缺乏嘗試的勇氣。她連簡歷都不敢投。

陳遇言坐上公交車,呆呆看着車窗外繁華的街景。她還需要轉一次地鐵坐一個小巴,才能回到她現在租住的地方。

這兩年,她過得很不好。日子象長了苔藓,陰濕黏膩,充滿了濃稠的不舒适。

兩年前大專畢業,害怕見人,社恐日益嚴重的她沒有出外求職,她回了老家幫着家裏做事。她家是做豆制品的小家庭作坊,有一個賣豆腐千張香幹子的小攤。而她終于又出來,是因為在家裏實在呆不下去。

“唉呀,我前世是做了什麽惡,我怎麽就這麽個命哦……”

“讀了大學還是要回來混日子,一分錢工資都撈不着!當初就不該出錢讓你去讀書。”

“我養你有什麽用啊!別個的丫頭,哪個不比你有出息?你看人家肖豔,啊?你高中同學,人家搞好大的事!前兩天又專門回來,帶她爸媽去歐洲玩了一趟,跟她媽買好多營養品啊,衣服啊,現在她媽穿的皮鞋都是千把塊一雙。

她媽又不搞事了,天天打牌吃啊喝啊過得幾快活。我呢,我不做就沒的吃的!唉呀,我這是個什麽命哦,我怎麽就這麽命苦哦,老了靠哪個啊?一個都指望不上……”

“你就準備一輩子窩家裏了?跟我一樣苦勞一輩子,做豆腐賣豆腐,一輩子教人看不起!你就不能給我長點臉,争點氣?還有遇然,他什麽情況你還不清楚?你做姐姐的以後總要護着他些。現在你不趁年輕打拼多賺一點錢,到時候,你拿什麽照顧他?”

“人家是人,你也是人,都兩個眼睛一個嘴巴,你怕個麽事?人家都在外面闖,你蹲屋裏丢我的臉!別個一問,你丫頭怎麽不出去找事啊,在屋裏有個麽子前途?

我喲,我真是說不出口。庸種,沒得用的東西!浪費我的錢!你說,你對不對得起我,對不對得起……”

……

這是兩年來,她在家的日常。但她不怪她媽,對母親對家人她很負疚,感到深深的羞愧。

她媽并不是那種懶惰,好逸惡勞,貪享兒女之福的人。事實上,她媽非常勤勞,在她老家是出了名的勤快人,勤扒苦做起早貪黑。

她媽只是過得苦。她爸是聾啞人,幼弟低智先天性的治不好。不怪她媽失望,真要說起來,她該是她媽唯一能依靠的人。

在她媽日複一日的愁苦與哀嘆聲中,她不得不鼓起勇氣,硬着頭皮離家“闖蕩”。選擇來B城,是因為這是她媽最向往的城市。她想讓她媽高興一下。但來到這裏的第一天,她就感到迷茫。而現在她感覺絕望。

陳遇言回到住處已經是下午一點多鐘。她疲憊的進屋,把剩飯一熱就着另半塊鹹蛋黃很随便的吃了一頓。

她住偏遠郊區民房,一個鹹蛋可以吃兩天,蛋黃吃兩餐蛋清再吃一天。窮則思變,這是她給自己補給,保證身體基本營養的葷菜食譜。天天吃榨菜總是難熬,而鹹蛋同樣能放,味道還不錯挺下飯的。

她不能不節省。工作還下落不明,她甚至不知道,她到底還能不能找到工作……

吃過飯,她打開電腦,灰心喪氣的浏覽求職網站。她學的財務,但找工作的時候才發現,好像滿世界的女生都和她是一個專業。財務的工作崗位是多,但競争者也多。

而要說最好找的工作那就是銷售。反正不給底薪或者極其微薄的底薪,公司多你一個不多,橫豎活不下去,你自己會走。可是她這樣的性子,哪裏做得來銷售。不比在家看鋪子,銷售得主動積極自己去找客戶,要開朗善交際會與人打交道。

陳遇言嘆氣,她媽覺着她讀了大學,就不怕找不到好工作。殊不知,大學也有很多種品級。而她因為偏科嚴重,數學成績太弱最後成了一名自考生。

雖然官方的說法,自考也是受國家承認的學歷。但只要出來求職,就能馬上感受到自考生與統招生的差異。這一個月來,就她所見,很多企業壓根就不承認自考的學歷,在招聘時會立場鮮明的表示他們要的是統招畢業生。

陳遇言心思沉重,無望的點擊着一個又一個的最新招聘,幾分鐘後,她盯着面前的帖子,習慣性的咬住嘴唇。

辦公室助理,招聘要求和她看過的很多招聘信息大同小異,吸引她注意的是這一家提供的福利待遇,薪酬水平明顯要高于其它公司。并且歡迎應屆生前往應聘。也就是說,并不硬性要求有工作經驗。

“月薪試用期二千五,試用期三個月,轉正後月薪四千。有五險一金提供住宿……”她不自覺喃喃。提供住宿,那就可以省下房租,說不準還能省下每天的交通花費。

看着帖子裏招聘公司的地址,陳遇言想碰碰運氣。那個地址在市中心知名的白領寫字樓裏,應該不是騙子。而她實在也沒多少選擇,學歷能力有限,象這樣不用專業技術的崗位,不問結果能試就試試吧。

兩天後,陳遇言接到面試通知。

陳遇言深深吸氣,她的手心又開始冒汗。直吸了好幾口氣,她才逼不得已走進這棟光亮氣派的寫字樓。因為面試的時間要到了,她再不進去就得遲到。

“卓逸科技”

少頃,站在這家公司門前,陳遇言心跳的很快,完全不由自主她緊張極了。這種緊張讓她心情沮喪。她想,這次面試她大概是沒戲了。

而事實更糟……

參加面試時,陳遇言站在卓逸會議室,整個人都不對勁了。她控制不了。她絞着手,臉漲得通紅表情很不自然,她甚至不敢去看面試方。

“是來面試的還是來看地板的?”

須臾,淡涼的,低沉而冷漠的聲音,似驚雷乍起穿進她的耳朵。

陳遇言一愕,怔怔擡頭。

英俊的男人坐在主位對着她皺眉,深色的眼珠落在她臉上,眼色淡而冷神情已有些不耐。

她呼吸一滞,腦中有一瞬的空白,繼而她腦袋開始嗡嗡作響。那些刻意掩埋,輕易不肯回想的記憶。那些她努力想要忘卻,叫她倍感羞恥只要想一想,就讓她恨不能抱着頭,躲起來的過往在她腦袋裏炸裂。

“分手吧。”他眸色薄涼的跟她說,可在前一天晚上他們還上了床。

但是她去找的他。

千裏送b玩玩而已……

陳遇言漲紅的臉色倏忽發白,巴掌沒打在臉上,全扇進了心裏烙印到記憶中。她僵硬的站着,無措又難堪。

祁讓看着她,雙肩包,寬松的看不出絲毫曲線的毛衣外套,普通的球鞋,普通的牛仔褲。兩年了,她看不到一絲長進。無論是與人交際還是穿衣打扮,她都表現的很差勁。

能記得她,是因為她是他第一個女人,也是唯一的一個。截至目前,他只和她睡過覺。除此,還因為她放在他西裝外套裏的卡,因為她幾乎稱得上獨特的個性。

他沒見過有哪一個女孩,比她還要內向還要慫。似乎見誰都是縮着的。怕羞怕生,溫順膽小,毫無存在感。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敢和他上床。他知道她喜歡他,只是可惜,他沒法愛她。

“坐,不是來面試的嗎?”他淡冷着臉孔說道,望着白了臉色明顯失态的應聘者。

其實他并不喜歡和有過關系的女人,在同一個公司。并且中肯的說,他也并不認為她适合這份工作。事實上,他覺得她這樣的性格,根本就不适合職場。只是想到西裝口袋裏那張卡,他勉強自己給她一次機會。反正,也不是他的助理,就算在公司,他們也很難碰面。

陳遇言用力逼退眼眶中的酸意,機械的吸了吸氣。她心中羞恥,頹喪,悲哀到無可言喻。難堪的沉默了幾秒,她沖對面坐着的三位卓逸公司的面試官,微微欠了欠身。随即,她不發一語轉身,努力挺直脊背,盡量姿态平緩的走出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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