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也不太想見到她

祁讓看着她,神色有點僵。

他是真不知道——

不知道她這麽能哭,還這麽能說。。

從前她愛哭,但總哭得很安靜。一個人躲着,偷偷摸摸的哭。象小貓嗚咽聲音都不大。更多時候,她只是安靜的流淚,埋着腦袋無聲的哭。悄無聲息到她不拿手抹眼睛,你都看不出她在哭。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這樣大放悲聲,不管不顧近乎歇斯底裏,如是肆意的失态的哭泣。

而這一個向來不愛說話,沉默寡言象個悶嘴葫蘆的人,這個只要緊張,說起話來都要磕巴畏畏縮縮的人,此刻卻語句通暢,語聲流利一點不帶結巴的哭訴,哭訴他帶給她的傷害,哭訴她的後悔。可見這些話在她心裏,一定反反複複被積壓了很久。

人說,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老實人不發火則已,發作起來就會很可怕。陳遇言這稱不上發火,也并不可怕。沒有人會覺得一個痛苦的,委委屈屈,哭得象個孩子般無助的人可怕。事實上,她哭得實在可憐。

只靜夜裏,她哭的這陣仗确實很大,至少在她這個人身上,祁讓想,這應該是她鮮有情緒激烈的時刻。

他黑眸沉沉,看着她哭。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現在他心裏是個什麽滋味。這兩年偶爾想到她,對她不糾纏和他分手後的态度,他感覺很滿意。重逢後,她見他象見了鬼,他心中生厭但又覺得這樣也好,她分得清總比還對他有些想法的好。

但現在他明白了,在和他分手後,這個從來沒對他有過任何要求,這個不計回報陪着他,默默喜歡他三年的姑娘,對他,對他們曾有的那段關系,她并不感覺留戀,她感到後悔。

祁讓咬着煙,心情複雜的望着哀哀哭泣的女人。她說她很後悔,而在這一刻裏,他其實也感覺到後悔。

也許當初他不該招惹她,他早該意識到,太老實的姑娘本來就不是玩咖,當然也玩不起。一場游戲一場夢,走腎不走心确實不适合陳遇言。

祁讓沉默着,一言不發。直到陳遇言哭到抽噎,紮着腦袋開始一抽一抽的,哭聲明顯慢下來。他才吐掉嘴裏的煙走上前,一把将她整個抱起來。

已經哭得有些脫力的陳遇言,馬上又變得激動。她掙動着拼力搖頭,打着哭嗝急道:

“我不要去你家,我不要睡你的床!”

她不無孩氣的說,小獸般叫嚷:

“你放開我,你放開,放開,你放開啊……”她嗓子已經嘶啞,帶着濃厚的鼻音,有點豁出去的意味。

祁讓站着不動,他唇角緊抿,把她死死摁在懷裏。

舉凡認識他的人,大概沒有一個會說他是個好脾氣的男人。恰恰相反,怵他的人特別多。他真發起脾氣來,就連發小李凱也怕他。

可是,二十三歲的女人,哭得象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而他,一個年近而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再不是東西也不能真動手揍她。何況,他的确對她始亂終棄,的确對她有些虧心。

祁讓想,這大概就是為什麽,除了對童珊,一向沒什麽耐心的他,會對陳遇言有這些耐性的原因。他對她是虧心的。如果她象別的女人那樣,能現實一點能精明一些,如果她不是傻的給她錢她都不要,或許,他也不會對她有這樣的容忍度。

一如他所料,小雞力氣,根本沒什麽戰鬥力的陳遇言撲騰了幾下,很快就打了蔫。她不掙紮了,不哭也不叫。蔫巴着腦袋,精疲力盡的象個窮途末路的小兵。

祁讓低頭看一看她,慢聲道:

“不要睡床,那就睡沙發。”

感受到她立馬發僵的身子,他又道:

“不然呢,還放你在這哭?你自己不睡,也要吵得大家都不安生,都不能睡?”

話音落,果然看見她轉動腦袋打量四周,哭得眼皮紅腫,眼淚斑斑的臉容上出現有些不安的神情。

行,知道不安就好。

祁讓淡着臉孔,沒什麽表情的抱着她,走向前面的一幢獨棟小別墅。這是他回國後買的一套二手別墅。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段,這套房産即使是二手的也所費不赀。

而他要創立公司又買了車,資金自然有些吃緊。他也不是富二代,拼不了爹。他娘老子能力有限,還指着他孝敬呢。

所以他現在還背着房貸,也是房貸一族,為這棟別墅他申請了期限十年的貸款。如果與Rw的這筆單子不黃,那他可以一氣還清房貸,還能給自己再置一,兩套房産。給他爹媽也換套房。

只是看看耷拉着頭,還在打着哭嗝的陳遇言。他皺了皺眉,心中驀地有種宿命感。算了,就當他還債了。特麽,這都是天意。

今晚他知道了,她遠比他以為的還要敏感,還要更加的脆弱。也比他以為的更具自尊心,更在乎人格與尊嚴。那若是今天晚上真讓劉義明得手,她這輩子大概也就完了。以她這個性子,她怕是走不下去。

而如若是這樣,那他和唐亦心就真算是犯下了殺孽。雖說商業競争,本質上就是吃人血饅頭的事。但是…他又低眸看了看剛剛失控大哭的人,薄唇一抿,心頭第一次感到些無奈。

命中注定,這一回,他少了些財運。

回到家,他直接将陳遇言抱進屋,放她在沙發上坐下。

“去洗一下”他對她說:“洗臉櫃裏有沒用過的新毛巾和牙刷。”

睇着她低垂的發心,他接道:“浴室就在樓梯旁邊,我去給你拿雙拖鞋。”

他等了兩秒,沒等到回應。

她打了個哭嗝,不擡頭也不說話。

這是又犯了憨倔,表示沉默的抵觸。祁讓舔了舔牙,看了她幾秒顧自走開。

走幾步又回頭語聲涼涼慢條斯理的說:

“你要不怕走夜路撞見鬼你就跑。”

說完,仿佛吓唬得還不夠,他又道:

“才路過的那一家,上個月才送了個老,剛過五七。”

眼見她縮了下肩膀,祁讓挑了挑眉走去浴室。他自洗臉櫃裏取了條新毛巾,用水沾濕然後他走出浴室望一眼,果然沒敢跑,坐着一動不動的人。随即他又進了廚房拿保鮮膜,将微濕的毛巾包住放進冰箱。這才又回了浴室沖澡,将濺到劉義明鼻血的襯衣換下扔進垃圾袋裏。

一刻多鐘後,穿着家居款的白T恤,寬松黑色長褲的祁讓,清爽挺拔的走出浴室,他拿毛巾擦着頭,先看了看坐姿不變,死板板似呆若木雞的女人。然後走進廚房取出包着毛巾的保鮮膜。

“拿着敷敷眼睛,敷一下臉。”

他将保鮮膜撥開,把毛巾遞到陳遇言面前。他不開夥,家裏也沒準備冰塊。只能用冰毛巾冰敷下了。

陳遇言毫無反應,她不接他的毛巾,垂着眼簾神态比剛才更呆滞,整個人失語一般的沉默。

她不接,祁讓也不勉強。他将毛巾放到沙發前的茶幾上。随即摸了茶幾上的煙盒取了支煙。

他在她對面坐下,慢騰騰抽煙。在煙霧中眯起眼睛,神色難辨的盯着她。兩人相對無言,屋內靜寂一時默然。

煙抽一半,祁讓吐了口煙,淡淡聲開口:

“來卓逸吧。你不學的財務嗎?想做出納還是會計你自己選一個。唐亦心這邊我來跟她說。”

稍事一停,他沉吟道:“要是怕經驗不足還做不來,可以先做段時間的財務文員,先積累經驗熟悉下情況。我讓徐總監安排人帶你幾天。”

陳遇言抿唇沉默,呆滞着不出聲。

祁讓又吐出一口煙霧,捏着煙在煙灰缸裏彈了彈煙灰。

“你不用擔心會碰到我”他說:“我有事要找也只會找老徐。”

她不想見到他,但其實,他也不太想見到她。

一連等了數秒,陳遇言用沉默表明了她的态度,給了他回答。

祁讓也不再說話,一言不發的看着她。

兩分鐘後,他抽完一支煙起身,陳遇言卻擡起頭來看他:

“今晚這事你知道嗎?”她低低的問,語氣艱澀聲音發啞:

“我是想問,今晚這件事你預先知情嗎?那會你為什麽會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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