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從聰用手肘捅了捅旁邊的單岑,壓低聲音問道:“不是說林陸不來嗎?”
送請柬的那天晚上和剛剛來的路上他都問了,單岑的回答都是林陸在忙,沒時間過來。
單岑摩挲杯沿的指尖一頓,他擡眸看了一眼人群中談笑風生的男人,淡淡道:“大概是會議臨時取消了。”
從聰‘哦’了一聲,見單岑興致不高也就沒再多問,轉而道:“話說我都已經大半年沒見過林陸了,你倆什麽時候有時間?請你們吃飯。”
“過段時間吧。”單岑道。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去了面上的一絲不自然。
他努力回憶了一下上一次見到林陸是什麽時候,好像還是在距今已經過去三個多月的元宵節。
那天他待在家裏包了彩色湯圓,有五種口味,可惜最後卻是不歡而散,連湯圓也沒吃上。
想到這裏,單岑突然發現,原來作為配偶的自己,也沒比作為同學的從聰好多少,不過明天之後,他跟從聰也沒什麽區別,都是同學,也或者,多個‘前夫’的前綴。
倒是那些彩色湯圓,可以找時間拿出來煮一下,味道應該不錯。
半響,他放下杯子,對從聰道:“我去趟洗手間。”
一道有些沉的視線随着他離開的動作追了過去。
尤旭賢見狀,跟林陸碰了下杯,笑着說,“之前還以為你不來呢。”
說着還意有所指的朝單岑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我就說花神都來了,怎麽可能會少了我們草神。”
林陸未置可否,只道:“會議臨時取消,這才有時間過來。”
“來了就行。”從聰聞言,大喇喇的道,“大家都是老同學,不用那麽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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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剛剛我們還在說,林總在美術系的出勤率比我們這些土著還要高。”有同學打趣道。
“是啊林總,你都不知道,那時候教美術史的馮老師每次看到我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話的是一位胖胖的青年,他一邊說還一邊模仿馮老師的樣子,舉着手指顫顫巍巍,說的話也抑揚頓挫,“你啊,連個外系的都不如。”
“噗!哈哈哈哈哈哈!”
想起那馮老爺子的模樣,大家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林陸也笑了下,道:“既然是老同學,那你們也不用這麽客氣,叫我林陸就行。”
“就是,今天都是來參加我婚禮的老同學,大家都別那麽客氣。”尤旭賢附和道。
“是是是,咱們那麽久沒見,喝一杯。”
“來。”
……
過了一會,林陸突然放下杯子,留下一句“你們先聊”後,便起身朝單岑離開的方向跟了過去。
衆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揶揄。
尤旭賢搖搖頭,感慨道:“這都多少年了,林陸這一看到單岑就挪不開視線的毛病還沒改過來。”
“估計這輩子都改不掉了。”從聰說着朝他擡了擡下巴,“你這新婚燕爾的,學着點。”
“我可學不來。”尤旭賢眼含深意的環顧一圈,說着男人都懂的話,“再敬業,也是要放假的。”
“噗!要不要說得那麽明顯,小心新婚夜跪鍵盤。”
“不至于吧?”尤旭賢說着還假裝四處看了看,仿佛害怕被聽到般。
衆人再度大笑起來。
——
從隔間出來,單岑毫無意外的看到了斜靠在洗手臺前的男人。
他轉頭看向門外,果然隐約看到了一個黃色的立牌,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那上面肯定寫着‘正在打掃’四個字。
眸光閃了閃,他收回視線,走過去打開水龍頭。
嘩啦啦的水聲裏,林陸居高臨下的看着彎腰洗手的人,沉沉的目光猶如有實質般停留在那一小截白皙修長的後脖頸上,垂在身側的指尖動了動,下意識的想要擡手覆蓋上去。
他知道那觸感有多好。
也知道只要他揉捏的力度得當,這個總是冷着一張臉的人就會不自覺的露出惬意享受的表情來,美好得讓人想要就此據為己有,藏在家裏,不讓外人窺視到一分一毫。
可現在,他卻動不得半分。
因為明天,他們就會結束三年的婚姻。
半天沒聽到聲音,單岑關掉水龍頭,扯了張紙巾擦手,動作看似漫不經心,聲音卻是宛如冰山上的千年寒冰般清冷。
“找我有事?”他問道。
林陸沉着聲音,不答反問:“最近……過得怎麽樣?”
單岑指尖一頓,一抹嘲諷在藍眸中一閃而過,他将手指一根根的擦拭幹淨。
半響才道:“還好。”
林陸似是早猜到這個回答,‘嗯’了一聲後再次沉默下來。
洗手間也再次安靜下來,就像是這兩年來的無數次一樣,好像連空氣都陷入了沉默裏。
良久,還是林陸率先開了口,“過來是想說一聲,暑假可能……沒辦法陪你去瑞典看爸媽。”
“沒關系。”單岑丢掉紙巾,垂着眼眸慢條斯理道:“我已經跟爸媽說好,你工作忙,這次暑假只有我自己回去。”
林陸心裏一梗,“對不起,下次……”一定陪你。
“不用了。”單岑打斷了他的話。
“已經沒有必要。”
他道:“之前讓你幫忙隐瞞是我不對,你也沒有這個義務,所以你放心,這次回去我會找機會告訴爸媽真相,我想,他們會理解我。”
林陸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單岑,我……”
“對了,”單岑突然擡眸看向他,平靜的藍眸直視着他的眼睛,“下周末是你媽媽生日,不過她一向不喜歡看到我,所以我就不出席了,至于禮物,我會寄到南湖那邊給你,麻煩到時候幫忙轉交一下,謝謝。”
說着,他勾唇笑了一下,是一個極淡的笑容,他不急不緩道:“不過我想,相對于禮物,她會更喜歡我和你離婚的消息,替我祝她生日快樂,也祝你們,阖家幸福!”
說完不等林陸回答便快步走出了洗手間。
徒留林陸怔在原地。
他有點茫然,什麽叫‘她一向不喜歡看到我’?
單岑和他媽媽之間有矛盾?
他下意識想否定這個想法,但理智告訴他,這或許是真的。
因為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單岑,他雖然表面上總是一副冷冷清清,對誰好像都愛搭不理的樣子,可是他的心,卻是比誰都軟,別說是争吵,平時連句重話都不會說。
所以今天他挑明了關系,擺明了是鐵了心要跟他劃清界限。
看着那道瘦削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林陸眼中的痛苦再也壓抑不住。
他雙手握拳,突然回身一拳砸在了洗手臺上。
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單岑聽到聲音腳步一頓,剛想回轉看看發生了什麽事情,眼角的餘光突然瞥到了一抹快速離開的衣角,他遲疑了半秒,停下的腳步終是再次動了起來。
洗手間裏,林陸雙手撐在洗手臺上,傷口滲出血絲,他卻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一樣,對其視若無睹。
半響,他突然轉身追了出去。
這一刻,公司、仇恨、費盡心思想要得到的東西,全被他抛之腦後,他只想不管不顧,把那個人留下來。
“林總,周飛的電話,有緊急情況。”急匆匆趕過來的助理寧栖攔住了林陸的去路。
林陸渾身散發着冷意,像是什麽都沒聽到,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往前走。
寧栖見狀,擔心耽誤事情,不得不開口道:“和單少有關!”
林陸果然停下腳步,他扭頭看過來,眼神沉得像是深潭下的千年寒冰,沁人心骨。
雲栖差點被他眼中的狠厲吓得腿軟。
如若不是多年的職業生涯讓她無論面對什麽情況都能面不改色,她現在肯定跳起來喊媽媽了。
林總實在是太可怕了。
她咽了口口水,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依舊鎮定自若,她道:“林總放心,單少那邊我已經讓人跟過去,不會有事。”
林陸‘嗯’了一聲,“什麽事?”
寧栖趕緊彙報:“那邊有動作,周飛要請示下一步的安排。”
林陸看了一眼單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