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林陸在原地站了一會，才擡步跟進了廚房。
“我可以解釋。”他看着單岑說。
“解釋什麽？”單岑冷聲問道。
他突然生出了一點逆反心理，以前，林陸說什麽就是什麽，他極少反駁，也從來不會去追問緣由。
但今天，他突然不想這麽做了。
他關掉水龍頭，轉身面對林陸，“解釋你不想讓我擔心，所以什麽都不說嗎？”
林陸被噎住，他的确是這麽想的，也這麽做了，但他沒想到單岑的反應會這麽大。
他走過去想拉單岑，被後者躲開，他急道：“寶貝，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與其兩個人一起難過，不如我自己一個人就好，是我沒考慮你的感受。”
單岑自嘲的勾了下唇角，一句話都沒說，擡步往外走。
“寶貝，”林陸拉住他的手腕，“別生氣了，好不好？我保證下次一定實話實說。”
“保證實話實說？”單岑重複了一遍他的話。
林陸點頭，“是。”
單岑偏頭看他，因為離得近，他們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自己。
單岑問：“那你告訴我，你今天早上去哪了？”
“去療養……院。”在單岑的注視下，最後一個字，變成了氣音。
“手上的傷哪裏來的？”單岑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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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陸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傷比昨天又嚴重了一點，他想否認，“昨……打架。”
單岑定定看着他沒說話。
但眼神很明顯，想好了再說，
林陸悻悻松開手解釋，“我早上去把杜三揍了一頓。”
杜三？名字有點耳熟。
單岑回憶了半分鐘才想起來，這個杜三是誰。
杜三，他們的同屆校友，也是當年A大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在林陸失憶的時間點前不久，剛剛找過單岑的麻煩，害得單岑差點傷了手。
單岑：“……”
“你已經揍過。”他道。
“但我忘了。”林陸說得理直氣壯。
單岑：“你現在是成年人，打架需要負法律責任。”
“我知道，所以我套了麻袋。”林陸說，“也沒把人打成重傷。”
單岑：“……”
單岑直接往外走，他決定眼不見為淨。
等人消失在門口，林陸才拿出口袋裏震動不止的手機，接起。
聲音已經沒有半點在單岑面前時的清亮，“說。”
寧栖：“林成翰已經被人送到醫院，輕微腦震蕩，掉了兩顆牙，斷了兩根肋骨。”
林陸聽着結果不太滿意，“确定只掉了兩顆牙？”
寧栖：“……”
“有一顆只是松動，沒掉。”
“拔了。”林陸說。
寧栖：“……好。”
挂斷電話，林陸緩緩吐了口氣，早上出去活動了一下筋骨，現在身心舒爽，他過去敲單岑的門，“寶貝？”
正在看手機的單岑擡眼看向卧室門，半響，他起身走過去，拉開門，門外林陸正一臉燦爛笑容的看着他。
“寶貝，我現在去療養院，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單岑剛想答應，手裏的手機就震動了一下，他下意識拿起來看。
是老師程昇發過來的消息。
【程昇】：研究資料有點問題，你馬上來學校一趟
林陸一垂眸就看到了這條信息，他笑道：“那你去學校吧，療養院我自己一個人去就行。”
單岑卻不放心，“我跟老師說，晚點過去。”
“不用。”林陸按住他發消息的手，“正好讓我跟爸爸單獨說會話。”
話說到這裏，單岑也不再強求，“讓寧栖送你過去，有事打我電話。”
“知道。”林陸把單岑送出門。
大門‘咔噠’一聲關上，林陸靠着玄關的牆壁沒動。
他其實，有點不敢去療養院。
就好像只要他不去，沒看到，他的父親就依舊還安然無恙一樣。
所以早上去到半路後他才臨時改道去找了林成翰出氣。
沒有證據把人拉下來，那起碼先把人揍一頓再說。
半響，林陸緩緩吐了口氣，但不管多想逃避，該面對的總要去面對。
他彎下腰準備換鞋出門，
大門突然‘滴’的一聲打開。
他站起身看向門外，單岑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一雙泛着冷意的藍眸也平靜如水，他淡淡道：“叔叔一定會醒過來。”
“……”
林陸明顯怔了一下，随即啞然失笑，那麽多年過去，他家寶貝怎麽還是那麽可愛招人。
他張開手，“抱一下嗎？”
單岑看着門裏的人，很想轉身就走，他就不應該再折回來，但鬼使神差的，他向前走了兩步，擡手攬住林陸的後背，很輕的抱了一秒，然後在林陸反應過來前，鎮定自若的轉身離開。
一片從容不迫。
如果耳垂沒有變紅的話，林陸都要信了。
——
家裏突然多出來一個人，單岑多少有些不習慣，特別是那個人還跟塊狗皮膏藥似的，随時随地，不論時間地點，逮着機會就要黏着他親親抱抱。
比如現在，他剛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想去廚房倒杯水，林陸就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對着他的臉就是一口，還親得特別響。
屢次三番的被偷襲，饒是單岑冷靜自持，也很想把手裏的毛巾甩他臉上。
“林陸！”他冷着聲音喊了一聲。
林陸親完人就跑了，這會聽到單岑喊他，從書房裏探出一個頭來，表情無辜道：“寶貝，怎麽了？”
單岑深呼吸了一下，轉身回了房間。
留下林陸看着他的背影，偷偷勾起了唇角，都說好女怕郎纏，好男也是怕郎纏的，林陸樂颠颠的想，只要他努力下去，他家的大寶貝肯定會再次發現他的好，重新接納他。
離婚什麽的，就是過眼雲煙。
殊不知，單岑回房間，就是為了斬斷他的郎纏的。
單岑面無表情的敲擊鍵盤，眸底也是沉沉一片。
如果他們感情依舊穩定，那這些親親抱抱的行為無可厚非，可問題在于，在林陸失憶前，他們是即将離婚的關系，所以即便在法律上他們還是合法夫夫，單岑也無法接受這些情侶間或是夫妻間的正常交流。
五分鐘後，他拿着一張A4紙出來，直接拍在林陸面前，聲音更是冷酷無情，“十條規矩，遵守，你繼續住這裏，違反超過三次以上，立刻搬走。”
林陸看了看單岑，拿起A4紙，然後越往下看眼睛瞪得越大。
合住規定。
第一，不準親對方。
第二，不準抱對方，
第三，不準随意進入對方房間。
第四，……
……
林陸驚了，“寶貝，你認真的？”
單岑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沒說話，但同樣冷漠的眼神告訴林陸，這是真的。
林陸看着這一條條的規定，突然覺得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他才剛剛施行‘郎纏’的辦法，單岑就給了他當頭棒喝，簡直就是釜底抽薪。
他要真簽下這合約，那跟和陌生人合租有什麽區別？
林陸頓時沒了生氣，他耷拉着眉眼，小聲抗議，“寶貝，我們是男男朋友關系，所以親親抱抱合情合理。”還合法。
單岑沉默了片刻，傾身拿過A4紙，林陸以為他有所松動，表情有一瞬間的緩和，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見單岑幹淨利落的在第十後面加了第十一條，不準喊寶貝。
和打印的楷體比起來，單岑的字筆鋒淩厲，鐵畫銀鈎，一看就認真練過。
但此刻林陸卻無心欣賞，他蹭的一下站起來，強硬道：“這條我不同意，單岑是我這輩子最喜歡、最愛的寶貝，所以就算是寶貝你也不能阻止我喊你寶貝。”
林陸話說得很繞，但是單岑還是第一時間聽出了他其中的意思，耳尖不自覺的發起熱來，他抿了抿唇，繼續面無表情道：“這裏是我家，規矩我來定。”言外之意就是，你只有遵守的份。
林陸：“……”
好吧！
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
他小心翼翼的蹭到單岑身邊，扯着他的衣袖搖了搖，拖長了音調喊他，“寶貝~~~~~”
單岑捏着筆的手抖了一下，面上卻依舊冷酷無情，“一次。”
林陸：“……”不帶這樣的啊！
他癟了癟嘴，兩害相較取其輕，只能做出讓步，“除了最後一條，其他的我都答應。”
單岑垂眸想了想，也不能把人逼得太緊，他放下筆，“簽字。”
“哦。”林陸利索的把第十一條劃掉，然後不情不願的在最後簽下自己的名字。
單岑滿意的把合約收起來，一點都沒發現，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某個原本失落的人，此時的嘴角邊，正挂着一抹極淡的笑意。
冷酷無情的寶貝，也很可愛！
翌日清晨，
單岑跑完步回來時，林陸才從房間裏出來，還很應景的打了個哈欠。
單岑掃了他一眼，把順路買回來的早餐擺到餐桌上，“今天有課，沒時間做。”
林陸‘哦’了一聲，有些哀怨的看着他，“怎麽不叫我？”
單岑假裝沒看到他的眼神，徑直回了房間，關門時丢下一句，“我敲了三次門。”
他也沒想到，林陸不僅記憶回到了六年前，連身體都回到了那時候，早上不親自去掀被子，根本叫不醒。
林陸心虛，昨晚熬夜熬過頭了。
他讪讪道：“房子隔音太好，沒聽到。”
話音剛落，就傳來了隔壁夫妻讨論早餐吃什麽的聲音。
林陸：“……”
單岑‘啪’一聲關上房門。
林陸拿了只包子，狠狠咬了一口，然後拿出手機，給寧栖發了條信息。
林陸：【把單岑隔壁的房子買下來】
寧栖的回複很快。
寧栖：【好的，林總】
林陸想了想，又發了一條。
林陸：【樓下的也買了】
寧栖：“……”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單岑是住在十三樓吧？
她盯着這條信息看了半分鐘，然後顫顫巍巍的回過去。
寧栖：【林總，您确定？】
林陸：【确定】
寧栖深呼吸了一下，鄭重打字。
寧栖：【好的，林總，我盡力】
林陸皺眉。
他爸給他選的助理，工作能力這麽飄忽不定的嗎？
買個房子還要盡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