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單岑進辦公室時，程昇正在泡茶，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他自顧自走到桌前坐下。
經過兩次加水，程昇放了一杯到他面前，“太平猴魁，嘗嘗，也是從你師兄那順來的。”
單岑端起來聞了一下，剛想說話就被程昇打斷，“不許說很香。”
單岑：“……”
他又聞了一下，沒什麽感情道：“是很淡的蘭花香。”
“不錯。”程昇滿意的笑起來，“有進步。”
“品茶呢，是一個修身養性的過程，能讓你放下許多的浮塵往事。”
說着，突然話鋒一轉，“今晚要請學生吃飯？”
單岑：“……”
他沒否認，“是。”随即反應過來，問：“您怎麽知道的？”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有我的線人。”程昇說。
單岑：“方希放論壇了？”
程昇：“……”
程昇瞪他，“就不能給我們這些老家夥一點成就感嗎？”
單岑：“人要學會面對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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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昇：“……”
突然有點同情林陸。
“請客吃飯的事，取消了吧。”他說。
單岑蹙眉，“因為剛剛會議上的事？”
“是。”程昇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道，“這事情的确是你占理，但……”
“那為什麽要取消？”單岑不理解。
“你聽我說完，”程昇放下茶杯，臉上是難得的嚴肅表情，“雖然事情是你占理，但既然已經拉到了明面上說，就不能不處理。”
程昇看着他，“這早上剛說完這事，你晚上就去請學生吃飯，這不是明擺着要打陳主任的臉嗎？”
“這并不是臨時起意的事情。”單岑反駁，“是早幾天就定下的。”
“我知道。”
“那為什麽要取消？”
程昇靠到椅背上，無奈道：“我知道陳主任這個人比較較真，愛擺架子，但她也沒有什麽壞心眼不是？所以就當是給她一個面子，行嗎？”
單岑沉默半響，最終還是選擇了拒絕，“老師，很抱歉，這事我做不到。”
程昇也知道這的确為難人，但是他作為美院的院長不能不妥協一些事情，也不能不為單岑以後考慮。
他怕以後沒他護着，單岑受委屈。
他語重心長道：“單岑，不要把關系搞得太對立，這不利于你的發展。”
“所以你要試着偶爾妥協一下，這并沒有什麽。”
“我知道您的意思。”單岑說，“如果這件事僅僅是涉及到我，我并不介意妥協退讓，但他關系到學生。”
他認真道：“我不能對學生食言，這是作為老師的基本素養。而且學生們并沒有做錯什麽，他們不需要為此承擔什麽。”
“這頓飯既然說好了我請，那我就必須要請，”
“……”
程昇嘆了口氣，“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那麽能說？”
單岑有些不安，“抱歉老師，我剛剛可能語氣不太好，但絕對沒有冒犯您的意思。”
“得了，我還不知道你。”程昇半點不在意道。
他做最後争取，“不能取消，那換個時間行不行？比如挪到下學期？”
單岑：“……”
他堅持，“抱歉，老師。”
前兩天讨論這次聚餐哪天吃，在哪裏吃，吃什麽的時候，班級群裏很熱鬧。
他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學生們的熱情，如果這時候告訴他們，聚餐取消，那無異于在燒得滾燙的鐵片上澆上冷水，透心涼。
“今晚這頓飯，我一定要請。”
程昇瞪他，“怎麽一個個的，都這麽倔？”
“您慣的。”單岑說。
程昇：“……”
“合着我自作自受是吧？”
“算了，你愛咋樣就咋樣吧。”難得單岑說句軟話，程昇也懶得再強求。
反正将來兵擋，水來土掩，實在不行，還有他兜着。
他端起茶杯，慢慢品着，聞着花香，他忍不住感慨道：“你們啊，什麽時候才能把我的班接起來？”他想退休想很久了。
“老師，您離退休還早。”單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有股淡淡的蘭花香，很好喝。
“早啥早。”程昇瞪他，“也就這兩年的事了，你也上點心，別整天除了上課啥事也不管。”到時候換了個新院長，可沒他那麽好說話。
單岑：“我知道。”
啪嗒！
門外傳來東西落地的聲音。
兩人同時看過去，這才發現門沒有關嚴。
單岑狐疑，他記得進來時他鎖了門。
“看來我這門該換了，”程昇道，“關不嚴就算了，還一天到晚的自動開。”
單岑收回視線，“我一會找人來給您換。”
“那感情好，”程昇也不拒絕，“換個好一點的。”
“好。”
“陳主任？”院辦的一位男老師一出門就差點和陳美妮撞上，他立刻往後退了一步，“抱歉，我不知道您路過。”
“沒事。”陳主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就進了旁邊的辦公室，然後‘啪’一聲關上門。
男老師拍拍胸口，“吓死我了。”還以為又要挨一頓訓了。
辦公室裏的老師見狀，笑話他，“有那麽誇張嗎？”
“怎麽沒有？”男老師往外看了一眼，說，“你又不是沒被他罵過，沒個半小時停不下來。”
“不說了，我得趕緊撤，免得一會她想起來又過來找麻煩。”
說完，麻溜了跑了。
辦公室裏的老師對視一眼，都搖了搖頭。
自從換了這個陳主任過來，他們上班就跟上刑似的，每天都提心吊膽的。
就怕一不小心惹到人又被平白罵一頓。
主任辦公室裏，陳美妮雙手撐在桌子上，大口喘着氣。
剛剛跑得太急了，差點沒把她跑斷氣。
但這這些都比不上她剛剛聽到的消息勁爆，程昇竟然要将位置留給單岑。
一個只有二十三歲的毛頭小子。
憑什麽？
要留也是留給她。
她在A大工作了幾十年，在退休前當個院長一點都不過分。
但單岑是程昇的嫡傳弟子，背後還有林陸這個金主在，她根本比不過。
只要有單岑在，她基本上沒有機會。
除非……
她冷笑一聲，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出去。
——
從學院辦公樓出來，單岑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超市。
前兩天方希他們最終的讨論結果是，想來家裏吃燒烤。
他答應了。
剛走到海鮮區，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林陸。
單岑接起，“怎麽了？”
“你在哪？”林陸問。
他應該是在人多的地方，因為四周聲音聽起來有些嘈雜。
“超市。”單岑剛說完，電話那頭就傳來了一道電子音，“歡迎光臨XX超市。”
？
單岑一愣，“你……”
“看到你了。”說完，林陸挂斷電話。
單岑擡頭，就見林陸正大步朝他走過來。
他身上還穿着今早去上班時的衣服，領帶已經解掉，白襯衫的領口松開了兩顆扣子，袖子挽到了手肘處，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西裝外套随意的搭在手臂上，看起來随性又禁.欲。
但即便如此，也還是和周圍的魚蝦海鮮格格不入。
剛走近，林陸就自然的把手裏的外套塞到單岑懷裏，“幫我拿着。”自己則接過了推車的活。
單岑把衣服整理了一下，“你怎麽來了？”
“寶貝請客吃飯，我怎麽能不來幫忙？”林陸說得理所當然。
他臉上挂着笑容，很暖。
單岑心跳有些快，他不自然的偏開頭，“不用上班？”
“我是老板。”林陸說。
“……”
單岑一愣，随即彎了一下唇角，這句話也就十七歲的林陸才說得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林陸覺得單岑的眼睛有些亮得過分，像是被陽光直射的千年寒冰，清澈幹淨。
讓人移不開視線。
“寶貝，你眼睛好漂亮！”
單岑耳尖瞬間紅了，他假裝沒聽到，率先往前走，“走吧。”
林陸推着推車跟上，笑道：“寶貝，我說的是真的。”
“開學典禮的時候，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被你的眼睛迷住了。”
“我當時就覺得，你是我老婆。”
單岑：“……”
“閉嘴。”
林陸：“我說的都是……”
單岑看過來，眼神冷酷無情。
林陸秒慫，但還是堅持說完了最後兩個字，“真的。”
“好，我不說了。”
路過龍蝦時，林陸停了下來，“寶貝，買點龍蝦？”
單岑回頭，就見林陸睜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
那眼神就像小朋友跟媽媽要玩具時一模一樣。
就，很萌！
單岑感覺自己的心髒猛地跳了一下，他垂下眼睫，擡步走了回去。
見龍蝦還算新鮮，就對工作人員道：“拿五只龍蝦。”
“好的。”工作人員是位大叔，早就注意到兩人，一看就知道是不差錢的，他就一邊裝龍蝦一邊給他們推銷，“要不要來點蝦，我們這有小龍蝦、基圍蝦，皮皮蝦也有。”
林陸轉頭看向單岑。
眨眨眼，想要！
單岑：“……”
“來五斤小龍蝦。”
“好咧！”大叔笑呵呵的開始給他們裝。
“寶……”
“夠了。”單岑面無表情的打斷林陸的話。
林陸一怔，随即笑了起來，“寶貝，我是想說，你頭發翹起來了。”
說着，他擡手在單岑頭上按了按，“這裏。”
“哦。”單岑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麽，半響才回了一句，“謝謝。”
“不客氣。”
語氣帶着濃濃的笑意。
買完魚蝦，又買了許多的肉和素菜，兩人才離開超市回家。
林陸還完推車回來，系安全帶時才發現，單岑懷裏還抱着自己的衣服，他傾身過去，“衣服放後面就行。”
單岑正在想事情，見人伸手過來，下意識抱着衣服躲開，好像是什麽寶貝一樣。
“不用。”
“……”
林陸一愣，随即笑了起來，語氣裏帶着滿滿的寵溺，“好，喜歡就抱着。”
單岑回神，臉唰地一下就紅了。
他想把衣服放後座，但又顯得欲蓋彌彰，索性破罐子破摔，裝作無事發生。
“開車，回家。”
“好，”林陸故意拖長了音調，“回家喽！”
單岑的嘴角不自覺的往上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