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挂斷和父母的電話,單岑又點開微信看了看,依舊沒有新信息,他沉默的收起手機,起身去工作間。

單小白大概是已經知道自己不能進工作間,所以跟到門口後就自覺的停了下來,然後蹲坐在門口,歪着腦袋透過玻璃門往裏瞧。

單岑看着這軟萌的一幕,很想開門讓它進來。

但工作間顏料很多,有誤食的風險,而且單小白喜歡撓東西,所以不能讓它進來。

他深呼吸了一下,将全部心神都收了回來。

他先是查看了‘空城’的風幹情況,大概是夏天天氣熱氣溫高的緣故,不過幾天時間,畫已經幹得差不多。

按目前進度,過不了幾天就能全幹,到時候上光油就可以送走。

想到什麽,他給合作的裝裱師傅打了個電話。

那邊很快接起,“單岑?”

“嗯。”單岑走到窗邊,拉開了一點點窗戶透風,“上次定做的畫框做好了嗎?”

師傅說:“最早訂的那三副就差最後一點工序,最快今天做完,你要的話,明天早上九點之後都可以過來拿。至于剩下的那兩副,估計還得個把星期。”

“好。”單岑回身走到櫃子前,“我明天去拿。”

“行。”

和師傅約好時間,單岑收起手機,拿過圍群穿上。

在綁背後的帶子時他突然愣住,甚至連心跳都漏了一拍。

只見原本純黑色的圍群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畫上了一個眯眯眼的笑臉。

Advertisement

笑臉是用黃色的顏料畫的,但大概是第一次在布上作畫,線條有些歪歪扭扭的,卻也因此多了一份童趣。

笑臉的嘴巴在收筆的地方有一個小鈎子。

單岑的指尖在笑臉的線條上輕輕的劃過,舍不得用一點力氣。

好像只要他用力一點,顏料就會被蹭掉一樣。

他把圍群脫下來,細心的折好後收到櫃子裏,然後從旁邊拿過一條新的準備穿上。

只是當圍群被展開時,他再次征在原地。

只見圍裙上面布滿了貓爪子。

同樣是黃色的,顏色深深淺淺,還有些淩亂,就好像這是一只貓咪在上面走動時踩出來的腳印。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單小白的爪子。

他擡頭看向門外,原本蹲坐着的單小白已經改趴在地上,成功的把自己變成了一張‘布偶貓’毛毯。

忽然,單岑想到了什麽,他快速的把剩下的圍群全部都抖開看了一遍,每一個上面都有圖案。

有雲,有太陽,還有月亮和星星。

林陸跟他表白的那晚,是跨年夜。

因為市區不能燃放煙花,所以林陸帶他去了郊外。

他記得那天晚上很冷。

林陸表白完之後抱着他,用很輕的聲音在他耳邊說:“以後我會一直陪着你,陪你看星星,看月亮,看雲卷雲舒……”

單岑看塗鴉的眼神變得很柔和。

沒想即便是失憶,某些人的示愛方式也還是那幾樣。

不過一想到林陸帶着單小白偷偷跑進來幹壞事的樣子,他就忍不住抿唇笑起來。

眉眼彎彎,一雙冰藍色的眼睛亮如星辰。

在單岑眼裏,這些沒什麽畫技的塗鴉,比任何知名畫家畫出來的畫都讓他心生歡喜。

他終于理解,為什麽外公會說,多了的那一根歪歪扭扭的小樹枝才是整幅畫的靈魂。

這一刻,他突然很想把放在學校工作間裏的那幅畫畫完。

半響,他拿出手機拍了照片才把所有圍群收起來放好,只留了笑臉的那一條。

最後又給徐阿姨發了消息,讓她晚上不用過來,他來做飯。

嗯,晚上可以吃麻辣小火鍋。

決定晚餐吃什麽後,他很快就投入到畫畫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叩叩叩!

單岑驀地擡頭,一眼就看到了門外的林陸,他先是一喜,随即是懊惱。

他還沒做晚飯。

太過投入,忘了時間。

他放下顏料盤小跑過去拉開門出去,又嘩啦一聲關上,“不好意思,我忙忘了時間,還沒做飯,我現在去。”

說完就往廚房走。

林陸拉住他,“還沒到時間,我提前回來了的。”

“嗯?”單岑轉頭看向窗外,這才發現,太陽還挺高的,也就是根本沒到林陸平時的下班時間。

知道自己沒有忘記做飯,單岑松了口氣,他擡起頭問:“怎麽提前回來了?”

林陸的視線在單岑身前的笑臉圍裙停留了一會,又很快的移開視線,他說聲音有些低沉,“有時間嗎?我們聊聊。”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單岑耳廓有些紅,他抿抿唇應下,“好。”

兩人在沙發上落座。

單岑緊張的捏了捏圍裙的邊角,故作冷靜道:“圍裙我看到了,謝謝。”

林陸知道他在說什麽,但他現在沒有心情聊這些事情,所以只是很冷淡的‘嗯’了一聲。

聽到這個熟悉的單音節,單岑的心猛地一顫。

時間仿佛倒回了過去的無數個日夜。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情感變化,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随着時間的推移潛移默化。

所以當初,等他意識到林陸對他的冷淡時,那種相顧無言的狀态已經持續了挺長一段時間。

不過那時候他很樂觀,只以為是對方工作太忙太累了,所以回家後不愛說話。

他的想法很簡單,既然林陸不喜歡說,那換他來說就好。

所以那段時間,他很努力的尋找話題。

說工作,說柴米油鹽,也像是以前林陸哄他時一樣,說一些冷笑話,可他想不到的是,不管他說什麽,做出怎樣的努力,他得到的回應,永遠都只有不冷不熱的單音節。

時間久了,再熱的心也會變涼。

何況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善于說話的人。

他最終搬出了南湖的房子,住到這裏。

林陸是在一個星期後找過來的,他那時候還抱着希翼,以為林陸是來接他回去的,但現實總是那麽的殘酷。

那天,林陸只是在這套房子裏轉了一圈,然後讓他照顧好自己就離開了,前後沒有超過十分鐘。

單岑低着頭把身上的圍裙解了下來。

“要談什麽?”他問。

林陸沒發現單岑的變化,他正把試圖爬上他膝蓋的單小白給放到地板上。

單小白不情不願的蹭蹭他的褲腿,蹲坐到了地毯上。

林陸聲音啞得發緊,“你今天找私家偵探了?”

單岑還沉浸在之前的情緒裏,林陸問起來他也沒有多想,把早上的事情三言兩語說了一下,但隐去了劉鵬對他起色心的事。

說完,他才想起來問:“你怎麽知道的?”

林陸眸色暗沉沉的,“你找的人認識席睿,對方知道我們的關系,就提醒了他,他當時正在我辦公室。”

單岑:“……”

繞得有點暈。

他擡起頭來,一下就對上了林陸的目光。

淺色的瞳仁裏充斥着……委屈?

為什麽?

單岑不明所以,“怎麽了?”

被賣的人是他,該委屈的也是他才對…吧?

林陸擰着眉頭,連語氣裏都溢滿了委屈,“你有事情為什麽不找我?”

“你寧願找私家偵探都不找我。”

林陸越說越難過,“是我不配你的信任嗎?”

單岑:“……”

好像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

他反問:“所以你提前回來,是因為我找了私家偵探沒有找你?”

“對!”林陸應得理直氣壯,“我老婆有事找別人都不找我,難道我不應該回來嗎?”

聽到‘老婆’兩個字,單岑的心突然跳了跳,“你生氣也是因為這個?”

“沒錯!”林陸瞪着他,兇巴巴的樣子,“所以你為什麽找外人不找我?”

說完還小聲嘀咕了一句,“生理不需要就算了,連工作生活都不需要。”

聽了個一清二楚的單岑:“……”

單岑臉不自覺的紅了紅,“閉嘴。”

“你還兇我!”林陸更委屈了,癟着嘴可憐兮兮的看着單岑,最後連眼眶都紅了,“寶貝,你怎麽可以這樣,你不需要我就算了,還不讓我說。”

“我在這個家裏還有沒有人權了?”

單岑:“……”

因為剛剛摸到真相而軟化的心,在某人的這幾句話之後,瞬間變回堅硬如鐵。

但看着一個接近一米九的大男人露出一臉委屈的表情,單岑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彎了彎唇角。

一直盯着他的林陸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你還笑我。”

單岑:“……”

“沒……”好吧,他有。

他無聲嘆了口氣,“沒有不告訴你,只是……”

“只是什麽?”林陸緊張的看着他,擱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的捏成了拳頭。

見單岑遲遲不開口,他催促道:“快說。”

“……”單岑有些無奈道:“你平時很忙,我不想打擾到你的工作,所以只是想等晚上你回來了再跟你說。”

“真的?”林陸的眼睛蹭一下全亮了。

原本的委屈一掃而空,換上了滿滿的喜悅。

仿佛是不相信剛剛自己聽到的話般,他睜着一雙明亮的眼睛問道:“所以你不是不想告訴我,只是怕打擾到我,所以才沒有說的?”

“嗯。”單岑有些不自然的移開視線。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很正常的一件事,怎麽被林陸這麽一說,這麽一看,就變得羞恥起來。

“寶貝,你太好了!”

林陸突然傾身,雙手撐到小茶幾上,就想俯身過去親人。

就在這時,單小白突然發出凄厲的叫聲,“喵!!!!”

林陸倏地收回手。

但還是晚了。

左手被吃痛的單小白撓了一爪子,手背上立刻見了血。

變故來得太快,單岑整個人都有些發懵。

直到單小白跳下茶幾時撞到地上的逗貓棒,鈴铛發出聲響,他才回過神來。

他一把拉住林陸想要碰傷口的手,“別碰!”

“哦。”林陸見他一臉緊張,安慰道,“我沒事,你別擔心。”

單岑沒理他,直接拿出手機查起被貓抓了之後應該怎麽辦。

兩分鐘後,他關上手機,就着拉住林陸手腕的姿勢把他拉回房間,“要先用肥皂水沖洗消毒,然後再去醫院。”

單岑的房間是主卧,帶着衛生間。

不知道是因為習慣,還是因為太緊張,他直接路過了外面的衛生間,把人帶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住在一起那麽久,林陸只進過單岑的房間幾次,衛生間更是第一次進來。

在單岑抓着他的手塗肥皂清洗時,他趁機打量了一下四周。

房間收拾得很幹淨,還有一股很清淡的檸檬香,這種味道他經常在單岑身上聞到,他知道這是沐浴露的味道,他偏頭看過去,果然在洗浴間裏看到了和他一樣的沐浴露。

收回視線時,餘光掃過那條素白色的浴簾,腦子裏自動冒出了一個念頭——

單岑洗澡的時候,拉浴簾嗎?

一個人應該不拉吧?

不是,他為什麽要想這個?

林陸趕緊壓下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以免一會忍不住升旗,他今天可穿着西褲,沒處可藏。

他收回視線。

單岑因為低着頭,露出了一小截白皙修長的後脖頸。

林陸的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幕畫面。

也是在洗手間裏,他低着頭看單岑洗手,他們說了話。

好像是在說媽媽生日?生日禮物?不喜歡?

畫面很混亂,聲音也忽遠忽近,林陸凝神去想。

誰不喜歡誰?

“嘶——!”

腦子裏一陣刺痛傳來,他忍不住輕‘嘶’了一聲。

單岑以為他是因為手疼,一邊放輕了清洗的力度,一邊擔憂的低聲詢問,“很疼嗎?”

林陸不想讓他擔心,順着他的話往下,“有點。”

“嗯。”單岑抿抿唇,聲音很輕,“忍一下,這個要沖洗二十分鐘才行。”

“忍不了。”林陸說。

單岑明顯一怔,他擡起頭。

林陸朝他眨眨眼,努力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來,“寶貝,很疼。”

單岑:“……”

還能更假一點嗎?

但明知是坑,他依然跳了下去,“那怎麽辦?”

林陸一向是打蛇随棍上,有杆就往上爬,“你親我一下就好了。”

“……”

單岑一下想到了不久前和爸媽打電話時,單意和蘇馨打情罵俏的畫面,還有最後他爸笑得仿佛中了幾百萬彩票的笑聲。

他抿了抿唇,快速的在林陸臉上親了一下。

一觸即離。

林陸直接愣在原地。

他完全沒想到,單岑真的會主動親他,他原本已經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現在一句話都沒用上。

但,好開心!

單岑就這麽透過洗手臺前的鏡面,看到了某人從愣住到露出燦爛笑容的過程。

他的心跳恰時漏了一拍。

然後是狂風暴雨般的‘砰砰’心跳聲。

他壓下不自覺彎起的嘴角。

親一下能不能減少疼痛他不知道,但開心應該是真的。

“寶貝,你怎麽那麽好?”林陸低下頭,快速的在單岑已經變成粉色的耳朵上親了一口,“謝謝寶貝,已經不疼了。”

“……”

單岑瞪他,“別鬧,站好。”

“哦。”林陸乖乖站好。

單岑覺得被親的耳朵快要燒起來了,他抿着唇,壓下狂跳的心髒。

卻不知,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林陸已經收斂起了臉上的笑意,他抿着唇去回憶剛剛閃過的片段,卻發現什麽都想不起來,他只能模模糊糊的記得,單岑好像說了誰不喜歡看到誰。

想到什麽,林陸眸色變了變。

也許離婚原因,并沒有單岑說的那麽簡單。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