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葉子言笑看着他。
即使葉子言臉上明明沒有出現一絲笑容,擔憂地像是把他的安危深深地放在心上,可是衛绶就是知道,葉子言在笑。
他在看着衛绶,等着衛绶如何反應,他想看看,在這個時候,衛绶會作何選擇。
時劄也在看着。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待着他的決定,仿佛他的選擇就決定了一切。
周圍的景色漸漸模糊,顏色褪去,變得灰敗,所有人的表情都在那一瞬間變得木然,只有懷裏的玩偶依然有着鮮豔。時劄飄離玩偶,聲音一如從前般溫柔,眼神卻是衛绶從未察覺的冷漠。
“衛绶,你要抛棄我了嗎?”
抛棄?我要抛棄你了嗎?
衛绶茫然地看着時劄,腦海中一片混亂。
葉子言說,時劄是靈。
葉子言說,時劄是肮髒的。
葉子言說,時劄是沒有感情的。
葉子言說,時劄根本不可能喜歡他。
葉子言說,時劄對他的好都是假的,是有目的的。
葉子言還說——
時劄會吸食生氣,會害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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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會被時劄害死的,自己會被時劄害死的……
入魔一般,衛绶的腦海中一直盤旋着這句話,時劄以往的笑靥和話語被層層剝開,露出猙獰的笑和在溫和的聲音下的惡意。
“衛绶,把玩偶交給我來處理吧。”葉子言說。
衛绶一愣,木木地走過去把手裏的玩偶遞給葉子言。
“好啊。”
一進客廳,時劄尚未痊愈的身體再次受創,比上一次更加劇烈的攻擊讓他險些魂飛魄散,幸而系統早有防備,在一瞬間做出反應,一陣陣暖流傳遍他的身體,勉強保持了他的意志。
葉子言見無法直接消滅時劄,驚訝了一陣後,就把心思都放在了衛绶身上。
禮貌性的一笑後,神情依舊是那麽擔憂,配合着衛偉夫婦,一副擔憂學生的善良教師的樣子。
平靜的眼神變得詭異,瞳孔漸漸轉變成漩渦狀,就是被系統保護着的時劄都有了一瞬間的失神,衛绶更是神思恍惚,行走間一步一卡,機械般的動作,像是一個沒有意識的□□控的木偶,不能反抗,也不想要反抗的,完全順着主人的心思走。
時劄暗叫不好,可是系統只能保證自己不消散,并不能讓時劄馬上恢複過來,再加上自己又被葉子言保險起見加了一層禁言,如今時劄根本說不出話來,也無法出言提醒,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衛绶把自己寄生的玩偶交到葉子言手上。
葉子言對着他詭異地一笑,繼而對衛偉夫婦說了些話就離開了,離開之前像是才想起來似的,對着才放下心來的衛偉夫婦道:“對了,衛先生,衛夫人,這玩偶雖是才修成靈,但是畢竟衛绶那麽喜歡這個玩偶,如今更是随身帶着他,恐怕衛绶的身體會出現虛弱甚至生病的狀況,不過您也不必太過憂慮,沒有了靈來吸食生氣,您的孩子會很快好過來的。”
時劄不由愈發覺得這個葉子言不僅有本事,還是個很奸詐的人。
他總是出現在學校,只要他留意,就能知道衛绶今天被舒宜年找麻煩了,在這種天氣被潑了一盆冷水,會出現體虛生病什麽的完全是正常的。但是經他一說,不管這到底是為什麽,衛绶生病的事都會被賴在“肮髒污穢的”時劄身上。
衛偉夫婦不知其中的緣由,聽了葉子言的話,馬上表現出了義憤填膺的表情,眼中滿滿的是對衛绶的心疼和對時劄的痛恨,以及對葉子言的感激。
又是一彎腰,葉子言有禮地再次提出告辭,衛偉夫婦把他送到門口才停步。衛绶一直傻傻地站在原地,對葉子言的一切行為都沒有反應,只是木然的神情像是在下一刻就要哭出來。
只是沒有人注意到。
葉子言是開車來的,離開衛偉夫婦的視線後,挂在臉上的笑瞬間收斂,獨留冷意還在他眼底徘徊。
一進車門,葉子言就把手上的玩偶随手扔到後座上,拿起口袋裏的手帕細細的擦拭手指,連指縫都不放過,一邊擦拭,一邊心不在焉地問道:“你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呢,為什麽?”
慢慢地擦完手,前後看了看,覺得幹淨了,才滿意地把手帕扔到車窗外。
沒有聽到時劄的聲音,葉子言有些奇怪,轉而一想,恍然:“啊,是了,忘了解開你的禁言了。”說罷,一個響指,時劄感覺身上一輕,有什麽東西離開他的身體,喉嚨也不再壓抑,試探地清嗓,如願地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不喜歡擡頭看別人的時劄習慣性地就想從玩偶裏出來,卻直接一頭撞到了一個透明的屏罩上,頭暈眼花地被反彈回來,跌坐在玩偶裏,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噗!”葉子言忍不住一笑,看着時劄受癟的樣子樂得不行。
待笑意稍減,才從鼻中哼出一句話來:“靈就是靈,沒有感情,也沒有理智,蠢得要死,只知道無止境地滿足自己的*。”
時劄一聽,一股無名之火就冒了上來。
一口一個蠢貨,靈怎麽了,存在即合理,靈存在,自然也有它存在的道理,更何況,自己是系統帶來的,怎麽會和那些智力不高的靈是一類!明明自己一直在幫助衛绶拜托自閉症的困擾,從未刻意為衛绶帶去麻煩,也從未傷害衛绶,為什麽這個葉子言非要和自己作對?
但是氣憤解決不了任何事,時劄盡量讓自己保持心平氣和,冷靜地回道:“我從來沒有傷害過衛绶,他到底有沒有被吸食生氣,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誰知道你有什麽陰謀,”葉子言一哼,靠坐在座位上,手随意地放在方向盤上,“現在沒有,早晚會有的。”
這個葉子言!時劄已經不知道說什麽了,這個葉子言對靈有着強烈的厭惡感,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扭轉他對靈的看法,可是時間一久,衛绶和舒宜年勾搭上了怎麽辦!
自己的任務怎麽一個比一個麻煩?時劄懊惱地想。
葉子言沒有聽到時劄的反駁,自以為猜到了時劄所想,得意洋洋地發動汽車,往前開去。
聽到引擎的發動聲,時劄問:“你打算怎麽處理我?”
“怎麽處理你?”葉子言挑眉,“原本是想要直接消滅你的,現在想想,再讓你多活一段時間好了,能多活一段時日,是不是高興多了?”
高興?你留着我,能幹什麽,不過就是拿我取樂罷了。不過,能活久一點是一點,萬一有一天衛绶會再把自己帶回去呢?
仿佛看出了時劄心裏的想法,葉子言直接出言打破了時劄的美夢。
“不用想了,我抹去了衛绶對你的全部記憶,他不會記得你的,自然也不會想要來把你帶回去。”
抹除記憶?!
時劄:……呵呵。
我呵呵你一臉!
“衛绶忘了我嗎?”時劄一臉落寞,“既是如此,你還不如直接殺了我。”
刺耳的“吱——”聲響起,葉子言的車停住,放在後座的玩偶直接掉了下來,滾了兩圈,最終停在車座下。
葉子言愣了一下,忽然恍然道:“你以為這麽說我就會相信你,放過你?你是我見過最虛僞的靈。”
虛僞到,我都有些羨慕衛绶了。
樂幸,你當初,連一個假象都不願給我呢。
不,我葉子言,不需要假象!
“你再這麽說,我可是會真的殺了你的,魂飛魄散,你不會再有機會存活于世了。”
由于是在馬路上忽然停下來的,後面的車一直在催,司機坐在駕駛座上不斷責罵着葉子言,喇叭聲不停地在響。
葉子言感受着這嘈雜,恍然隔夢。
如果父親當初沒有及時趕到,自己根本不可能再感受這嘈雜卻讓人不舍的世界。
樂幸,是真的想要殺了我。
“你以為我在開玩笑?葉子言,不能呆在衛绶身邊,我在這個世界就沒有任何意義了,還不如早日離去。”
時劄的話打斷了他的回憶,葉子言聽着時劄的話,卻嗤之以鼻。
緩緩發動停下的車子,繼續往既定的方向駛去,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這一段小插曲。
這邊時劄很郁悶,那邊的衛绶也同樣。
像往日一樣背着書走進教室,本以為沒有人會在意,可是那些明明一向不樂意搭理他的女生們卻一反常态,不斷有向他問好的人,一個個的都對他笑臉相迎、
為什麽?
班花鄭雪一邊收着昨日老師布置下的作業,見他來了,扭頭向他笑了一下,随口問道:“早啊,衛绶。”
衛绶本不欲回話,可是嘴上卻不受控制地說着早。
就像是持續了很久的本能,對鄭雪的話給予回應,禮貌而陌生。
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越多的人喜歡衛绶,我就會越健康哦!”
熟悉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衛绶卻記不得那是誰。
不一會,鄭雪清脆的聲音帶着疑惑響起:“衛绶,你今天怎麽不帶玩偶來了?”
玩偶?什麽玩偶?
衛绶記得所有的事,可是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有一只玩偶。
那是很重要的。
內心仿佛有細小的聲音在說着。
有多重要?
可是不管怎麽努力,衛绶的腦海中始終是一片空白。
我忘記了什麽呢?
那是很重要的。
小小的聲音一直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