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賀譯這麽說了,攝影師也沒好再跟。
兩人找了個後臺的角落,一前一後的走着的時候,誰也沒說話。
等賀譯回過身,才發現李易逍直直的看着他,被逮住後眼神閃了一下也沒收回。
本來想說的話一下就變了,低低的笑,“以前不是不敢看麽,嗯?”
李易逍猛的一怔。
他其實從來不敢光明正大的看賀譯,所以他的視線總是落在一個角落。
比如賀譯仿佛總是有着潋滟水光的眼眸,眼角旁一顆不明顯的痣,高挺的鼻梁,略顯豐盈的唇,有點微翹。
修長的手指,窄窄的腰,筆直的雙腿,總是露出來的腳踝,酷的的時候好像征服世界,溫柔的時候好像翩翩公子。
就是這樣一個人構成了賀譯。
可以被他裝在眼裏的賀譯。
這也是他抱着不正當心思的賀譯,這樣溫柔的看着他,讓自己都覺得有些污穢。
所以李易逍連看一眼都做得小心隐晦,但他沒想到賀譯是知道自己以前總是偷偷看,那他會怎麽想?
這句話又是什麽意思,發現了什麽?
李易逍喉結上下滑動了兩下,沒能說出話來,他幾乎是有點慌了。
腦子裏混沌的時候産生豁出去的沖動,想不管不顧的說因為看一眼就少一眼。
可理智回籠還是不敢。
他既怕這樣的心思會讓人反感,又怕這話松了自己心裏的栅欄,讓心緒一發不可收拾。
賀譯只是随口一句玩笑,他喜歡看李易逍冷着臉手足無措的樣子,不撩撥人一下就渾身不舒坦,結果沒想到人反應這麽大。
笑了聲正準備将話題帶過去,李易逍像是回了神,“以前緊張。”
“緊張什麽?”
“因為是賀老師的粉絲,所以看見你特別緊張。”
賀譯看着李易逍說完就無意識抿着的唇,以及不敢看他的眼神,笑了聲,“是麽,那以前怎麽沒說過?”
“小粉絲,不好意思說。”
“怎麽不好意思說,”賀譯笑了聲,打趣道,“要你早點說,看在你是我粉絲的面子上,今天就不會這麽說你了。”
“你不會的。”李易逍語氣很肯定。
一個人是客氣還是發自內心的認為,賀譯這點東西還是能辨別的。
可李易逍越是這幅樣子,賀譯越是覺得有些怪異,他其實也有點看不懂李易逍。
他有的時候覺得李易逍應該對他也有感覺,可有的時候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說不喜歡吧,賀譯也能感覺自己被特別對待得有些過分,說喜歡吧,有的時候說一些挑逗或是暧昧的話,對方無動于衷。
也不是說對方沒感覺,李易逍的反應還是挺大的,但就是不回應。
一個人的暧昧,紮心。
要不是李易逍實在赤誠得過分,他都在想是不是對方道行太高吊着自己了。
李易逍心裏好像有一個固化的賀譯,無論自己怎麽對他好,他心裏都守着一條線。
“這麽了解我?”賀譯擡眼,逼着人看着自己,“那今天意外麽?”
李易逍愣了愣,說了實話,“意外。”
“那你以為會是什麽樣的?”賀譯繼續問。
“不知道。”李易逍頓了兩秒,忽然道,他發現自己沒法揣測人的行為。
賀譯笑了笑,這才輕聲道,“我,賀譯,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不是鏡頭所展露的一角,所以不要對我固有印象好麽?”
rapper的嗓音刻意溫柔時好像能酥斷人的骨頭,可李易逍總覺得這裏面還有着更為深沉的東西。
但他被這寵溺哄人的語調勾了魂,實在抓不住這思緒,只能暈暈乎乎的應了聲,“好。”
“你沒有什麽想問我?”賀譯往後靠在臺子上。
李易逍頓了兩秒,“你是不是不想我留下來?”
“還說不在意。”賀譯笑了笑,敲了下人的頭,“少年,誠實點。”
“我不是,”李易逍想說他不是在乎是否能留在舞臺,他想的是賀譯是不是不樂意他這個人,但當他看着賀譯的眼睛,頭挨了這一下,卻跟着笑起來。
笑的幅度不大,嘴角微微揚了那麽一點。
要是不一直看着可能就得錯過。
賀譯也跟着笑了下,阮言松曾經跟他說李易逍年紀不大,心思倒是很難猜,但他覺得其實也挺好懂,“如果你這個人的話,我想,如果是這個舞臺,我不想。”
李易逍不适合舞臺,不是說他不能掌控舞臺的意思,相反他很優秀,進步得很快,而且得到其他老師的肯定,至少證明是不錯的。
但這不代表适合。
李易逍沒有期待,完成一個好的舞臺不會讓他覺得期待,他無法享受這過程,他追的是結果,而結果好像也無法給他成就感。
就像一個人教書教得非常好,但你不能說他适合教書。
當然,現在很多人已經不計較這個,但賀譯某的時候固執得厲害,這也是有的時候阮言松說他像是個虛無的理想主義者。
這話聽着有點傷人,李易逍卻怔愣在了這話中:如果是你這個人的話,我想。
盡管心中一直告訴自己那只是賀譯鼓勵人而已,換成別人他也會這樣說,但他全身的血好像都熱了起來。
“我會努力留下來的。”李易逍認真道,他眼珠很黑,沒多餘情緒的時候總顯得格外深邃,“我需要這個舞臺。”
賀譯覺得自己內心可能真的有那麽點變态,在剛才他一直擔心會打擊到人,這下看人這樣子又忍不住道,“你還覺得你留得下來麽?”
李易逍低下頭,沒有說話,很清楚的答案。
節目組雖然對外說的是不知道名次,但并沒有嚴控,大家都知道自己目前的排名。
說起來這次有兩個舞臺表演質量不高的一個原因,也不乏其中排名最後的人過于敷衍——反正都留不下來,也沒太大意義。
見人不說話,賀譯繼續道,“如果我剛才不那麽說,你可能還有機會。”
“賀老師,你別這樣。”李易逍好像有點受不了賀譯這麽非要把自己擺在那個位置上,“就算你當時把我誇上天,我也留不下來。”
他不傻,上臺的大部分人都被誇了兩句,到時候能剪出來的很少,能起到很大效果的只會更少。
“知道你還這麽拼?”
“萬一呢。”李易逍直直的看着賀譯,嘴角抿出平直的弧度,又帶點小動物般的柔軟與赤誠,“我怕萬一有轉機被我自己弄丢了。”
青年站得筆直,他真的像一個劍客,不應該為俗世所困,只活在人們的口中的絕頂高手。
唔,想親。
這念頭猝不及防,賀譯指尖一動,垂眼笑了一下收了心思,沖着李易逍的手擡了擡下巴,“紋的什麽?”
賀譯确實有點好奇,他想象不出李易逍這樣的人會紋紋身,當這件事發生後又忍不住想對方紋的什麽。
李易逍跟着眼神下意識擡了擡自己有紋身的手,那裏用東西貼上遮住了,跟膚色差不多,鏡頭下也不明顯。
“紋的”
“賀老師,要開始錄制了。”忽然有場務吼了聲。
李易逍立即住了嘴,他好像不是很想說這個紋身的樣子,這下被打斷了就一副幹脆被岔開的樣子。
賀譯笑了聲,也不再追着問,往外面走,“走吧。”
“賀老師,你是不是,”李易逍跟在人身後,突然忍不住開口,可等賀譯半側過身看過來的時候他又問不出口了。
他本想問你是不是對每個人都這樣,可又覺得這實在是廢話。
剛才還像個劍客的人此時又慫得厲害。
賀譯心裏嘆了口氣,要怎麽做這小崽子才能在自己面前大膽的說一句話啊,他也沒追問,自然的轉了話題。
“多少年了?”
“什麽?”
“不是說是我粉絲麽,粉多少年了?”
“六年兩個月。”尾音有刻意的戛然而止的停頓。
這麽詳細又清楚的回答讓賀譯一愣,李易逍的語氣讓他覺得對方還能說出個天數來,追星不都是知道個大概時間麽。
不知什麽感覺的笑了笑,“你粉我的時候是不是還下了個決心,從今天開始粉?”
李易逍臉上是被說中的窘迫。
“哈哈,”賀譯沒忍住,他早就發現了李易逍是一個特別有儀式感的人,自己的儀式感,可能別人看來沒有什麽,“你是不是鄭重的下了決心,賀譯今天就是我愛豆了。”
賀譯純粹是帶着好玩的心思,眼裏帶了促狹的笑意。
他不知道六年前的某一天,十五歲的李易逍一筆一劃認真的寫下他名字,将他鄭重其事的放進了心裏。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到了外面,有人笑,“賀老師,你不行啊,明顯沒哄好。”“對啊,臉色都還是不好。”
調侃蜂擁而至,賀譯剛想說話,李易逍就上前了兩步,聲音低沉,擲地有聲,“他行,哄好了。”
一瞬間靜默,然後哄然大笑。
賀譯也笑,他搭着阮言松肩膀忍不住湊到人耳邊,低聲道,“看看,多吸引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