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選了學武這條路的人,用霍師父的話說“不吃罰長不大”。

樁功和馬步這些可以說是家常便飯了。五年前的霍宇川經常霍師父罰站在家門口紮馬,在大太陽底下一動不動,一定就是半天。

打從記事起就他就在跟這些打交道,是而這種事對他本人來說不能算什麽,罰完了也就過去了。

雖然他本人可能不以為意,但隔壁樓上卻有一人的目光時不時地落到他身上。

季瑾在樓上寫了多久的作業,心裏就記挂了樓底大太陽下那個孤零零的身影多久。

那是大夏天的烈日,連地面都是燙人的溫度。季瑾光是站在窗前都感覺到熱浪逼人。

霍家裏的師兄都知道規矩,沒有一個勸的。季瑾看了一個小時,中間終于等到隔壁人家的大門打開,從裏面走出來一個人。那個年輕男人卻熟視無睹地路過了受罰的霍宇川。

霍宇川腳下生根一樣,他一動不動,看着前面地上屋檐投下的陰影随着日頭的高漲而緩慢變換着。

然後隔壁的門就被打開了一條縫。

裏面鬼鬼祟祟地出來一個瑾哥。

霍宇川身體維持着那個姿勢不動,一雙墨黑的眼睛看着他走到了自己跟前。

像這樣的人以前也不是沒有。他其實能想見這個瑾哥這時候過來的意圖,因為不忍心所以來給他送送水什麽的。

季瑾卻朝他比了個“噓”的手勢。

誰知道下一秒,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起小霍宇川的人就往回跑。

雖說霍宇川是懵了的,但他當時其實也下意識反抗了,然而這個鄰居的哥哥大他五歲。在青春期男孩們之間,五年的差距已經不容小觑了。瑾哥比他高,肩膀比他寬,力氣還比他大。

而且後來季瑾還抱着自己。他匆匆地把人擄進了自家的門。

小霍宇川感受了一下那個比自己大一號的、瑾哥的懷抱。

小霍宇川挺會享受地就不掙紮了。

那天下午他就這麽被擄走了。他在陳家吹風扇和休息,瑾哥輕輕摸着他的發頂。

“別怕。”

“我有辦法。”

季瑾這麽說道。他仿佛在這之前已經下定了什麽決心,放在霍宇川腦袋上的手軟軟輕輕的。

後來的那天下午霍宇川是被季瑾送回家的。

準确來說,他是被瑾哥抱回去的。

這種失去重心的處境本就會讓人很沒安全感。但他就像是被困進了一方到處都是瑾哥的小世界。

他擡頭是瑾哥好看的下巴,左邊臉貼靠着的是瑾哥的胸膛,身下是瑾哥抱着他的手臂,空氣中是聞也聞不完的,瑾哥身上的清香味道。連兩人皮膚之間細小的摩擦感覺都和平時不同。

一個超乎他現在所能掌控的,巨大的舒服無比的瑾哥。

他就是陷入這樣一種無法反抗的境地裏。

季瑾低下頭,看到靠在自己身上的霍宇川,驚訝于這個總是冷臉的小酷哥在關鍵時刻裝得還挺像樣子,臉埋在他的身上,深小麥色的臉頰下泛出不明顯的緋色。

後來季瑾把人送回去時,他是抱着霍宇川進的霍家門。

他跟霍師父解釋,小孩中暑了,自己接回家休息了一會。

霍師父看了一眼他懷裏裝睡的霍宇川一眼,他不說話,也沒有拆穿他們兩個,只是從季瑾手裏把裝睡的霍宇川接了過來。

霍宇川一直到被帶回自己房間裏時,臉上的緋紅還沒褪去。

……

因為下雨而困在家裏的這一天,季瑾上午在家裏用推子給陳濤理了個發,下午雨漸漸停了,他幫奶奶把門庭前的花盆重新搬出去。

有一些放在外面的花盆還是沒能逃過這場風雨,花朵大雨被打落了許多。

季瑾搬花盆的時候,奶奶就念念叨叨地蹲在一旁,一點點撿着地上那些被打掉的花。

看出了她的不舍,季瑾搬完那些花,也跟着蹲在了奶奶身邊。

“這是鳳仙花吧?”他問着。

“是哇,都掉了……你看。”奶奶給他看看手心裏那豔紅色的,一整朵掉落在地的花,語氣帶點惋惜。

季瑾輕輕接過了那朵小巧柔嫩的花朵。

奶奶養的這種鳳仙是本地的一個品種,又叫指甲花。開出花來後是很純正漂亮的大紅色,也是的确可以染指甲。

躺在他白皙的手心正中的小花紅得濃稠熱烈,仿佛要讓那畫布一樣白的皮膚也沾染上一抹豔色。

陳家奶奶看了看自己身邊收集的一小堆指甲花。又若有所思地擡頭看了看季瑾。

“怎麽了?”

季瑾有些不解,看着正握着自己的手左看右看的老人家

“瑾兒。”陳家奶奶笑呵呵地擡喊他。

“嗯?”季瑾不明所以,還在等着奶奶說完下面的話。

……

陳濤頂着他剛剃的新發型在外面浪完一圈後回家,看到家裏的季瑾後他頓時大驚失色。

“哥!你的手怎麽了!!”

季瑾舉着自己包裹了綠色葉片的十個手指頭,擡頭朝陳濤無奈地笑。

陳濤大喊大叫:“受傷了?十個手指都傷了是怎麽弄的?!”

要不是手不方便,他現在就想把大呼小叫的陳濤的腦袋按下去。季瑾頭疼道:“不是受傷,你聽我說。”

于是季瑾跟他解釋了下午的事。奶奶是如何悉心翻找出來了白礬和一個有年頭的老石臼,把指甲花的花瓣搗碎,一點點敷在他的指甲上,再替他妥帖包好這些的葉子。

“所以你就為了奶奶種的花不浪費,”陳濤嘴角抽抽:“這代價也太大了,哥。”

季瑾:“那邊還有剩下的。你有興趣嗎?”

陳濤頭搖成撥浪鼓:“沒!我沒有!”

季瑾舉起包得整齊的手指頭看了看,說:“我倒是覺得還好。”

他都已經這樣包了一個下午,心态已經放平了。索性現在也是正在放暑假,季瑾可以待在家裏不出門見人。這樣一想的話,也沒有那麽不能接受了。

而且奶奶說了,他們這裏的指甲花品種好,染出來會是漂亮的正紅。

陳濤也湊過來,表情癡呆地看着季瑾此時的手。

不得不承認世界上有些人就是女娲得天獨厚的作品。他哥的手指生得修長勻亭,即便被包成這樣了也還是掩蓋不住這雙手的優越骨相。

時間差不多到了。陳濤跟行動不便的季瑾一起把這些綠葉拆下來,清洗幹淨手上的碎花瓣。

水流沖走了那些碎屑,完全露出底下這雙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的真容,以及這雙秀氣的男生的手指尖上妖冶的紅指甲。

果然是很成功的一次上色。

凝白的手,跟正紅色的指甲搭配極了。

這樣濃烈豔俗的顏色駕馭不好就會變成災難。但這雙手完全反過來,把紅色的美豔擡高了一個層次。

剔透水珠從他指尖滾落,陳濤看得晃神了一秒。

“……對了哥。”陳濤找季瑾其實有正事,但是現在,他看着季瑾現在的手指頭,他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季瑾看見他的表情,有種不好的預感。

季瑾:“……你不會給我找什麽麻煩了吧?”

“哥,商量件事。”

季瑾看着他那讨好的笑,一猜就沒什麽好事:“說來聽聽。”

“是這樣,你上午不是給我剃頭了嗎?我一個平時玩得最鐵的好兄弟聽說你理發技術很好,我帶他過來學習觀摩,順便體驗一下。他應該已經快到了。”

季瑾:!

要不是手不方便陳濤現在的腦袋已經被打了。季瑾問:“你為什麽不跟我商量一下!”

陳濤像只不會認錯的犟種哈士奇一樣嘟嘟囔囔:“我現在不就是在跟你商量了嗎?”

“那你還把人帶來了!”

陳濤:“啊?他就住隔壁啊,我就算不帶他來他也還在隔壁啊。”

季瑾:“……你說的這個朋友,該不會是我想的那個吧。”

陳濤憨厚地呵呵一笑。

季瑾不能理解:“為什麽是霍宇川啊?”

“不是我故意選他的啊!他們所有人覺得我今天的新發型好,我就讓他們自己決鬥,公平競争,每個人都有機會,最後贏的人跟我回來理發。”

季瑾的眼睛逐漸失去高光。

“這比賽還有懸念嗎?”

陳濤憨厚地呵呵笑。

“別笑了!給我說實話,你收了人家宇川多少錢?”

陳濤憨厚地呵呵笑。

“億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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