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回憶

文筝先是怔愣地看了他好一會兒,嘴角擡了又擡,最終彎成了一個極溫暖的弧度。

他主動牽起握緊了駱靖宇的手,淺茶色的漂亮眼睛含着光望着駱靖宇,然後點頭說好。

年年的離去讓文筝明白,生命短促而又無常,駱靖宇都向前走了那麽多步,他也許,也得試着去抓緊,然後勇敢地往前跨。

駱靖宇和文筝去了文筝父母的墓地。

文筝買了兩束風信子分別放在父母的墓碑面前。

文筝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才有些唏噓般地開口:“我來這裏的時間不多,一年或者兩年才來一次。我爸媽的事你聽邊月同你提到過的吧。”

“嗯。”駱靖宇看着兩塊緊挨着的墓碑,文筝眼睛像母親,其餘的都像文小公子。墓碑上的照片即使随着歲月的變更都已經泛黃了,照片裏的人缺依舊笑得很好看,是陽光而又随性的人,也有風流的資本。

“她說的不全對。我母親是精神有問題,她與我父親的結合确實也充滿戲劇化。可是,我父親風流卻不多情,是我母親自以為太愛,卻不夠信任。”

“再加上豪門世家中的種種艱難,我瘋癫的母親啊,徹底失去了本心。她毒死自己與我父親的那天,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文筝垂下了眼睫毛,“她口鼻流着血咒罵着,我父親當時鎮定地捂上我的眼睛,然後把我抱回了房間裏鎖上門,我怎麽哭,怎麽叫,他都不開門。最後,他在我的房間門前永遠地去了。”

他的視線有些飄忽,那些在記憶裏沉睡的舊事又活了過來。

還小的時候這些場景就在腦中上演了無數遍,以至于他很長時間都誰不着覺,渾渾噩噩的,家裏人都說他得了瘋病,随他母親,都是精神病。他還被送去治療過,到底是顧忌文家的顏面,那處精神病院條件很好。

但是終歸是精神病院,而他是個正常人,醫生都說了,他只是受了刺.激,沒有遺傳到。

可是誰都不信。他們看他的表情,就像看她母親一樣。她母親也是,好的時候,是知性溫婉的女性,發起瘋來的時候,比市井潑婦還不如。

他們要他是神經病,總有辦法是的。

文筝當時還小,說着說着,藥吃着吃着,連他自己也信了,他是神經病的兒子,他大約,也是個神經病和瘋子。

直到他爺爺從國外治病回來,才把他從醫院裏接出來。他爺爺不喜歡他母親,對他,其實也就是不讨厭。接他出來的原因,只不過并不希望他的小兒子的血脈被這麽對待。

Advertisement

可是他奶奶并不能接受他,因為一看見他,她就會想到她的小兒子是怎麽死的,當初這門婚事,反對得最厲害的就是她。更何況,她現在還有冰雪可愛的孫子文宴。

他爺爺給他買了個小院子,請了個保姆,一個周來看一次。老爺子是話少嚴肅而又刻板的人,他對文筝最親昵的舉動,不過是揉揉他的頭。

不過是他告訴他,他不是神經病,他是正常人。他還給他請來了心理醫生。

無論怎樣,他依舊是他生命中最感謝的人。

孤單而又寂寥的歲月裏,他活成了安靜而又緘默的性子,但是在精神病院裏吃的藥,讓他的記憶力變得很差,也不夠聰明,甚至有些木衲。

所以學習上,他愚笨得有些孤單。

可是,他每次期待的那個古板嚴肅的爺爺,和他說得最多的就是學習,會對着他笑的時候,就是他學習有進步的時候。

那時他會遞給他一顆糖,或者揉揉他的頭,說一句:“小筝很棒。”

那些沒有多餘期盼的歲月裏,小小的他時常捧着本書默默地看,然後張望着那幽深的巷口,日複一日地期盼着他爺爺的到來。

他是那段時間裏,文筝能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文筝爺爺請的保姆是很能幹,但是恪守本分,她生活上有很多事情操辦,她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搭理這個有些自閉的小孩。

文筝廢寝忘食地讀書,白天讀夜裏也學,才初中他就戴上了眼鏡。寬大的校服β方火曰共氺林示區一罩着,長長的劉海,黑框眼鏡一帶上,不會說話不會與別人交往,他在哪裏都很孤單。

初中以後,文筝開始跟不上學習,可是他爺爺沒有責怪他。文筝依舊拼了命地去學習,只為了讨好那一個,對他笑得不對的老人。

可是初三畢業後,他爺爺卻突然消失不見了。明明說好,中考出來後,要和他一起吃飯的。

文筝找不到他爺爺了。他偷偷摸摸地找去了他爺爺以前的住處,卻搬家了。

文筝再一次享受到了被抛棄的感覺。他一直哭,從別墅區哭到自己的公寓,所有人都驚訝地看着他,也有好心人給他遞上紙巾問他怎麽了?

他說他找不到爺爺了,找不到了…

他爺爺雖然不見了,但是他的路還是給他安排好了。

文筝的成績,是讀不了江城一中的。他還是去讀了,那時的文筝,已經放棄找他爺爺了。

05年,他遇上駱靖宇,因為一些事,他喜歡上了對方。彼時同性戀還在被人嗤之以鼻,文筝知道不對,可他連一個傾述的人都沒有。

高一下半期,文筝的爺爺回來了。文筝由小時候雖然有些自閉但是眼睛裏會有渴求的光的小孩,長成了一個陰郁自閉的少年。

而他的爺爺,由一個精神抖擻頭發烏黑威亞十足的老人變成了脊背微駝,頭發銀白的幹瘦老頭。

他發現了文筝偷偷喜歡駱靖宇的事。

這個老人什麽都變了,唯一沒變的就是骨子裏的刻板。他根本無法容忍文筝喜歡一個男孩子。

他甚至動手甩了文筝一巴掌。爺孫的久別重逢鬧得不歡而散。

才十五歲的少年,孤注一擲地為了一個連他是誰,甚至不知道他們是同班同學的人向他唯一還在乎他的親人出櫃。

那段時間文筝有多難過多痛苦沒人知道,他一個人在絕望的深淵裏摸索着,掙紮着,尋求着生活的希望。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