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話(1)
是夜月明星稀,微風拂面。況荀天與單風兩人下午在城中小逛片刻後,早早回到了家中。此刻正用過了晚膳,兩人相皆而伴在屋外不遠處的林中漫步。
一前一後的身影保持着一步之遙的距離。不遠不近,卻恰好能在幽靜的小道上拉出兩道相疊的暗影。
兩相不語,單風與況荀天,竟都是定力非凡之人。而單風有此性子,是出于過去特殊的身份,後期訓練打磨而成。而況荀天,卻又是多了幾分渾然天成,只不知該說他是太過老實憨厚無所覺,亦或是心機城府無人及。
不過無論是哪種,在單風看來,端得都是一般無二。
能費心救一個毫不相幹來歷不明的人,在他看來,要對況荀天起幾分戒心,實在沒有必要。
自己過去的經歷不算少,見過的人形形色色。單風自認,況荀天就算有心隐瞞了一些事,也決計不會是害他的事。
更何況如今的她,只身一人,孤苦無依。又有什麽好處,要讓他費心來取?
然單風看開看淡,在他身前緩緩而行的人卻是不然。
況荀天今日在唐府就已暗中觀察,他與單風相交不久,卻總有相見恨晚之感。身後的少年在無形中,總會牽動他的心緒。
今日在唐府亦是,他本不想讓這樣一名少年牽扯入太過複雜的俗世。奈何唐笑之那狡猾小子,偏生看出了小風與自己的關系,竟還借勢提出了那種要求。
心中反反複複,盤算着如何開口。
自己這身份難以道明,一來二去間,倆人已經沿着竹林走出好遠。
“大哥。”
身後那聲喚起得及時,況荀天這頭還來不及收攏思緒,心中一凸,腳下的步子不由驟停。
半轉身間,他心中已經想了個清楚明白。既然真心與風弟結拜,如何能有所隐瞞?
當下,張口欲言,卻不料迎上對方突來的一拳。
身體本能的起勢避讓,轉瞬間人已經越來數步,與那瘦弱的身影遙遙相立。
驚訝過後,況荀天才發現單風臉上所挂的淡淡笑意。聯想到白日倆人在唐府所言,心中不由一動。
好小子,這是在借招拆招,出其不意的來個試探呢。
“再來!”
從況荀天剛才的那一手,單風已經看出了他這位大哥的不凡。不過幾秒便已不着痕跡的拉開彼此距離。想必這就是傳說中的內力?
看來他這大哥,還真是藏了不少秘密。
不過,想要他單風妥協,可沒這麽容易。
身形陡然移動,單風就像是伺機而動的獵豹,那驚人的爆發力,讓他下一刻再次貼近況荀天。而這一次,況荀天并沒有退讓。倆道身影你來我往,遂即在這并不寬敞的竹林中顫抖起來。
每一次交手,倆人眼底的神色就會變上幾分。
一是驚嘆于對方身手的矯健,一是欣賞對方充滿巧勁的武功套路。
而這其中,單風卻并不知道,為了避免誤傷,況荀天純粹只是用了招式。至于他那一身內力,卻是絲毫不曾帶入掌風。
五十招過後,單風一個回躍,拉開彼此距離。當下喘息未定,已是抱拳行禮。
“大哥讓小弟好生佩服。”
這話說的實在,單風來此才不過幾日。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古人的武功。看來,她這在現代被稱為“最終武器”的特工,面對古人高深莫測的武學,還是需要小心為上。
“風弟別這麽說。你小小年紀能有此身手,實屬不易。”
況荀天走近單風,見他臉頰微紅,氣喘未平。那月光之下,白瑩額頭還挂着汗珠,心中那股異樣再次萌生。
撇開頭去,他壓抑着自己略微轉沉的呼吸。忙于找尋借口,轉帶情緒。
“風弟不曾好奇嗎?我不過一介山野農夫,卻有此武功。與那唐府的少主之間,也似是有所相交。”
此時此刻,便是單風忍得,況荀天卻是忍不得将話挑明。
單風聽聞,卻是豪爽地一拍況荀天寬厚肩胛。
“大哥想說,必然就會同小弟說。正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我自然與大哥都是君子,那些繁複心思,何須記挂在心裏?”
君子之交淡如水?
“好!風弟不僅為人爽快磊落,身懷絕技,更是飽讀詩書的才子。看來是大哥淺薄了,竟小看了風弟。”
況荀天爽朗大笑,情不自禁的雙手搭上單風雙肩。
“大哥也不想隐瞞。大哥少時遇到一位高人,在家中留有數月,教授一套內功心法與我。外加一本武功秘籍。那位高人算是大哥的師父,只可惜他不過數月便離開此處,再也不曾出現。之後,我日日潛練武功,幾年前将那武功秘籍上所學殆盡,便按着師父昔日之命,将之燒毀。”
說到此處,單風見況荀天臉上出現追思之色,心中暗嘆。這況荀天也是性情中人,對那位緣分淺薄的師父,還時時放在心裏。如今對自己這義弟,想必也是掏出了真心。
當下有些慚愧,為得當初提及結義時,自己那滿底子的花花心思。
不由暗自告誡自己:單風啊單風,你可不再是過去那個需要時時提防的單風了。如今的轉變,該去慢慢接受一切了。也唯有這樣,才能真正抛下過去,脫胎換骨。
這廂,單風心思百轉;那頭,況荀天繼續說道。
“我與那唐家的緣分,說來也巧。唐家是以镖局起家,我與娘搬來岩城郊外之初,一次巧然下遇到唐家镖師隊伍折返。許是途中生變,那僅剩的幾人個個身受重傷。途徑此處的我出手搭救,将幾人安全護送回岩城唐府。那日唐
家少主正在府中,知曉此事故而答謝。也因此,我與唐家算是有幾分交情。”
“大哥既然與唐家有幾分交情,為何不在唐府謀份差事?”
這樣也好過日日晝起夜歸,辛苦半天還賺不到多許。
“當日唐家少主也有提過。只是……”況荀天抿了抿唇,此刻的他臉色微帶肅然,剛毅的輪廓突顯了主人的本性。
“只是大哥的性子太直,不想因此而催讨來一份人情。大哥啊大哥,真是木頭腦袋。”
單風接下況荀天的話,說到最後,不免搖頭晃腦起來。
“不過也正是如此,大哥才稱得上君子。”
這種性子放在過去,單風定是當他二楞處理,要不就是個呆子。只是如今放在況荀天身上,似乎也并非那麽難以接受。相反的,單風對這位大哥的好感,更深了幾分。
“這話風弟說得,看是把我捧太高了。”
況荀天柔化了一臉嚴肅,唇邊挂起淺淺的笑意。
“在唐府工作,勢必不能再日日留在家中。娘年時已高,我實在放心不下她一人。錢固然要賺,可在我看來,為人的孝道更為重要。若因我不在而讓娘倍感冷清孤寂,實非我所願見。”
如此,他還寧願自己辛苦,至少他與娘過得開心,日子也并非太難熬。
“何況,若我真入得唐府當值,怕是今日無緣與風弟相識相交了。”
所以說,這一切都是緣分。
單風但笑不語,被牽動的心緒在那臉上卻看不出絲毫變化。想到家中那位面目慈善的大娘,她的眼底也不禁流露溫情。
這就是親人的感覺,而對于單風來說,已經好久未曾體會。她想珍惜,也貪戀着這份美好。
往日的打算有了變化,她想,或許就一直留在況家,與大哥幹娘一起生活,也未嘗不是件樂事。
“風弟在想什麽?”
夜裏的涼風吹皺倆人心湖,在彼此都未知的心裏掀起陣陣漣漪。
“沒什麽。”
單風擡眼,那雙漆黑晶亮的眸,就這麽直直對上對方。忽而莞爾一笑,瞬間柔化了她那臉上唯一突顯英氣的眉。此刻的單風,整個人看起來溫文儒雅,猶如玉立少年。
“只是在想,大哥學習的那秘籍為何物。”
況荀天微楞,繼而好不猶豫的作答。
“一套拳法,僅此而已。”
他練功夫,是為防身,為強體,也是為了平日裏打獵下田,更為輕松。
事實證明,他練武的身體,的确比常人更能吃得起苦。在常人看來難以負重之物,他卻能輕松拿捏。
單風聞言挑眉,繼而指着一旁的幾顆翠竹道:“大哥可否将其攔腰折斷,僅憑一招?”
剛才倆人的切磋中,況荀天根本沒有用上絲毫內力。而僅僅是招式,單風就能感覺到他
那身掌法的高妙。如今,她很好奇,況荀天的內力修為有會有多深。
況荀天依着單風所言望去,不遠處那整齊排列着五顆翠竹,高挺聳立。而那粗壯的竹幹,一看即知這幾棵翠竹,都已有多個年頭,已長得根深蒂固十分結實。
雖然有些難,倒也并非不能一試。
只見況荀天凝氣于掌,雙目眼神突然淩厲起來。倏地一揮,一道勁風掃過。片刻靜止後,那不遠處的五棵翠竹齊腰折倒。
“好!”
單風興奮之色溢于言表。她可是第一次身臨其境,親眼目睹高人出手。此刻的她敢肯定,她這位大哥的武功當真是內力深厚,而他猶不自知。
憑着以往那些電視劇與武俠小說的描述記憶,單風心裏那些主意越發堅定起來。
“大哥,你若信小弟,小弟倒是有不少好禮相贈。”
“喔?何等好禮?又是如何相贈?”
況荀天并未将單風這話當真。
單風何等聰明,又怎會聽不出況荀天此話中真意。怕是他将自己的話,僅僅當做了笑談。
可單風卻不然,越想越覺得自己的主意可行。
過去看過那麽多讀了那麽多,若是将那些武俠中的招數一一道來,又不知大哥能從中吸取多少,又真正演練出多少?
想到此,單風不依不饒起來。
“大哥可不要笑話小弟,讓小弟一一說來……”
作者有話要說:關于大哥的身份,咱們慢慢來剝。
至于單風,我不得不表示:她真的是個好奇心缺乏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