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迷案(1)

依舊是天邊白露初現之時,況荀天與單風便帶着今日需送往城中的貨物往岩城而去。

行至唐府,又已是日頭高照。烈日下的單風,一次次擦着額角耳鬓流下的汗水,想到昨夜幹娘同她說的一番話,忍不住向身旁的況荀天詢問。

“大哥,娘說這日子該是接近立冬,為何如今依舊烈日如暑?”

“風弟有所不知。我們這岩城地理位置特殊,一年之中唯有夏冬兩季之分,過幾日啊,這氣候就會驟然而變。到時候,你這身子可是要多加注意,別因交疊的氣候而生出病來。”

況荀天今日有所準備,取出多帶的水壺,遞給單風。

“喝點兒水,明兒個我們不用進城,你也能好好休息。”

此話音剛落,那頭一人已是“唰啦唰啦”晃着手中的算盤,由遠及近。

“啧啧,原來是荀天來了。怎地,今兒個又帶上了小兄弟?”

唐笑之人影才出現,那喝着水的單風及卸着竹籃的況荀天身影皆是雙雙一頓。

“怎麽着?見我在此令兩位倍感驚訝?”

單風咽下嘴裏的一口水,拍了拍胸口,略顯誇張的說:“驚訝,怎會不驚訝。唐先生特意前來相迎我與大哥,思量着身份,怎麽着也該驚訝啊。”

那頭的唐笑之聽聞,嘴角幾不可見的抽了抽。這小子,還真是……。

“我也是恰巧路過,見到你們,才順帶過來打聲招呼。”

單風眯眼一笑,故意提高了聲量:“唐先生的‘恰巧’還真是時候,那我與大哥還需謝謝先生的一番用心,特意前來‘打招呼’。如此,先生這招呼是打了,不知可否允許我與大哥繼續幹活?”

單風這頭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更何況從昨日大哥在唐府的情形來看,有了唐家少主這麽個金鐘罩罩着,唐家之人也不能耐他何。

再看唐笑之摸着鼻子不置可否,心中便知自己這話當真是說到了點子上。她徑自在這頭得意,身側的況荀天卻是無奈搖頭笑嘆。

“不知先生來此到底有何貴幹?”想到剛才唐笑之尴尬的模樣,況荀天能得也起了捉弄的心思,學着單風,喚了他一聲“先生”。

“先生不敢當。荀天,幾時候你也會調侃我了。”唐笑之當真的無奈,心底卻也不惱。“我來此還不是因為昨日之事。”

他提及此,幾人便都知道他所提何事。

昨日單風的去留,可還未曾敲定。

單風心裏雖早有主意,可眼下見唐笑之對自己去留如此上心,仍不免心下生疑。

“唐先生,不知可否容許單風問幾個問題?”

也不待唐笑之答應,她接着開口:“先生如此用心,單風自認并非擁有大才之人。若只是想幫大哥,也不至于如此惦記我的去留。唐府之中,怕也并非缺人

少用到如此境地吧?”

唐笑之實是未曾料到單風會話鋒急轉,不過倒也回得利落。

“倒是在下太過猛切了。”說話間,目光在單風及況荀天身上流連,繼而手中的珠算一搖,嘆道:“荀天對我唐家有恩,只是你這大哥為人太過剛直,數度不願接受任何回報。如今小弟你出現,若無他處可去,我等也好安排份差事,令你在此安頓得宜。”

這話說得中肯實在,單風想到昨夜與大哥一番談話,此刻與唐笑之的話不謀而合。心中本就猜到了幾分原因,看來果真如此。

也罷也罷,自己心中不早也做好了打算?

當下對唐笑之雙手一揖,抱拳敬道:“剛才是單風無理了,先生莫怪。昨日先生提及之事,若是唐府能雇用單風,那自是不敢推脫。”

她此話一出,況荀天與唐笑之表情各異。前者臉上微露驚訝,卻是在下一刻淡淡隐沒。而後者,頓時朗聲大笑,連連稱好。

“如此,明日單風便來唐府找我,到時咱們再來商議月錢之事。”

唐笑之心情顯然大好,把玩着手中的金算盤,踱步走到況荀天身邊。一拍肩胛,言語間也是難掩高興。

“荀天放心,你家風弟在我唐府,定是吃不了虧。”說完,又是用力拍了幾手:“就這麽說定了,那麽在下先去辦事了。告辭。”

單風見唐笑之搖頭晃腦的走遠,這才“嗤”地一下笑出聲來。

“大哥,此人好生滑稽。看來大哥對唐家的情誼,他們可是看中的很。”

她只顧着說話,回頭忙于手中的活計,卻沒有發現況荀天臉上那一閃而逝的不悅。

片刻之後,單風與況荀天離了唐府。今日完事的早,看着天色,單風提出想在城中逛逛。

昨日的她第一次在這個世界的城中市集游覽,看得諸多昔日只有聽聞未所見聞之物。直到日落西山,依舊是流連忘返不夠盡興。

自然,今日一出了唐府,她便拖着她大哥再行昨日未盡之興。

走走停停,單風從街頭一路逛道街尾,最後在一處攤子前停下腳步,停留良久。

一路上跟在他身後的況荀天,百無聊賴的與她談笑,陪她閑聊。見她臉上多變的表情,心中不免寵溺之色顯露無疑。

此刻見她把玩着手中一把匕首,竟是颠來複去端看許久,不禁上前向那攤主詢問價格。

“大哥?”

單風自然知道況荀天的意思,只是自己身無分文,哪裏來的銀兩買這把匕首?

然而,看着手中匕首繁複錯綜的雕刻配鞘,還有那雖帶鏽色,卻依然鋒利的刀口。這把匕首,像極了過去的自己,最最貼身的那把。

而那把曾經在危難之時救過她無數次的匕首,在她墜落此處之時,已是不知去向。

想要的話,大哥替你買下。”

他又怎會看不出單風的心思,當下取了銀兩遞與老板。

見況荀天已作勢買下,單風也不再推脫。當下歡喜的收起匕首,對着況荀天感激一笑。

“多謝大哥,單風一定會好生收藏。”

聞言,況荀天黝黑的臉色倏地暗紅,不着痕跡的移開眼神。

“謝……謝什麽。也不是什麽貴重之物,風弟喜歡就好。”

“喜歡,當然很喜歡。”單風眯起了眼,尚未察覺況荀天的不自在,徑自笑得高興。

況荀天一側身,轉過頭去。帶着些急切道:“風弟也該餓了,咱們先去客棧吃點東西。”

明知道背對她的況荀天看不見,單風卻還是情不自禁的點頭。

這頭的街市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時值饷午,人群只多不少。被人群沖撞來去的倆人,逆着人流往回折返。

而此刻,眼見身前況荀天離自己越行越遠,被路人撞散的單風心中一急,擠開人群幾步上前,自然的伸手握住身前那人寬厚的手掌。

剎那間的震驚,心頭重重的悸動。

他轉頭,與她四目相對,差一點難以壓抑心中那股陌生的感情。

“大哥,走吧。”

單風不疑有他,只覺握住他手的那刻,心中的急躁也得以平複。

不敢低頭垂看相握的雙手,他再次将心中的沖動深藏。

況荀天僵硬的回過頭,只是相連的雙手,被他握着緊了緊。

若是能這樣走完一生……

腳步生生一頓,在下一刻,複又前行。

況荀天,你究竟在想什麽……

其實,連他自己也不懂。對單風的感情,為何會這麽突然,這麽強烈,又這麽……天地難容。

漸漸的,他們在一家客棧前停下。

不着痕跡間,況荀天先主動松開了相握的雙手。他依舊沒有回頭,而是擡頭望看那高懸的牌匾,對身側的單風介紹道:“這裏是岩城三樓之一的芸樓,都說不到芸樓品三鮮,不得世間百珍味。芸樓三鮮,可是享譽整個闌風,甚至名揚天下的一絕。”

“如此美味,想必這價格……”

“诶,雖說昨日風弟說得沒錯,可既然來得岩城,大哥也總該盡盡地主之誼。何況,今日還需慶賀風弟謀得差事,加上你我結拜之喜,也可謂雙喜臨門了。”

雙喜臨門?

單風臉頰突地一紅,而後忍不住道:“大哥真是,還是快些進去吧。”

此話一出,言語中竟是帶着三分嬌嗔。

況荀天這才恍然,尴尬地在原地愣上一愣,這才抿緊了唇,尾随入內。

兩人一身布衣,芸樓的小二迎上前來,見狀态度未變,依舊笑臉相迎。

“兩位客官,哪裏座兒?”

“就挑個靠窗的閑坐,麻煩小哥。”

“好嘞!”

被帶着坐在一樓的空坐,此時剛及午時半刻,樓中漸漸熱絡起來。待況荀天點完了菜,客棧的一層已經座無虛席。

單風雙手擱在桌上,眼神四下打量。這芸樓布置別出心裁,倒是與她想象中的客棧大不一樣。就說那挂在牆上的字畫,顯得此處不像客棧,倒更像是附庸風雅的茶莊。

手中傳來異物觸感,片刻回神,才知是況荀天遞來的熱茶。

“多謝大哥。”

“自家兄弟,何必那麽客氣。”

倆人相座于此,卻是各有心思。一時間,除了這些客套話,皆是沉默以對。

而臨桌的流言蜚語,便是在此時鑽進倆人耳朵。

“聽說了嗎?昨夜又有人遇害了。”

“是啊,最近城裏真是不太平。這都第幾個了?是街口馮員外的獨子吧?”

“正是。今日林捕頭帶人來的時候,我恰巧路過。那馮羅的屍體啊,啧啧,真是可怖之極。整個兒面目全非,也不知是得罪了什麽人,落得如此下場。”

“人?這一起又一起的。半年來都快十起了。都說不是人吶,而是那北苑項家出的冤魂作祟……”

“欸欸,吳兄莫要亂言,莫要亂言吶。”

倆人聲音漸弱,單風不由好奇的小心循聲張望,這才發現是鄰桌兩位穿着得體的公子,在那裏壓低了聲音談論。

此一時,似是倆人都頗為顧忌,止了這個話題,紛紛埋頭飲酒。

他們的話是說完了,可單風卻是因倆人的話被勾起了興趣。眼珠亂轉間,只聽“啪”地一聲,不響不輕,不重不弱。

轉眼看去,原來是況荀天飲盡了杯中之茶,将那刻花瓷杯一下擱在了桌面上。

作者有話要說:我能要求潛水的都出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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