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畫室

“林杉,我去趟衛生間,一會兒老師來了幫我請個假。”

“哦,行,你去。”

上課時間整個走廊空無一人。

謝嘉然進去反手關上門,将水龍頭開到最大,冰涼的水不斷沖刷着手背,帶走他手上本就保存不多的溫度。

第一時間是想給梁夙年打電話的。

但很快想起今天是周五,如果他沒記錯,梁夙年周五下午是滿課,騰不出時間來顧他。

總不能讓他逃課吧,他已經麻煩他很多了。

十多分鐘後,症狀才有所緩解。

謝嘉然洗了把臉回到教室繼續做練習,鉛筆握了又松,畫得斷斷續續,速度比平常慢了不止一倍。

林杉畫完一張速寫,扭頭發現謝嘉然還在描線,啧啧嘆道:“嘉然,你今天手速不行啊。”

将打趣的目光移到他臉上,笑容忽地一斂:“不對,你臉色怎麽不太好看,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請個假我陪你去趟醫院?”

“不用。”

謝嘉然搖搖頭,他的毛病醫院治不了:“我沒事,只是昨晚睡太晚,今天中午沒休息,有點兒累。”

林杉不疑有他:“那你今天記得早點休息啊,明天是周末,還能多睡一會兒,補回來就好。”

謝嘉然:“嗯。”

自由練習的時間過得很快,六點半下課鈴響,教室裏的同學陸續收拾東西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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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飯?”

林杉提出邀請:“側門附近剛開了一家蛋糕店,聽說特別好吃,我們可以吃晚飯過去嘗嘗新鮮。”

“不用了。”謝嘉然拒絕:“我沒什麽胃口,而且我想把這個練習畫完再走,下次吧。”

林杉遺憾:“好吧,我先跟我家那貨去試試水,好吃的話下次再叫你。”

他一走,教室裏就只剩下謝嘉然一個了。

停手将筆擱在桌上,他閉着眼睛長吐出一口氣,拿起手機,第一次撥通那個人的電話。

“喂?”

從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帶着一貫懶散的舒朗,在略顯吵雜的背景聲中清晰可聞:“謝嘉然,怎麽了?”

“你沒有回宿舍嗎?”

謝嘉然認真想從背景音辨別出他在哪,不适感忽如海浪般回湧,撞得他尾音一顫。

梁夙年耳朵尖得很,敏銳聽出來不對勁。

“你是不是不舒服了?”他問。

謝嘉然閉眼,悶悶嗯了一聲。

梁夙年說了句等下,應該是走到了一個遠離人群的地方,吵雜的背景音小了很多:“你現在在哪裏,畫室?”

謝嘉然點點頭,想起他看不見,才補了一句:“是。”

梁夙年又問:“下課了嗎?”

謝嘉然極力忍着因為聽見他聲音而緩慢加重的不适:“下了,大家都走光了,只有我在。”

“好,謝嘉然,現在把你畫室的具體樓層教室號發給我,我馬上過去。”

梁夙年條理清晰:“別回宿舍,黎塘和沈學豪逃課了,現在都在宿舍打游戲,我們回去會不方便。”

“那你過來方便麽?”謝嘉然怕打擾他,低聲問:“你是不是在忙?”

“我有什麽不方便的。”梁夙年輕松道:“沒忙,跟同學一起在側門吃飯,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他看了眼手機:“現在是六點四十七分,難受就眯着休息一會兒,最多七分鐘,一定準時出現在你面前。”

謝嘉然順着他的話也看了眼時間,清清泠泠應下一聲“好”,隐約透着幾分藏不住的乖巧。

梁夙年嘴角弧度一揚,心說還真的像個小朋友了。

遠遠跟朝這邊看的同學做了個先回去的手勢,快步往校門口走了一截,臨到電話挂斷時又想起什麽,問電話那頭的小朋友:“對了,你是不是沒有吃晚飯?”

畫室不比教室,可以趴在桌上睡覺。

謝嘉然覺得七分鐘過得很快,打算趁這個時間做個顏色速途練習。

——兩分鐘後,他就額頭抵着畫板開始閉目發呆。

第一次覺得七分鐘可以被拉得這樣漫長。

直到發頂被人從後面熟稔揉了一把,謝嘉然翹起腦袋扭頭去看,身後沒人,梁夙年已經繞到了林杉的位置上坐下。

“來,這個給你。”

梁夙年把一個包裝可愛的盒子拆開封口,遞給謝嘉然:“側門新開的甜品店,很多人都在買,味道應該還不錯。”

“蛋糕?”謝嘉然想起剛剛林杉約他一起去的甜品店,好像也是在側門。

“嗯。”梁夙年動作自然地牽起謝嘉然左手,用幹燥的掌心完全裹住他的手背。

“我問了店員,他們說這款蛋糕賣的最火,但是沒有原味,我就給你買了個草莓的,上面還有剛切出來的新鮮的草莓。”

發現了,梁同學是真的很喜歡吃草莓。

“謝謝。”謝嘉然說。

梁夙年:“謝什麽,反正順路。”

謝嘉然長得像小貓,性格像小貓,連吃東西也像,小口小口的,慢條斯理的,再餓也不會失掉規矩。

梁夙年身邊朋友吃飯就跟怕被搶食的豬崽一樣個個狼吞虎咽,像謝嘉然這樣吃得賞心悅目的還真沒怎麽見過。

他覺得新鮮,手機也不玩了,盯着人看得興致盎然。

謝嘉然被他盯得不自在,默默加快了吃東西的速度。

蛋糕吃完了,新的問題也接踵而至。

他的畫還差大半沒畫完,梁夙年這樣牽着他一只手,他就端不了顏料盤了。

放在一邊塗一點沾一點很麻煩,費時,而且極不順手。

他動作笨拙得太明顯,即便不說,梁夙年也發現了:“這樣是不是不太方便?”

謝嘉然默了兩秒,嘴硬道:“還好。”

“跟我還客氣啊?”

梁夙年松開他站起來,謝嘉然手上一下空了,下意識追上去勾他的手指。

忍俊不禁的一聲輕笑傳入耳中,謝嘉然未來得及反應,就被人輕而易舉騰空抱了起來。

梁夙年搶了他的位置,把自己懷裏的空位賠給了他。

“別急,我不走。”

梁夙年貼心地伸手把調色盤拿過來遞給他:“喏,這樣是不是會方便些?”

“……”

從來沒被人用這樣親密的姿勢抱過,謝嘉然不覺身體一僵,大腦有了長達三秒的空白。

“坐得不舒服?”

梁夙年稍微調整了一下位置,将他更往自己懷裏挪了些:“這樣呢?有沒有好點?”

謝嘉然這才如夢初醒一般,喉結上下滑動咽了一口唾沫,掙紮着想下去:“不用,我很重,這麽坐着你會腿麻的。”

他那點力氣在梁夙年眼裏約等于無,略微收緊手臂便輕松壓制:“得了吧,你這還重呢,抱你跟抱個小雞仔一樣。”

男生是真的瘦。

輕不說,腰細得他用一只手臂就能輕松環住還有富餘,雖然上次在更衣室已經有所見識,但真正抱在腿上還是不免叫他感慨。

謝嘉然被他有意無意丈量的動作握了一下腰。

像是被無形觸碰到什麽開光,整個人都麻了一下,手掌心和小腿肚都在發軟,險些沒能握住畫筆。

懷裏的人安靜下來不動了。

梁夙年挑眉看着他耳尖悄然暈開的一層緋紅,眼底笑意漸濃。

“多吃點。”他說:“太瘦了不好,容易生病。”

謝嘉然現在渾身不自在,聽見這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詞窮地憋出一個“好”。

略顯呆板。

夕陽西下,澄亮的陽光從窗外斜斜鋪入。

只有兩個人的畫室安靜得出奇。

梁夙年懷裏裝着個謝嘉然玩兒不了手機,盯着畫布看了一會兒,開始跟他唠嗑閑聊。

“這麽多顏色的組合都記得住嗎?”

梁夙年這個徹頭徹尾的理科生,總覺得謝嘉然的手大約沾了一種名叫藝術的魔力,幾種顏料随便一和,都能變出另一個更漂亮罕見的色調。

他犯懶,懶洋洋地把下颌擱在謝嘉然肩膀上,一說話,熱氣就會不斷噴灑在他脖頸和臉側,騷起一陣輕癢。

不過跟渴膚症的癢不同,并不會讓人覺得難受,甚至對他來說還會有莫名的舒服。

“也不算很多。”謝嘉然耐心跟他解釋:“只要把互補色弄清楚,其他就會很好記。”

“那也厲害。”梁夙年誇起人從來不吝啬,洋洋灑灑:“我初中頭回看化學老師做高錳酸鉀實驗的時候就是這個感覺,神奇,牛逼,妙不可言。”

這應該算是藝術生和理科生最典型的碰撞了吧。

謝嘉然早忘了高錳酸鉀和什麽東西混合才會變色,而梁夙年則是很認真地想要誇人,卻折于詞彙量匮乏愣是吐不出什麽高大上的好詞。

但是勝在作用明顯。

最初的不自在在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裏偷偷溜跑了,他也漸漸習慣了梁夙年的懷抱。

謝嘉然畫畫有個不知算好算壞的毛病,只要起了筆,就會不自覺完全投入進去。

直到一幅畫完才反應過來耳邊已經安靜許久,窗外也早被黑暗籠罩。

偏頭看一眼,梁夙年側頭歪在他右肩上,阖着雙眼長睫垂落,不知睡着多久了。

小心翼翼收起畫紙盡量不發出聲音,無意間低頭,被梁夙年手背上一點紅色吸引了注意力。

在右手虎口往下一些的地方,應該是他在換畫筆的時候不小心沾到他手上的。

用指尖輕輕蹭一下,已經幹了,擦不掉。

強迫症發作,謝嘉然不舒服地盯着這點紅色思索良久。

随後将放在一邊準備一會兒拿去清洗的顏料盤再次端起,挑了支最細軟的畫筆,調好顏色,動作很輕地在那點紅色上開始勾勒輪廓。

不過三兩筆,一顆圓滾可愛的草莓初見形态。

他畫得認真,完全沒注意到教室門口一道人影已經傻在原地伫立良久,目瞪狗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都不給芽芽評論了,那芽芽明天就悲傷地斷個更壓個字數吧QAQ

讓年年靠着小謝多睡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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