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投籃

謝嘉然被梁夙年帶去明德樓,一進教室就引衆人圍觀。

有男生跟他開玩笑:“梁哥你怎麽回事兒啊,別人上課帶妹子,你倒好,帶舍友,再筆直也不能這麽個筆直法啊。”

梁夙年手臂随意搭在謝嘉然肩上,笑得漫不經心:“舍友怎麽了,我就喜歡帶我舍友,你有意見?”

“诶,就是這個理~”

肖池樂颠颠跑過來湊熱鬧:“再說了,這位舍友可不是普通舍友,一個能頂你十個妹子還不止呢!”

梁夙年:“別胡說。”

“好嘞!”肖池配合地捂住嘴。

“老梁,這邊還有空位,兩個。”陳文耀在前排他們招手,旁邊坐着人高馬大粉衛衣的劉毛毛。

肖池友善抛出橄榄枝:“謝同學,來跟我們一起坐哇!”

謝嘉然還沒出聲,梁夙年已經開口幫他拒絕了:“別,我來之前洗了澡,暫時不大想跟你們這幫臭男人一起坐,下次吧。”

“what???”

肖池不可置信地睜大眼:“梁哥你居然嫌棄我?你之前從來沒有嫌棄過我的,你不愛我了嗎?”

“下次有空再愛,老師來了。”

“……渣男!”

謝嘉然跟着梁夙年在後排靠窗的角落坐下。

窗戶開了一半,掃過枝葉的微風蕩進來正好拂過他的側臉,清爽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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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周圍一直有同學時不時向他投來目光,好些還會在他和梁夙年之前來回打轉。

勉強記住梁夙年給他介紹的三位前舍友,他已經被盯得渾身不自在了,幹脆側頭往桌上一趴,将半張臉都埋進臂彎。

略帶孩子氣的動作讓梁夙年不禁彎起了唇。

“困了?”他問。

謝嘉然說沒有,給自己找了個借口:“只是無聊。”

梁夙年笑起來,筆在指間轉出漂亮的重影,另一只手則熟練将謝嘉然的右手拉到桌下,然後牽住。

角落隐蔽,無人發現。

“無聊就睡覺吧。”他說:“睡醒就下課了。”

謝嘉然恍然覺得這一幕有點兒熟悉。

他念高中時兩個談戀愛的前桌就是這樣,上課也一定要躲着老師,膩歪地在桌底下把手緊緊牽在一起。

睫毛飛快扇動了兩下,他将臉更往臂彎裏側了些。

“這樣會不會明目張膽了。”他問:“然後被老師點名起來回答問題?”

“放心吧,不會。”

梁夙年笑眯眯:“我們老師很人性化的,他很早之前就說過了,上他的課,我們可以帶家屬。”

說完停頓兩秒,補充重點:“而且可以不用回答問題。”

謝嘉然靜默。

勉強消化了一下“家屬”這個稱謂,半天才甕聲甕氣哦了一聲,閉上眼睛,将整張臉都埋進了臂彎。

作為舍友兼家屬,他在政法課堂上心安理得睡過了兩節課,下課時腦袋都是懵的,梁夙年問了什麽他都沒反應過來,只顧下意識點頭。

被帶到室內籃球場才回神自己答應了什麽。

“可是我不會打籃球。”懷裏被塞進一顆嶄新未曾使用過的籃球,謝嘉然面露茫然。

“不是說想試試投籃麽。”梁夙年沖他做了個手勢:“不難,我教你。”

他朝籃筐的反方向後退了幾步,彎下腰做出準備動作,一邊簡單講解一邊運“球”前進,三步後高高躍起,揚起手臂做出投籃的姿勢。

即便沒有球,一套動作依舊流利順暢。

梁夙年習慣性拍了拍手,看向他:“這就是三步上籃,怎麽樣,是不是很簡單?”

謝嘉然想了想,還真點頭了。

眼睛告訴他确實挺簡單的。

“試試?”梁夙年給他讓開場地。

謝嘉然退後到梁夙年方才的位置,看看手裏的籃球,又看看籃筐,氣勢有了,起步的瞬間卻又整個凝固。

進退不得,莫名其妙陷入了一個無解僵局。

“?”

梁夙年揚眉:“怎麽了?”

謝嘉然擰着眉頭,糾結地看向他:“我該先出左腳還是右腳?”

“……”

“………”

空氣安靜了幾秒。

梁夙年忍俊不禁,謝嘉然耳朵刷地紅了個徹底。

“還是算了吧,”

他挫敗地低了下頭,走過去想把球還給梁夙年:“我運動細胞很差,應該學不會這個。”

“沒事,新手學這個可能确實有點難。”

梁夙年接了球,尋思片刻後将他帶到籃筐下站定,語調輕快上揚:“來,梁哥教你個簡單的,保準一投即中。”

“?”

謝嘉然一頭霧水。

看着梁夙年轉着球倒退至投籃距離,目測了一下他和籃筐的位置,熟練掂了掂球,突然起勢,用上籃的動作運球過來,三步只用眨眼的功夫便攜風逼近謝嘉然面前。

問號轉為感嘆號!

謝嘉然吓了一跳,連撤退都來不及,梁夙年舉着球沖他面前時,他閉着眼睛伸手去擋——

輕笑聲落在耳邊,那顆球被卸了力道順進了他手裏。

謝嘉然只覺腳下一空,身體一輕。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梁夙年托着穩穩坐在他肩膀上。

面向籃筐,手裏還抱着那顆本以為會砸自己腦門上的籃球。

視野變得陌生開闊,是從未感受過的視角。

梁夙年的肩膀比他看到的還要寬闊。

他竟然輕而易舉能将他一個一米八的大男生扛起,讓他穩穩坐在上面。

“……”

謝嘉然看着幾乎觸手可及的籃筐,喉結幹澀滑動,嘴巴幾次開合,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心跳快得離譜。

“該先邁左腳還是右腳這個問題有點難,所以幹脆幫你代勞了。”

梁夙年手臂穩穩攬着他的小腿,仰頭笑道:“來吧,小謝同學,準備好投籃了嗎?”

擡手之間,球從籃筐正中心落下,砸在地面發出嘭地一聲悶響。

好像也砸在了他心口上。

雙腳重新觸及地面時莫名虛浮。

肖池他們三個和另兩位面生的男生打打鬧鬧跑進來的時候,謝嘉然将手背到身後,藏起了發軟發麻的掌心。

“我去觀衆席等你。”

他扔下這句,轉身快步出了球場範圍。

不管在哪裏,梁夙年好像都能成為集體的中心,總是目之所及最閃耀,最引人注目的那個。

謝嘉然拿出速寫本放在膝蓋,想趁這個時間畫個練習。

努力想要靜下心,餘光卻總是不自覺被場上那人吸引。

運球,跳躍,投籃,擊掌……

每一幀畫面都被清晰映入腦海。

等他回過神來,筆下男生跳躍上籃的姿态已經在紙上活靈活現。

左手吊住籃筐邊緣,右手定格在蓋球剎那,虎口處胡亂一團素描,形狀酷似草莓。

“……”

謝嘉然皺起鼻子,迅速合上畫本藏起來。

不明所以的心虛,好像生怕會被發現什麽。

他明明沒想要畫這個的。

抓着本子邊緣重新望向場上。

梁夙年将額前的頭發随意往後撩了一把,偏頭對身邊人說着什麽,擡眼發現他的目光了,嘴角一揚,笑容蓬勃燦爛。

謝嘉然眼神閃了一下。

默不作聲将視線落在他的肩膀上。

那麽特殊的地方,是不是從來…只有他一個人坐過?

晚飯謝嘉然沒再跟他們同行了。

在就近的食堂解決晚餐後,他獨自回到宿舍繼續未完成的比賽初稿。

照例起草了幾個備選,還是沒有達到滿意的标準,只好轉而處理一張作業素描。

速途畫完正欲合上畫本,動作到一半又停下。

往前翻了幾頁,是他下午在籃球場畫的稿子。

只能算個半成品,環境,人物,構圖都止步于草稿階段,唯一算得上細致的,大概就是畫面正中心的梁夙年。

看見畫稿,腦海中不自覺便浮現出動态的畫面,那人依舊是中心,因為自始至終,他的視線一直都停留在他身上。

謝嘉然就這麽盯着看了好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麽。

提筆幾次又放下,最後還是妥協一般,開始拿起筆仔細描線。

還原了場景,細化了人物,卻又在上色上犯了難。

明明觀看了現場,有現成的色彩處理參考,他就是覺得不合适,說不上在猶豫個什麽勁。

宿舍裏始終只有他一個。

直到時間翻過九點快十點,門口終于有了動靜。

一陣不大的交談聲,隔着門聽不清在說什麽,但是能聽出來其中一方正是他筆下畫中的主角。

謝嘉然合上畫本的同時,門開了。

梁夙年拔了鑰匙走進來,看見他在,懶洋洋上揚着唇角跟他打招呼,視線在宿舍裏逡巡一圈,問:“只有你一個人在嗎?”

謝嘉然剛想點頭,梁夙年将鑰匙晃得叮鈴響,又自問自答般哦了一聲:“差點忘了,他倆在群裏說過今晚要跟隔壁幾個去外面通宵五排來着。”

他語速比平時慢了一些,眼神也有些憊懶的渙散,不過都不明顯。

就好像是陽光照射的路徑中多出了一層水霧,不再那麽明亮耀眼,卻被折射出更加流光溢彩的光芒。

謝嘉然嗅到了從他身上傳來的酒味,不濃烈,也不難聞。

“梁夙年。”

他擡頭望向他,輕聲:“你喝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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