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即便情緒上頭得恨不得立馬把人從頭到尾啃一遍, 梁夙年還是沒忘記謝嘉然正發着燒。
兩人趕到醫院,剛出電梯口,身後牽着的人忽然停住了腳步。
“怎麽啦?”他回頭問。
謝嘉然:“進去了就不能再抱了是嗎?”
梁夙年偏了偏頭:“嗯?”
謝嘉然沒說話了, 低頭看着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小幅度地動了動,默默将他牽得更緊了些。
梁夙年被男朋友不聲不響散發的粘人勁兒弄得心都快化了。
旁邊的電梯亮起紅燈, 梁夙年在電梯門打開之前步向一轉, 把人帶進了安全通道後面的樓梯間。
一門之隔的兩個空間, 電梯裏的人邁上走廊,謝嘉然如願被他新上任的男朋友再次擁入懷抱。
梁夙年很輕地捏捏他的後頸:“還是不舒服嗎?”
謝嘉然乖乖搖搖頭, 擡起手臂抱緊他:“沒有,不難受了, 就是想抱一抱。”
真的好高興,這個人終于是他的了。
他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 心滿意足的感覺舒服得讓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我就是, 想多抱一會兒我男朋友。”
梁夙年終于直觀明白到為什麽學校都禁止早戀了。
有個喜歡的人真的很容易被影響到心情, 喜怒哀樂全系在他一個人身上,但凡他随随便便對他撒個嬌,他就得立刻丢盔卸甲,潰不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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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看醫生都能耽誤,何況是學習。
他想,幸好高中沒有遇到然然, 不然說不定他在高考填學號姓名的時候, 都能填成謝嘉然。
本以為檢查完拿了藥就可以回去, 再不濟就多打一針,奈何醫生說最近流感嚴重要慎重對待不能拖拉,為了讓謝嘉然早點退燒, 他們最後還是留下來挂了半瓶水。
謝嘉然折騰了大半天,眉宇間都帶着疲憊倦意,躺在病床沒過一會兒就被梁夙年哄着睡着了。
在旁邊目不轉睛守着,梁夙年忽然覺得戀愛催生的無形荷爾蒙真的是堪比開普勒22B的神奇存在。
就是有那麽一個人,能讓你喜歡到骨子裏,他明明什麽也沒有做,只是安安靜靜閉眼睡着都讓你覺得可愛到爆炸。
要忍住不親近不打擾他睡覺的難度真的堪比試卷最後一道論述大題拿超額滿分。
只能小心翼翼勾一勾男朋友的手指,又放開,又勾住,明明是很無聊幼稚的動作都做得興致盎然。
護士很快拿了藥單過來,梁夙年這才離開病房下樓拿藥。
大廳裏來往很多人,藥房前沒多少人等待,很快輪到他了。
拿了藥轉身剛往回走沒兩步,從拐角處忽然跑出來一個小男孩兒,興高采烈的,手舞足蹈沒看路,一下撞在他的腿上。
梁夙年反應極快地将他扶住才沒有摔倒。
“沒事吧小朋友?”他原地蹲下摸摸他的額頭:“沒撞疼吧?”
小男孩兒看起來不過五六歲的樣子,聞言眨巴着大眼睛感受了一下,又自己摸了摸,很乖地搖頭:“不疼,對不起啊哥哥,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
“沒關系,下次小心點就行。”
梁夙年收回手,笑眯眯問他:“碰着什麽好事了呀,怎麽這麽高興?”
“很好很好的好事!”
小男孩咧嘴笑起來:“媽媽生了妹妹,我們家又有一個小寶貝啦!”
說完想了想,又奶聲道:“哥哥看起來也很高興呀!媽媽說過在醫院裏還可以開開心心的人都是遇到的天大的喜事,難道哥哥家也有小寶貝了嗎?”
“嗯。”
梁夙年學着他的模樣點點頭:“很巧哦,哥哥跟你一樣,今天也有一個小寶貝了。”
小男孩哇了一聲,原地蹦噠拍手:“好棒,那我們可以一起開心!”
他想了想,在從寬大的褲兜裏翻了半天,掏出一顆水果糖,鄭重放進梁夙年手心。
磕磕絆絆學着媽媽說過的話:“那……也給哥哥家的小寶貝一顆糖,從今天開始的以後,小寶貝都要,都要甜甜蜜蜜,健康成長~”
“好啊,謝謝。”
“不客氣!”
梁夙年收起那顆糖回到病房,他家的小寶貝還沒醒,他就把藥放在了床邊的櫃子上。
小心翼翼剛把被角掖好,口袋裏的手機忽然振動起來。
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又用手背試了一下謝嘉然額頭的溫度,放輕腳步掩上門再次回到走廊。
“喂,媽。”
他在坐在病房外的等候椅上接通電話。
女人的聲音通過聽筒傳出依舊溫柔:“年年啊,我剛看到酒店記錄,你前段時間是帶着同學去了花山嗎?”
梁夙年:“嗯,去了兩次,頭一次是班級活動,第二次是同學生日,附近找不到別的好玩的地方,想來想去,也只能去花山了。”
“那你怎麽都沒跟我和你爸說呀。”
年雪蘭責備也是溫溫和和的語氣:“好不容易同學過去玩兒一次,我們都沒幫你們安排什麽,在酒店好好招待了嗎,沒怠慢了吧?”
“放心吧媽。”
梁夙年笑道:“你還不相信你兒子嗎?我都安排好了,房間飲食這些都提前打過招呼的,我同學都特別特別滿意,唯一一點,就是嫌周末時間太短,都沒玩兒夠。”
“哎,那就好。”
年雪蘭笑呵呵道:“沒玩夠就下次再去,你陳叔叔剛打算在那邊兒開發一個山地游樂園,以後過去能玩的就更多了。”
“好。”
盡管只是簡單的閑聊,但知子莫若母,年雪蘭早就聽出梁夙年語氣裏藏不住的輕快。
“我兒子是遇見什麽好事了,心情這麽好?”
她說完了正事,才半開玩笑地調侃:“我來猜猜,該不會……是談戀愛了吧?老鐵樹開花了?”
只是随口的猜測,沒想到梁夙年真應了:“嗯,談了。”
“???真的假的?”年雪蘭嘶了一聲,半信半疑:“不會又騙我吧?”
梁夙年:“沒騙您,真的。”
年雪蘭還是存疑,再三确認:“對象确定是人嗎?不是籃球,模型,或者哪雙限量球鞋?”
梁夙年忍不住笑起來:“是人是人,媽,這次沒騙你,認真的,我真的跟一個我很喜歡的人談戀愛了。”
“哎呀,難得呀。”
年雪蘭語調上揚,高興極了:“原本我跟你爸都做好你打光棍到三十歲的準備了,沒想到還能在你畢業之前聽到喜訊,出息了呀兒子!”
“對了,對方是哪裏的姑娘呀?錦城還是外地的,跟你是同班同學嗎?跟你一樣大還是比你小些?”
“不是同班,只是同級。”
梁夙年耐心一一回答:“家在錦城隔壁的綿城,年紀确實比我小一些,應該小了好幾個月。”
從提起這個話題開始,梁夙年嘴角上揚的弧度就沒下去過:“而且媽,他不是姑娘,他是我室友,跟我一樣,也是男孩子。”
随着他話音落下,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愣住了,突兀安靜下來。
梁夙年卻好像沒有發現一樣,打開的話匣子關不上,愉悅地繼續道:“他叫然然,是個特別優秀的男孩子,他畫畫很好看,長得也很好看,真的,我從來沒見過比他還要好看的男生了。”
“他性格也特別好,善良,單純,講禮貌,愛幹淨,從來不會對任何人發脾氣,他雖然不大愛說話,但是又乖又黏人。”
說到這裏想到什麽,他嚴謹又得意地改了口:“不對,是很黏我,他只黏我一個。”
“媽,他真的很可愛,可愛到只要一看到他,我就總是忍不住手癢想抱他。不誇張地說,想到每天早起三十分鐘就能多看見他半小時,我感覺我賴床的毛病都能被治好了。”
“媽,你知道嗎,他說他也喜歡我的時候,我就覺得我上輩子肯定是個奧特曼,少說拯救了八百個銀河系……”
聽筒裏終于傳來了忍俊不禁的噗嗤一聲笑。
“怎麽跟個小孩子一樣?”年雪蘭笑話他:“真這麽喜歡啊?”
梁夙年嗯了一聲:“真的很喜歡。”
“也是,按你的性格,要不是很喜歡又怎麽可能會跟人家談戀愛?”
電話那頭的年雪蘭感嘆,笑眯眯說:“那麽請問年年同學,什麽時候也讓我見見你這位可愛得讓人一看就想上手抱抱小男朋友啊?”
“過年好不好?”
梁夙年都已經想好了:“媽,今年放了寒假,我想帶他回我們家過年。”
年雪蘭笑話他:“剛在一起就想拐別人家寶貝回家過年,你經過別人父母同意沒有啊?別回頭把你當流氓提棍子找上門來,我跟你爸可不會幫你。”
“他父母在他小時候就離婚了。”
年雪蘭笑容一頓。
“他現在跟他媽媽一起生活,也有了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
梁夙年說到這裏,語氣裏終于不再僅有雀躍。
他想起了那個大雨将下未下的傍晚,他背着謝嘉然走在回去的路上,背上的溫度是暖的,聽到的故事卻是涼的。
無聲吐出一口氣,仰頭往後靠在牆壁上:“媽,我覺得他現在的家人……好像并沒有那麽愛他。”
有時候一個新的家庭的組建并不代表着新的關愛也一并到來,對離異家庭的孩子來說,這種情況更多時候預示着父母對他們獨一無愛的愛終止了。
不是所有孩子都是父母愛情的結晶,有時候他們只是勉強維持父母關系的紐帶,什麽時候這段關系破裂了,那麽紐帶也會跟着失去他的作用。
新的家庭會有新的紐帶,而每個人的愛只有一份,它會被衡量着攤分,維持關系失敗的那個孩子能得到的愛理所當然少之又少。
年輕人或許不懂這些,他們大多只會覺得是父母偏心小的那個,無意忽略了大的那個。
但是年雪蘭懂。
她知道這樣的區別對待不僅僅是偏心,小孩兒受到的傷害也不僅僅是被忽略,或許,還要更嚴重很多。
“既然知道,那你就要好好對人家。”
年雪蘭嘆了口氣,從沙發坐直認真道:“年年,要真的是這樣,他現在可能只有你了。”
“那當然了。”
梁夙年想到什麽,笑意重新漫上眼底:“媽,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你兒子長這麽大可就這麽一個對象,不對他好對誰好?”
年雪蘭嗔怪:“我還不是怕你跟你爸一個德行,腦子不好笨手笨腳還學別人耍浪漫,回回都能把我氣個半死。”
“真的假的啊?”梁夙年故意問:“到底是氣個半死還是樂個半死?”
“當然是氣了。”年雪蘭說:“上次你爸搞的那個什麽99朵高達玫瑰有多傻氣騰騰你沒看見?”
梁夙年拖長了嗓子哦一聲:“那您事後特意買了個特漂亮的蕾絲紗罩把它罩起來,隔斷時間就要仔仔細細從裏到外擦一遍,也是因為氣的?”
“……”
年雪蘭好氣又好笑:“你這兔崽子怎麽這麽不懂事,你媽我不要面子的是吧?”
“懂了懂了。”
梁夙年十分孝順地改口:“兩分鐘還沒過,以上對話我全部撤回。”
“懶得跟你貧。”
年雪蘭笑罵一句,翻出日歷看了下:“距離放假還有段時間呢,你們是打算放假就回來,還是過年再回來?”
“看情況吧。”梁夙年說:“我也不确定。”
年雪蘭說好,又問:“那個孩子,是叫然然對吧?”
梁夙年:“是,他叫謝嘉然,嘉獎的嘉,安然的然。”
“好好好,那你和然然回來的時候記得提前給我打聲招呼。”
年雪蘭用筆在日歷上接近新年的日期畫了一個圈,滿意端詳兩眼:“我早點給你們準備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