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交心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破曉時分天光已大亮,清晨的日頭和煦溫暖,從書房的百棱窗照進去,照出暖閣軟塌上交纏的身影。

虞清在睡夢中動了動胳膊,覺得身上似乎壓着一塊大石板,他皺着眉睜眼,入眼便是黑發的頭頂。

孟言趴在他的胸口,睡得正香,一只手環着虞清的腰,一條腿還搭在他腿上。

兩人的衣裳胡亂散落一地,虞清瞬間驚醒,腦海中清晰浮現出昨晚的情景,他頓時覺得臉上火燒火燎,猛地推一把孟言的頭。

孟言哼哼兩聲,揉着眼睛醒了過來,看到虞清後,笑得嘴都咧到耳朵根了,“清清,早呀~”

“瞎叫什麽。”虞清挪着腿,企圖把孟言掀下來,他實在不想大清早和孟言坦誠相對。誰知膝蓋一曲,便碰到一個硬物,孟言随即叫喚一聲,故意皺眉道:“卸磨殺驢呢!”

虞清知道這是他晨起的正常反應,沒有和他計較,伸手就要去撿自己的衣裳,孟言卻把他一把扯回來,緊緊抱着他,“昨天是我活了這麽多年最快樂的一天。”

他的下巴擱在虞清的胸口,撒嬌似的蹭着,虞清被他抱得動彈不得,猶豫半晌,伸手摸摸孟言的頭,“我真不該這麽縱着你。”

“因為你喜歡我所以才縱着我。”孟言親着虞清的手,“從今往後,咱們就是世上最親近的人了,你可不許再閃躲。”

“孟言,你當真不會後悔嗎?我比你年長這麽多,是快要三十歲的人了。”

“我從來不做後悔的事,我一定會對你好的,給你世上最好的東西,給你最高的尊榮,給你我有的一切。”孟言起誓。

虞清捏捏他的耳朵,輕笑道:“我要不了那麽多東西……從前我一直不敢和你親近,我受過一次屈辱,不想再受第二次,可是最終沒能争過自己的心,或許上天就是要我這輩子都折在你們孟家人身上,這樣也好,至少今後我不用再和自己較勁。”

說罷頓了頓,收起笑容,緩緩道:“如今我孑然一身,已經沒有什麽可失去的了,或許可以試試孤注一擲。”

“你不是孑然一身,你還有我,但是我永遠不會讓你失去我。”孟言說着在虞清唇邊印下一吻。

表明心意後的兩人吻得格外動情,就快擦槍走火的時候,玉芙在外頭敲了敲門,“殿下,該起了,上朝遲了就不好了。”

虞清紅着臉推開孟言,“起床去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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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言哀嚎一聲,“今日我總算明白為何君王從此不早朝了。”

兩人穿好衣裳後,玉芙推開門,後頭跟着幾個服侍的婢女,魚貫而入,個個低着頭不敢多看,虞清頗有些不自在,不理孟言的挽留,回了自己院子。

忍冬站在院門口張望了許久,看到虞清回來,總算松了一口氣,上前關切問道:“公子怎麽一宿沒回,奴婢擔心壞了。”

“就在隔壁院子,能出什麽事,你不必過于緊張。”虞清掩面打了個呵欠,忍冬一眼便看到了他脖子上的紅痕,她心中猛地一震,開口小心問:“公子……昨夜和淳王殿下讨論什麽要緊事?”

虞清淡淡看她一眼,“忍冬,淳王殿下是主子,你私底下打聽主子的行為,是為僭越。”

忍冬忙低下頭,手緊緊拽着衣袖,請罪道:“是奴婢多嘴了,奴婢只是擔心公子。”

“備水吧,我要沐浴。”虞清沒有再責備她。

忍冬忙下去吩咐了,走出院門的時候正好看到孟言穿着朝服準備出門上朝,臉上的喜氣藏都藏不住,忍冬遠遠聽到他正在吩咐玉芙,要玉芙去廚房準備些清淡的小粥送到碎瓊居。

晌午剛過,外頭就傳來侍妾房氏被玉芙發落了的消息,虞清原本對這些并沒有興趣,連晴卻是個愛湊熱鬧的,打聽了一圈,回來就跟忍冬說嘴,說房氏竟然意圖以藥物邀寵,被淳王殿下下令趕出府去了。

忍冬忙問,“怎麽個邀寵法?”

連晴說:“聽說似乎是做的點心裏頭摻了不好的東西,被玉芙姐姐發覺了。”

虞清翻看樞密院調兵方案的手微微一頓,想起昨晚吃過的那碟晶瑩剔透的藕粉糕,孟言說,那是房氏親手做的。

忍冬窺着自家主子的神色,上前恭順道:“公子,茶涼了,奴婢給您換一杯。”

趁着更換茶盞的空隙,她背對着連晴,小聲提醒虞清,“公子,從前蓉妃娘娘懷孕得寵的時候,皇上曾經對娘娘說過,幾位皇子中淳王殿下的性子是最像他的。”

虞清擡眸看她一眼,“親生父子,自然相像,你進府後還沒有休沐過吧,明日休息兩天吧,出府逛逛,在宮裏悶了那麽些年,也該放松一些了。”

“公子……”忍冬還要再說,虞清輕皺起眉頭,忍冬便不敢再開口了,端着茶盞躬身退下。

晚上孟言回來,徑直來了虞清的院子,要和他一同用膳,虞清知道他會來,打發了忍冬去做別的差事,留下連晴伺候他們用膳。

“聽說你發落了一個侍妾。”虞清端着湯,緩緩開口問。

一聽這話,孟言立刻苦着臉抱怨,“她心思不正,送給我的點心裏頭竟然摻了髒東西,就是昨晚我們吃過的那碟,幸虧今早玉芙收拾東西的時候發現了,不然還不知道以後她們怎麽坑我呢,我原來還覺得她是關心我,沒想到竟是算計我。”

聽到這個說辭,虞清倒不好再問了,或許孟言是真的毫不知情,其實昨晚的點心他只不過吃了半塊,即便有什麽也達不到控制他行為的效果,說到底,昨晚是他自己願意的,現在再來懷疑孟言,難免有些過分。

于是虞清安撫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她們看你寵愛寧妃,肯定會眼紅的,你以後在處理後宅關系上,也要多權衡。”

“我懶得去煩這些,她們都是皇上硬塞進來的,而且,我可沒有寵愛寧妃,我把田産鋪面交給她打理,是因為她擅于此道,自從我允她出門照看鋪子,她從來就沒在我跟前露過臉,我看她心裏頭只有賺錢。我心裏只有你一個,你可不要瞎說。”孟言一本正經地解釋。

虞清面色淡淡,給孟言盛了一碗湯,沉默吃飯,不再繼續理論,孟言忽而湊近他,小聲問:“你身子還好嗎?有沒有什麽不舒服,我之前看書上說,過後會有不适感,有時候還會發高熱……”

虞清被嗆得猛咳了幾聲,喝道:“你一天到晚看的什麽書!”

“這不就是……有備無患嘛。”孟言傻笑兩聲,“真的沒有不适嗎?”

“沒有,我處理的很幹淨。”虞清頭埋在碗裏,一心一意地喝湯,耳朵卻悄悄紅了。

“那今晚我不走了。”

“……不行!”

“為什麽?難道你不想我嗎,我不信,我今天在朝堂上都沒心思聽他們說些什麽,就想着快點回來見你。”

孟言說着說着就要貼過來了,虞清正揚手準備阻止他,興兒從外頭急急忙忙跑進來,喘着氣禀報,“殿下,宮裏頭傳來消息,說陛下緊急召見您。”

“這麽晚,可有說什麽事?”孟言立刻正襟危坐,嚴肅問道。

興兒搖搖頭,“傳話的公公沒說,但是好像也召見了誠王殿下,奴才已經備好馬車了。”

“行,你在外面候着,我馬上來。”孟言說着看一眼虞清,依依不舍道,“我進宮看看,你自己用膳,不必等我,我會盡快回來。”

虞清點頭,站起身送他至門口,道:“一切小心。”

孟言到禦書房的時候,禦書房已經站了好幾個人了,其中孟承也在,孟言剛給皇上請了安,太子孟翊也匆匆趕來,他住在東宮,是所有人中離禦書房最近的,卻來得最晚,皇上臉上浮現一絲不滿,很好地掩飾住,開口道:“這麽晚召你們來,是因為收到一封急報,羌族前段時日屢屢騷擾我大梁邊境,如今居然開始屯兵了,看樣子仿佛是準備有大動作,你們有什麽想法?”

底下幾人面面相觑,沒人說話,孟言沉思片刻,開口道:“兒臣以為不該姑息養奸,他們此前騷擾,我們已經一忍再忍,若他們真要犯我邊境,必定要全力還擊。”

太師緊跟着開口,“臣以為不妥,羌族詭計多端,從前每次和羌族正面對抗,我們都沒有讨過好,如今大梁不是适合作戰的時候,冒然交戰,恐怕勝算不大。”

“那依太師看,什麽時候才是适合交戰的時候?非要等到人家打到我們眼皮子底下來嗎?”孟言反問。

太師忙朝着孟言拱手道:“淳王殿下言重了,臣只是覺得現在大梁沒有合适的将領,不如先和談,穩住對方要緊。”

“穩?穩到幾時是個頭?況且拿什麽去和談,難道要我們大梁去給區區羌族低聲下氣嗎!”

兩人針鋒相對,誰也不相讓,其他人也都各懷心思,但沒有人開口,皇上道:“好了,朕要你們來是商量對策的,不是來吵架的,淳王和太師說的都有道理,其他人呢,有什麽意見,太子?”

太子被點名,忙道:“兒臣贊同太師的觀點,兩軍交戰,累及的都是邊境百姓,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和談的好。”

“誠王呢?”

孟承緩緩道:“兒臣附議。”

孟言心裏有一股無名火,他知道他們提議和談都是在防着自己,畢竟現如今大梁能拿得出手的将軍沒有幾個,而他孟言在三個皇子中卻是騎射功夫最好的,若皇上同意和羌族交戰,最終大概率會派孟言前往,戰敗暫且不說,倘若萬一勝了,那孟言便是有軍功在身的,孟承和太子誰都不願看見這個局面。

皇上又問了其他幾人一些意見,主戰派主和派七嘴八舌,最終也沒商議出一個結果,皇上擺擺手,“今日也不早了,你們回去每人寫一份折子,明日早朝遞上來,朕詳細看看。”

衆人跪安後,一同退了出來。安靜下來的禦書房,只聽皇上劇烈咳嗽了幾聲,董懷忙上前替皇上輕拍後背,又遞上參茶,擔憂勸道:“太醫說了陛下現在不宜太過勞累,還是早些歇息吧。”

作者有話說:

哎呀我又來晚了,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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