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鹹魚的第三十三天

舞劇這樣新鮮、先進的表演形式,總是能吸引很多人的。官場中人愛胡亂分析它背後的政治含義,可藝術本身已經足夠動人。

壽宴連擺七日,第二日,傳旨隊伍中就有一低階小官看中昨日的表演,想搬演到京城去。

“國公英姿、二姑娘巧思,當讓更多人知曉才是。”那綠衣小官恭敬請示,若是旁的戲班子出了好戲劇,自然人人跟着演,演的好不好另說,反正戲上的事情,怎麽能說一個“抄”,這是借鑒。

“大人謬贊,這不過是我們姐妹對祖母的孝心,倒無意大肆宣揚。”遲生客氣請那人坐下,笑道:“再則十裏不同俗,雲南的人可能愛看這樣的戲,旁的地方可不一定。”

“二姑娘過謙了,好東西就是錐處囊中,其末立現,下官不敢欺瞞。二姑娘對琵琶的改造令人驚嘆,只那琵琶音,就足以名揚天下。”琵琶是當世最時興的樂器,人人都彈,正因此,想要對它有所改進,更是難上加難。善琵琶與善古琴一樣,是标榜個人情操的常見樂器。

遠的,在北齊有曹妙達因琵琶封王;近的,前朝有王摩羯因善彈琵琶得公主賞識,宮廷奏樂,琵琶也是主位,常用于領奏。

還有舞蹈,此時對舞蹈的追求還是獨舞,賞個人風姿;或者群舞,領域整齊氣勢之美。兩個人作主角,如同演戲一般,還是頭一遭。主角是一個還是兩個,看似簡單的人員增加,對內行人來說,是表演模式和思維方式的改變。

禮部負責宮廷樂音和祭祀大典,對這些非常敏感。

遲生避重就輕:“原是為了琵琶而來,大人直言便是,雲南雖貧苦,一把琵琶還是有的,待會兒就派人送一把新琴過去,還望大人勿棄。”

虛言诓走了禮部官員,遲生留下作為“敲門磚”的林成龍,問道:“你怎麽帶他來了?”

“那位大人找上我,言可把大土司功績顯耀天下,我想着并不是什麽壞事,就答應了下來。”林成龍偷觑遲生臉色,“我考慮不周,讓二姑娘為難了。”

“舞劇是好東西,我也高興它能傳揚天下,但不能由外人來傳揚,你懂嗎?”

“懂,二姑娘說過,好東西要自己握在手裏。”

“不止是這個原因,昨日的表演只是我對宣揚祖母功績構想的一部分,我有意編一部真正的大戲?大劇?群舞?嗯,編一部大型的舞劇。我很看好你,舞蹈功力不俗,還能管人,最重要的,你是自己人。”

遲生招手示意林成龍近前來,“選近衛的時候,你本不夠标準,我卻獨把你挑進來,就是看重你這方便的才幹,等壽宴完了,每日抽一個時辰來我這裏,我教你一招——思想宣傳。”

“咱們的舞劇,就叫《群山之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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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成龍頭腦昏昏的回到近衛宿舍,他的舍友、從小到大的玩伴林成胥正等着他,一見他進來,立刻問道:“怎麽樣?二姑娘可答應禮部大使了?”

林成龍搖頭,“并未。”

林成胥皺眉:“不會啊,二姑娘為人寬和,那日你主動讓出領舞之位,令永定侯世子上場,雖說分屬應當,但二姑娘看在心裏,定會予以補償。難不成那禮部大使态度傲慢,得罪二姑娘了?”

“他若傲慢,怎麽會婉轉找到我頭上。”林成龍還是搖頭。

“那怎麽回事,可有讓二姑娘不喜?”

“沒有,只是二姑娘讓我壽宴後每日去受教一個時辰……”

一直被林成龍面無表情吓住的林成胥反應過來,“好啊,故意吓我呢,你這是入了二姑娘的眼啊!”

兩兄弟在屋裏打鬧起來,最後,雙雙氣喘籲籲倒在床上。林成胥問,“二姑娘安排你做什麽?”

“不能說。”

“行,不能說就別說,一切都按二姑娘吩咐來。咱們慈幼院這回進了親衛的有八人,沒想到你是最先出頭的一個。舊獨茍富貴,勿相忘,等忙過這陣子,你要請吃酒!”

紛雜的壽宴過後,朝廷天使、部族土司、頭人慢慢離開,昆明又回到的之前的平靜。

遲生以為,之前都吵成那樣了,世女和白昆山,怎麽也要進入商議和離細節的階段了吧。

結果人家沒有,世女照例出門巡視,白昆山也照常回晉寧州。

遲生心裏不解,但也明白此事上她無能為力,并不多管。意外的,此次世女出門,提出要帶她們一起。

遲生盤點了一下手上的事情,栀子之前在織坊歷練了一段時間,她“蘇”出了縫紉機,雖然還很簡陋,但已經足夠組建了一個被服廠,先負責國公府下人和近衛的衣服。松糕琢磨出的棉布的織造方法,升了織坊二把手。周蝶兒對染房的事情漸漸上手,因其兩個侄兒都在近衛中更上心。

桂英作為大丫鬟,遲生本想放她先嫁人,她也早有此意,只是好位置就這麽多,見身邊人都得了好安排,桂英也想先去占着染料種植莊子管事的職位,嫁人的事不了了之。

林成龍、新雨、章娘子做搭檔,舞劇的思路已經講過,希望回來的時候能有好結果。

遲生盤算一圈,只問:“功課怎麽辦?”

“李先生給你們留課業,十五天送一回功課回來,至于武課,随行護衛,哪個不能指點你們?”世女倒是不以為意。

“那李先生願意嗎?”

“有何不願。李先生當世名家,府學和社學那邊求都求不到的名師,你就不必操心了。”

遲生見長輩們都安排好了,也只有點頭稱是的份。

春生這邊也是相差不大的安排,把身邊年長丫鬟放出去獨當一面,提更多人才上來。

跟着世女出行,才知道什麽是排場。

前後簇擁着,如今周邊都知道世女出巡,路上遇到商隊都不敢搶,就怕是世女喬裝的。

遲生聽着青山将軍解釋,笑問:“裏面可有什麽典故?”

青山笑曰,“不可說。”

與長輩出門,不必春生、遲生操行沿途事,一路僞裝成藥材商隊到了峨山。

在峨山小縣入住,春生、遲生幫世女整理房間,突然,遲生在箱子裏翻出了一摞圖紙。

“你看。”遲生下意識放低聲音,把圖紙遞給春生。

春生沒有說話,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

這是輿圖!怪不得世女總是時不時出巡,她是帶着人繪制輿圖來了。雲南乃多族混居,昆明、曲靖、玉溪幾個州府漢化程度高一些,其他地方都是不同部族的人。朝廷對雲南的掌控很微弱,安國公府對大山深處部族的掌控也很微弱,地圖對安國公府而言是絕對的軍國利器。

兩人皆知輕重,并未聲張,默不作聲把圖紙放回原處。

收拾好房間,青山将軍等一行人回來了,世女意外得是被背回來的。

“怎麽回事?”春生、遲生驚訝上前。

“世女突然暈厥,醫官馬上過來!”青山神色焦急把世女放到床上。接到通知的随行醫官沒會兒就到了,急忙上前診脈,又問具體情況。

“都很正常,突然昏厥,之前未用過外頭的食水,也沒有和外人接觸過。”

醫官看着世女已經起了高熱,斟酌道:“我先開一副退燒的方子,小童立刻去煎藥。還請大姑娘、二姑娘搭把手,檢查世女身上是否有外傷。”

“好。”兩姐妹立刻應下。

醫官拉着青山避出門外,解釋道:“并不是不信任将軍,這裏多蛇蟲鼠蟻,鐘老仙翁言,很多瘴疠有可能是細小蟲子攜帶的毒,葛仙翁的《肘後備急方》中也言,西南有射工毒蟲。”

“朱醫官勿憂,我常年在外,豈能不知。奉世女出行,從不用生水、生食,但凡涉水,必定在沾水處塗滿油脂,隔絕蠱蟲。”青山野外生活經驗豐富。

屋內,兩姐妹帶着女護衛檢查了世女的身體,發現她身上有很小的針眼大小的紅點,也分不清是蟲咬的,還是身體自己長的。

退燒藥灌下去,世女清醒過來,本以為會慢慢好轉,夜裏又起高熱。反複高熱,是會要人命的。朱醫官也不敢怠慢,收拾了鋪蓋,就在房裏打地鋪。此時也顧不得什麽男女大妨,青山将軍安排好護衛事宜,也常常守在隔壁。

因為不确定這病過不過人,春生、遲生姐妹被禁止接近世女,萬一她倆也感染了,于安國公府是滅頂之災。

春生和遲生住在隔壁院落,看着世女所在的院子徹夜燈火通明。

遲生坐在床邊,看着不停有人進出,夜已深了,她們這幾日跟着熬,作息都被打亂。

春生的肚子突然咕咕叫,遲生莞爾,“餓了?我去叫廚房送點……”

“別去了,母親這樣,他們也忙。”

“那我找找房間裏可有點心。”遲生去外間看了一圈,因有世女病倒的先例,食物重來沒有過夜的。

遲生只找到一些生板栗,拿了燒水的小鍋,刷一層油,把栗子放在小鍋裏烤。

兩姐妹移步到堂屋,小地方的客棧,沒有昆明的煤爐,堂屋裏就燒着火塘,小鍋架上去沒一會兒,鍋裏就發出哔哔啵啵的聲音,猶如鞭炮聲,在深夜炸響。

遲生拿筷子把開口的栗子夾出來,剩下的蓋上蓋子繼續烤。

春生吹涼栗子,吃了幾個,勉強飽腹,臉色沉重的問道:“母親會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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