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冷酷無情韓風雨

沈學林來的比預計時間早一些,第二天晚上,七個錦衣衛押送着犯人過來,進了昱國境內就大張旗鼓地換上飛魚服,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抓住金國王爺是件很光榮的事情,眼見就要到達軍營,或許還能得到靖王殿下的賞賜,五個錦衣衛校令都很高興,沈學林愁眉苦臉的,他的親信小旗官搞不明白情況,又不敢問。

來到大軍駐地,總兵雲仞親自迎接,看他們幾個的眼神比親爹還親,“各位大人辛苦了,辛苦辛苦。多虧幾位抓住完顏洪裕,解了大軍燃眉之急,我代各位兄弟謝謝您們了!”

說着讓手下的人把完顏洪裕帶走妥善安置。

沈學林連忙調整好狀态,擺出笑臉來,跟雲仞親熱道:“總兵大人客氣了,卑職身份低微,當不得大人一聲謝。何況為國盡忠是為人臣子理所應當,卑職也是奉王爺之令,這才成功逮捕完顏洪裕,都是王爺教導有方。”

要是換成兩天前,雲仞肯定要在心裏唾棄他是個馬屁精。

王爺才多大年紀,怎麽就教導你了?

可是昨天聊過之後,夜裏他翻來覆去的想,覺得這位年輕的王爺行事果決,做事也很有條理,而且跟肅王那種屍位素餐的人不一樣。軍情密報他全都看過,對金國的兵力分布了解程度不亞于他這個老将。

靖王是真的想把事情做好,更重要的是他有條理,有膽量。

雲仞跟着附和,“靖王殿下确實聰慧果敢,沈大人請,幾位大人請,殿下正在裏面等着見您幾位呢。”

沈學林苦哈哈地和大家一起進了大帳,靖王殿下正站在沙盤旁邊沉思,聽到聲音後擡頭看了一眼,別說笑臉,連招呼都沒打,又低下頭去,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

沈學林上前,“卑職沈學林,見過殿下。”

其他幾名錦衣衛跟着一起行禮。

韓風雨擺了擺手。

“謝殿下。”沈學林站起來,微微弓腰,在雲仞旁邊站好。

另外六個錦衣衛第一次見到靖王,從前只聽說過關于他的傳聞。

靖王是皇帝的同胞兄長,仗着皇帝陛下年幼不懂事,哄騙他讓出大權,先是殺了司禮監太監,安排自己人上位,接着又整治內閣,七個大臣被殺了五個。

剩下的首輔江閣老和次輔馮閣老本就年紀大了,還被靖王緊追不舍,日子過的苦不堪言。但是為了皇帝陛下,為了社稷安危,再苦再累他們也會咬牙堅持。

如今親眼見到靖王,果然與傳言一樣沉默寡言,性格怪異。就算抓了金國親王,也不見他有半分喜色。

小旗官淩丘戰戰兢兢,生怕給上官惹了禍。

聽說沈百戶跟了靖王好幾年,見到靖王本人後,也确實應對自如,可以理解靖王話裏的含義,不像他們一樣不知所措。

所以沈大人路上不高興,是因為他其實也畏懼靖王,卻又不得不相處?

淩丘小心地看了眼周圍人的臉色,心道:上到總兵,下到校令,誰不怕靖王呢?沈百戶也只是個普通人罷了。

韓風雨看的沙盤,是山東那邊的地形。如果能拿下安東衛,其他幾個地方臨近海洋,可以用船只運輸糧食和人馬。

金人和蒙古的騎兵厲害,但他們別說海軍,連水軍都不怎麽樣,遠遠比不上昱國。

确定下幾條進攻路線,韓風雨收回目光,坐到主座上,對下面拘謹地幾個人說:“坐。”

雲仞和沈學林齊聲:“多謝殿下。”

韓風雨對淩小旗和幾個校令說:“你們也坐。”

座位不夠,大帳裏伺候的士兵立刻去拿了幾張椅子來。校令們受寵若驚,淩丘也是一樣,只虛虛地坐在椅子邊沿,不敢坐實了。

原本期待得到靖王賞賜的校令,現在大腦空白,什麽都不敢想了。

士兵端來茶水點心放到一邊,幾個人也不敢吃,沉默地等待着靖王說話。韓風雨像是把他們忘了,拿起紙筆來不知道在寫些什麽,寫了得有半個時辰才放下筆。

下面坐着的幾個人裏,最輕松的就是雲仞。見韓風雨似乎是忙完了,他詢問道:“完顏洪裕已經送過來了,卑職請令,明日啓程出兵!”

韓風雨點了點頭,“萬事小心,不可輕敵。若情況有變,盡快上報。”

雲仞道:“殿下放心。”

韓風雨不放心,他不怕将士們不拼命,就怕他們太拼命了。

昱國國土從徐州向南,一直到雲南,北邊被金國和蒙古占據。這個北邊包括河南、山東、山西、陝西、燕京、遼陽等地。

沒了這幾個省,征集的士兵數量少一半。逃難來的流民,不經過休養訓練,是沒有戰鬥力的。

韓風雨帶領的這二十萬兵,就是昱國的精銳。他們要是戰死,用什麽來抵擋金國的進攻?

當着錦衣衛的面,韓風雨不想說這個,對雲仞點了點頭,“有勞。”

雲仞大大咧咧:“殿下說的是哪裏話,領兵打仗是卑職職責所在,要是不讓我打了,那才叫難受。”

韓風雨道:“雲總兵明日出征,今日好好休息。這幾個錦衣衛幾個舟車勞頓,一路辛苦,雲總兵給他們安排一下住處。”

雲仞說:“幾位,請。”

出了大營,淩丘松了口氣,緊跟在沈學林身側,來到雲仞安排的帳篷裏,解下繡春刀才徹底放松下來,“靖王殿下果然跟傳言中一樣深不可測。”

沈學林瞥了他一眼,冷笑一下。

“大人,你笑什麽?我說錯了嗎?”

沈學林語氣涼涼:“這才哪兒到哪兒,看把你吓得。”

他賄賂靖王殿下不成,人被原封不動地退回,還把殿下氣的連馬車都劈了,他害怕了嗎?沈學林扪心自問。

還是怕的。

入夜,夕陽西沉,帳子裏光線暗了下來。

親衛兵點燃油燈,小心用手護着,放到韓風雨桌邊。

處理完前線的事情,還有朝廷裏的奏報要看,沈學林那封調任徐州的文書就夾雜在這裏面。蘇鴻飛把他寄來的急信放到了文書旁邊。

門帳撩開,沈學林放輕了腳步聲進來,跪在韓風雨桌前,“殿下。”

韓風雨頭也不擡,“你來做什麽。”

沈學林道:“卑職是來請罪的。”

“沈百戶何罪之有。”韓風雨冷笑一聲:“本王不過區區一介藩王,理應受錦衣衛監察偵緝。百戶大人送來五六十人,無論是好意還是惡意,本王理應承受。推拒了沈百戶的人,是本王不是,若說有罪,也該本王有罪。也請沈百戶記下,待回京之後,務必派人緝拿靖王韓風雨,送入诏獄,絕不姑息。”

“殿下!”沈學林慌了,他知道靖王生氣了,沒想到生了這麽大的氣,膝地而前,“殿下何出此言。此事是罪臣之罪,罪臣妄圖讨好殿下,以美女侍衛相賄,殿下高潔不受,罪臣深感羞愧。”

韓風雨冷冷的看着他,“還有。”

沈學林道:“罪臣明知殿下統率三軍,兩國交戰之際,往殿下身邊送人,有通敵之嫌,罪臣糊塗一時犯下滔天大禍,罪不容誅,甘願受罰。”

韓風雨:“還有。”

沈學林心髒跳得很快,他回憶着靖王發怒的前因後果,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麽罪名。

他一下子明白了,靖王生這麽大的氣,前面兩條确實是錯,但只是小錯,只有他想不明白的這一點,才是要他命的大罪!

可他翻來覆去,實在是不知道。沈學林額頭上冒出冷汗,認命地伏下身,以頭觸地,聲音顫抖:“罪臣不知……願殿下寬容,将罪名告知,也好讓罪臣死個明白。”

韓風雨合上奏折,從座位上下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聲音低沉,壓抑着憤怒,“只是受賄?”

沈學林猛然驚醒,渾身一顫,“……還有貪污。”

韓風雨冷哼一聲。

沈學林以前不懂,這一刻猶如醍醐灌頂,忽然就想明白了。

靖王一直不喜歡他貪污,朝堂所有人都知道他沈學林是靖王的人。靖王為人簡樸,從不鋪張浪費,也不會拿俸祿之外的錢財,是個清正廉明的人。

但是靖王就算再廉潔,只要有他在身邊,就會背上罵名。

靖王提醒他,他當時想着,大家都是這麽做的,您自己不收賄賂,總不能不讓手下的人吃飯啊。于是他低調一些,從不在靖王面前提起,背地裏一如往常。

他卻忘了,沈學林和靖王的名聲是綁在一起的。

“罪臣知錯了。”沈學林重重地扣頭,沙石地面硌皮膚生疼,他像是感覺不到,一個接一個地磕着,口中道:“罪臣自以為忠誠,卻不知愚鈍至極,連累了王爺……”

韓風雨冷眼看他磕了幾個頭,腦袋上滲出血跡,才道:“行了。”

沈學林停下來,大約是用力過猛,身體還晃了晃。他是真心覺得自己該死,怕出聲後再讓靖王殿下生氣,只能用懇求的目光看着靖王,表達自己的悔意。

韓風雨走到一旁,拿了個東西過來,微俯下身,接着濕軟的帕子貼在額頭上,輕輕擦拭掉了上面的沙礫和血跡。

他早已料到這一幕,所以提前準備下了。

這也說明,他依然顧念舊情,不會讓沈學林就這麽死了。

沈學林眼睛酸澀,心中湧現出一道熱意,就連頭上的傷也不覺得痛了。

清洗感覺傷口,靖王親自給他上藥,沈學林更覺得悔恨。此刻就算為了韓風雨肝腦塗地,他也在所不惜。

“好好休養。”韓風雨說,“若你屢教不改,百戶的位子也別做了。”

“多謝殿下!卑職定洗心革面,絕不會再犯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作話想說張居正來着,但是忘了_(:з」∠)_他的轎子有五十平方米,簡直就是房車。

這個沈學林以後會升職加薪走上人生巅峰,也會給韓風雨的小馬甲打掩護。

下章應該能寫到金國小王爺……我猜的。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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