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登門

沉浸在游玩中的薛吉、窦説絲毫不知與此處相隔不遠的王家正進行着滅絕人性的宴飲。

沈霁雖然也不清楚王繼勳的底線竟然會再度刷新下限, 但她心裏還是念着燕燕的安危的,她尋了個機會,問正在招待他們的呂龜圖的次子呂蒙休:“官家的小舅子也住這條街上?”

呂蒙休沒懷疑過沈霁的用心, 道:“對, 這邊往上五家就是王國舅的宅邸。”

“找個機會,咱們也會拜訪一下王國舅吧!”沈霁對薛吉說。

薛吉一臉抗拒:“去拜訪他作甚?我們與他并不相熟, 而且他與我們不是同一路人。”

窦説也點着頭。說實話, 王繼勳那跋扈蠻橫又殘暴的性子,誰敢與他往來啊?也就沈霁頭鐵。

沈霁道:“他只是對手底下的人不好, 我們又不是他的手下,更不是他們家的仆役, 怕他對我們動粗嗎?況且小大王托我向他舅舅問好,我既然答應了,怎麽能言而無信?”

“小大王”說的是趙德芳,他是王繼勳的親外甥,沈霁這麽說, 薛吉與窦説都沒有懷疑。

當然,沈霁也不全然是騙他們的,畢竟她出發之前, 确實忽悠過趙德芳,說幫他去給王繼勳問好。

“那行吧, 左右賞完花沒有好去處。”薛吉興致恹恹。

呂蒙休看着他們欲言又止, 沈霁瞧見了, 問他:“怎麽, 你也想跟我們一塊兒去嗎?”

呂蒙休急忙擺手:“不了, 我不敢去叨擾國舅。”

“你好像很畏懼他?是發生了什麽事嗎?”沈霁又問。

“沒有!”呂蒙休的反應很大, 足以令薛吉、窦説生疑。

見他們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呂蒙休才道:“真沒有,只是大家都說國舅宅子裏,常常傳出女鬼的哭聲,加上長壽寺的一個叫廣惠的僧人經常出入國舅宅子,大家都說那兒鬧鬼。”

薛吉與窦説對視了一眼,對着鬼怪之說都不嗤之以鼻,他們知道王繼勳的德性,心想他大概又是故态複萌,開始虐待奴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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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霁又問:“長壽寺的僧人是去那兒做法的嗎?”

呂蒙休壓低了聲音:“這,大家可不知道。不過國舅宅子裏頭确實隔三差五就死人,每次那僧人走後,夜裏便有棺材擡出。”

薛吉以為王繼勳被罰過之後就不敢再虐殺奴婢了,以為這次只是虐待,還不至于死人,沒想到他是狗改不了吃屎,手裏又沾了人命!

“官府就不管嗎?”他問。

“嗐,西京留守焦知府已經七十多歲了,基本上都不管事了,而且民不舉官不究,百姓不敢告,官府自然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時,呂龜圖忙完過來了,呂蒙休不敢再議論王繼勳的事情,這個話題便止住了。

待離開了呂家,薛吉才問沈霁:“你也聽到了,王繼勳那厮的秉性一點兒都沒變,我們還要過去嗎?”

“那更應該過去!”沈霁平靜得可怕,殊不知她攥得發白的拳頭說明了她內心的憤怒。

從前王繼勳犯下這等大罪時,沈霁還小,無法明辨是非,如今這事發生得離她如此之近,她很難再保持冷靜。

“為何要過去找麻煩呢?”薛吉不解。

“你覺得這是麻煩,我可不這麽認為。假若他沒做不法之事,那我們也可還他一個清白,省得大家再在背後議論他,也維護了皇室的名聲與面子。若他真做了不法之事,那我們心裏也有個數。”

這些話顯然無法說服薛吉,不過他倒也不是真怕惹麻煩上身,若真如此,他從前就不會肆無忌憚地在汴梁胡鬧了。他見沈霁要出這個頭,便道:“成,走吧,有什麽事我們還能一起擔着。”

窦説身份地位遠不及二人,但想着“兄弟”一場,他豈有退縮的道理?于是也站到了沈霁身邊:“那我也陪你們走一遭。”

三人大張旗鼓地登門,正在大快朵頤的王繼勳和廣惠吓了一跳,廣惠更是急忙将嘴裏的肉吐出,像無頭蒼蠅一樣在柱子後亂繞,想找個能藏身的地方。

王繼勳的膽子大,道:“慌什麽?他們還在門外,沒進來呢!”

不過是三個黃口小兒,他怕什麽?

但廣惠面色緊張,全無吃肉時那般淡定。

王繼勳又揮手:“你且将這些東西端下去,我來看看他們到底意欲何為!”

廣惠照他所說的去做了,王繼勳看了看自己身上并沒有什麽異樣,這才走出去。

三人進來後,向他行了禮,他面色陰沉,見三人的舉止并無出格的地方,才忽的笑了,問:“你們怎麽來洛陽了?”

薛吉道:“素聞洛陽牡丹之盛名,只可惜長這麽大卻沒見過,所以趁着時節正好,來這兒游玩,賞牡丹。”

“小大王得知我們要出游洛陽後,便囑托我們向國舅問好,我們剛在不遠處的呂家賞完名貴牡丹品種‘姚黃’,想着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來拜訪一下國舅吧!”沈霁也說道。

王繼勳的戒備已經放下了一半,反問他們:“小大王有心了,上次在長春節上與他也沒來得及見面,不知道他最近如何了?”

沈霁挑了些趙德芳被稱贊的地方說,王繼勳忽然挺直了腰背,全神貫注地聽了起來。

沈霁對他為何會有如此态度變化而心知肚明,他這是見趙老大逐漸開始重視這個小兒子,身為這位小皇子的親舅舅,他将來必能從中受益,所以心思活絡開來了。

忽然,沈霁話鋒一轉,扭頭看向庭院:“說起來,國舅在洛陽住了五載,庭院的牡丹也種了不少,但怎麽看起來都蔫了呢?是沒尋到栽培牡丹的竅門,還是這片水土不合适這些牡丹?”

王繼勳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但在沈霁回過頭來的時候又迅速掩飾下去,他笑了笑:“我這樣的粗人,向來不愛花草,這庭院裏種了牡丹,也不過是随大流,裝飾點綴庭院一二罷了。至于這牡丹,必然是家中那些賤奴見我不上心而疏于打理!”

說罷,他吆喝了聲,讓人把打理園圃的仆役找來,然後當着沈霁三人的面,以這仆役玩忽職守為名,抽出鞭子抽了二三十鞭,抽得那仆役衣服爛了,身上血肉模糊,連讨饒的力氣都沒有,直接昏死了過去。

沈霁三人知道,他這是在殺雞儆猴,同樣也是在吓唬和威脅他們。

打完了人,王繼勳的眼神略帶威脅地看向三人。這時,沈霁打了個哈欠,掀開眼簾回視他:“看他這樣子,想必是沒法再料理這花圃了,不過我近來學了些栽培牡丹的心得,不若讓我來幫國舅打理吧?”

王繼勳沒想到她絲毫沒有被吓到,反而還借此機會上門說要幫他打理牡丹!

他的嘴角抽了抽,道:“你是宰相之子,這種事何必勞煩你動手?”

沈霁灑脫道:“宰相之子又如何?沒了老父的庇護,便什麽都不是。”

王繼勳的臉色又是一沉。

沈霁這話又何嘗不是在內涵他?國舅又如何,沒了皇帝姐夫的庇佑,他也什麽都不是。

“不勞你費心了,改日我便讓人除了這牡丹。”王繼勳沉聲道。

沈霁臉上盡顯惋惜的神情,她說:“那有點可惜了,否則我還想着能帶幾盆回去給官家和小大王呢!”

“改日我去買幾株珍貴的牡丹進獻。”

“每年的花朝節向官家進獻的名貴牡丹有很多,官家想必也不在乎。但如果是國舅親自種的,或者是由國舅的宅邸種出來的,獨一無二的品種,或許還能冠上國舅之名,想來更能讓官家、小大王高興!”

王繼勳:“……”

幫他種花已經不能滿足“他”了嗎?居然要他親自去栽種所謂的獨一無二的品種!

王繼勳不明白一個十八歲的毛頭小子為何三言兩語就能堵得他有氣無處可撒,偏偏又覺得“他”的話有三分道理。

“我堂堂國舅……”王繼勳又得拿自己的出身說事,沈霁卻扭頭問薛吉,“我們之前在呂家,是不是聽說還有一種叫‘魏花’的品種,就是出自魏仁浦魏相家裏的?”

薛吉颔首:“是有這麽一回事。”

沈霁又道:“傳聞魏花并非為魏相親自栽培出來的,而是一個砍柴的樵夫在山裏發現了這與衆不同的牡丹,将之挖回來,送入了魏相的家中。魏相家中有一個很大的池子,他就将這株牡丹種在池子中央的地裏,許多人想賞牡丹還得劃小船去看……”①

“‘魏花’僅次于牡丹花王‘姚黃’,所以國舅也完全可以效仿之。”

王繼勳有些厭煩這三個毛頭小子了,覺得他們聽不懂人話,他怎麽可能有心思去做這種事情?

他找了個理由,下了逐客令,三人這才離去。

薛吉對沈霁道:“咱們都是為了他好,他倒是不領情,下回別喊我來找他了。”

對一再縱容他的趙老大而言,他越是安分,就越能操作他再度放回到朝廷裏來,而他若是給人一種整日醉心研究栽種牡丹的形象,必然能令朝臣們對他改觀。甚至他給趙老大進獻一些牡丹花,刷刷自己的存在感,也能讨得趙老大的歡心,這麽簡單的事情他都不願意去做,活該趙老大沒有讓他回汴梁去。

這跟整天自怨自艾說妻子/夫婿變心了,卻不願意改變、修補夫妻關系的怨男怨女有什麽區別?

該他被人瞧不起!

沈霁卻道:“你真覺得他那園子是因為仆役打理不好才會這樣的?”

“什麽意思?”

沈霁遠遠地回頭看了王家的大門一眼,道:“我注意到那片花圃的土是松的,說明近期內那裏被人松過土。”

“種牡丹不是經常要松土嗎,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松土也只松根部周圍的土,而且只是表層的土。可我看他那庭院,只怕連地底一米的土都翻出來了,而且還有些牡丹已經倒了,若不是曾經連根拔起,定不會在花期出現這種情況。”

薛吉跟窦説面面相觑,最後薛吉問她:“沈繼宗,你實話告訴我,你這回過來,是不是還有別的目的?”

作者有話說:

注釋:①出自歐陽修的《洛陽牡丹記》

——

人在家中坐,黃碼天上來。隔壁區有3例,因為曾經來過我們鎮,所以鎮上封鎖了。我住村子裏,今天一覺睡醒變黃碼了,鎮上的醫院還封了,只能去市區的醫院做核酸,然後黃碼不給進醫院門(車位在裏邊)連着去了幾家醫院都找不到停車位,只能回到最初的一甲醫院外頭人家的小區裏,找了個停車位。做完核酸回家,本來一小時能搞定的事情,愣是花了三小時。3天2檢,明天還得再去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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