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徹查
沈霁以做法事為名把廣惠引了出來, 以便劉沖帶人把他綁走。在劉沖的毒打下,廣惠忍受不住,把王繼勳撺掇他一塊兒吃人肉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你一個和尚, 國舅怎麽會撺掇你吃人肉?定是你這妖僧慫恿的!出家人不打妄語, 你這是不敬佛祖,該打!”劉沖并不相信他的鬼話, 對着他又是一頓毒打。
廣惠受不住了, 只能嗷嗷地痛呼:“貧僧沒撒謊。”
他第一次去王繼勳家裏确實是為做法事而去,王繼勳便留他在家中吃飯, 期間上了一碗肉,他沒克制住吃了。吃完後, 王繼勳問他這肉是什麽滋味,他說與他平日吃的肉似乎不太一樣。
王繼勳笑哈哈地跟他說那是人肉,吓得他隔夜飯都差點吐出來。
王繼勳滿不在乎地跟廣惠說起了自己行軍打仗時沒有糧食,抓奴仆來充饑的事情,仿佛吃人肉是很正常的事情。再而以廣惠身為僧人卻破戒食肉喝酒為名羞辱他, 告訴他,他已經破了戒,那麽吃肉和吃人肉也沒什麽太大的區別了。
興許是廣惠內心本就有着和王繼勳一樣變态的因子, 又或是在這種種暗示之下,他逐漸跟王繼勳一樣, 淪為了吃人肉的怪物。
接着廣惠又供出了王繼勳把那些被他們吃剩下的骨肉埋在花圃裏的事情。這一點倒和沈霁猜的一模一樣。
确認了廣惠的證詞後, 劉沖帶人翻牆潛伏進王家, 試圖找到更多證據。另一邊, 景三郎也找了一個所謂的“苦主”趁着沈霁去府衙拜訪焦繼勳、滕中正之際報官, 說自家的女兒被拐進了國舅家中, 慘遭國舅毒手, 請官府做主。
當着沈霁的面,焦繼勳不好繼續裝聾作啞,只能表示嚴查。這時,底下又有人來報,說薛吉帶來的其中一名女妓被牙儈賣給了王繼勳,此時正在王家門前鬧呢!
焦繼勳覺得這些事怎麽這麽巧,都撞到了一起?
然而沈霁與他說:“聽聞在焦公接任西京留守之前,本是谯國公在此任西京留守,且在洛陽十數年,卻玩忽職守,大興土木購買田宅、縱情聲色,不管洛陽的政務,以至于盜賊嚣張得大白天都敢出來劫掠,百姓苦不堪言。官家因此令焦公接任,臨行前還對焦公予以了重托,希望焦公勿要效仿谯國公。而焦公也果然不負官家所托,才一個月,便将洛陽治理得井井有條,盜賊不敢再放肆,洛陽的秩序也得以恢複。”①
焦繼勳知道沈霁舊事重提的意思,這仿佛就是在說,他當初接手西京留守的重任,又被趙老大寄予了厚望,希望不要因為過去了幾年,就開始松懈了。
雖然很不滿一個毛頭小子對自己的處事手段指手畫腳,然而沈霁只是提及了他當初光榮的事跡,任誰也無法指責她是威脅或指手畫腳不是?
焦繼勳有些憋屈,但也怕自己的一世英名被毀,只能帶着人趕來了王家處理這樁事。
然而王繼勳仗着自己是皇親國戚,并不肯放人進去,更不把焦繼勳放在眼裏。焦繼勳無奈,心知若自己因此而退縮了,必定名聲盡毀,而且還容易被人彈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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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趙老大對他的囑托,他把心一橫,決議查清楚這件事,再上告趙老大,由趙老大來處理。
王繼勳沒想到臨退休的焦繼勳還能有這膽量,他攔不住,只能先一步派人回去找趙老大訴苦。
不過他派出去的人被攔了下來,直到焦繼勳在他的花圃裏挖出了骨頭和一些未腐爛的人體器官,焦繼勳的奏疏也遞到了政事堂,被薛正安與沈億陸率先看到了,他派出的人才趕到宮裏傳信。
趙老大剛聽兩位宰相彙報完王繼勳殺人、分而食之的事情,聽說王繼勳也派了人來,便面色陰沉地讓人進來答話。
那人只顧着訴苦,說王繼勳在洛陽被河南知府焦繼勳等人輕視怠慢,一群人不問青紅皂白就強闖他家,污蔑他殺人,請趙老大這個姐夫替他做主。
趙老大一聽,怒而提劍,要宰了這個傳信的人,辛苦被王繼恩及時攔下。
“河南尹陳述案情的折子都已經遞上來了,他當他還瞞得住我嗎?!”趙老大大發雷霆,心中越發氣惱王繼勳這個小舅子無法無天不說,還總是給他惹事,一次兩次他還能替他兜着,可時間一久,他卻一味地偏私,還如何服衆?
想到亡妻亡故前希望他能好好照顧這個小舅子,他當時也一口應下,這才三番五次地放過為非作歹的王繼勳。
若還是虐待手下、奴婢這種事倒也好糊弄過去,可王繼勳千不該萬不該與牙儈勾結,逼良為奴,再殺人食之!
這不僅會讓百姓怨聲載道,也會讓朝臣們更加厭惡和抗拒。
果不其然,才半天,案上要求趙老大嚴懲王繼勳的折子紛至沓來。尤其是禦史臺,那些言官們噴王繼勳的口水都能裝一大缸了。
趙老大無法,只能下令把王繼勳和廣惠押到汴梁來,下放到禦史臺獄裏,再由禦史臺、大理寺及刑部主審此案。
這時,有人跟趙老大告密,說薛吉、沈霁也牽涉其中。
趙老大擰眉,問:“他們怎麽就牽扯進來了?”
那人将薛吉丢了女妓,跑到王國舅家找人,間接導致事發的事相告。趙老大又問:“那是薛吉,與沈家那小子何幹?”
那人頓了下,道:“薛衙內與沈衙內是師兄弟,此番又一同出現在洛陽,沒道理薛衙內丢了人跑去國舅家要人,沈衙內反而不知情。臣認為,這些事發生得過于巧合,會不會兩位宰相……”
趙老大的神色冷淡了下來:“我的肱股之臣豈是你能妄議的?你無憑無證便污蔑宰相,是以下犯上!”
那人吓得忙去請罪,然而趙老大已經開始懷疑他是想借這事來打壓自己的兩位宰相,至于指使他這麽幹的人,或許是失去了相位不甘心的趙普一派,又許是想要鏟除他的心腹大臣,別有用心的人,比如他那個弟弟……
不過懷疑的種子在心底埋下,他也想知道薛吉跟沈霁是如何攪和進去的,便讓王繼恩安排人手去查。
——
沈霁與薛吉不清楚這事在汴梁造成了極大的轟動,焦繼勳接管此案後,薛吉也被喊去問了話,薛吉“滿腹委屈”地把他帶來的女妓失蹤,懷疑是被牙儈賣給了國舅的事情說了出來。
焦繼勳一番調查,發現那個女妓竟然自己出來了,她哭訴說那牙儈拐賣了她,把她關在了一個小宅子裏頭,等着将她發賣。要不是有人看見,将她解救出來,只怕她早就不知道被賣去哪兒了。
牙儈辯稱是那女妓當初找到了他說自己想找個人家幹點活,以維持生計,問他能不能買下自己的。
然而那些從王家逃出來的奴婢拆穿了他的謊言,說她們當初就是被他這麽哄騙着進了王家的,結果身邊的姐妹不僅被打罵,還被吃了。
在這些奴婢的指證下,就算牙儈說的是真話,也早已無人相信。
而薛吉這時才“懊悔”地說:“原來國舅真沒有買走我的人啊?是我誤會了他。”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誤會”就把自己幹過的事揭了過去,偏偏別人還無法指責他是故意的,畢竟王繼勳虐殺奴婢、吃人肉,跟他一個來洛陽賞花的纨绔子弟有什麽關系呢?
他只是一個無辜被牽扯進這樁案子的,無辜路人罷了!
至于沈霁,她不過是只不過是受趙德芳所托去給王繼勳問個好,之後就再也沒有接觸王繼勳,這事又談何與她有關?
還有長壽寺。沈霁當初并未亮出身份,他們也想與廣惠脫離關系,省得被他牽連,自然是守口如瓶,假裝寺院裏從未也不知道這事。
這無論如何也扯不到沈霁的身上去,況且她當初是光明正大、招搖過市要去洛陽賞菊的,難不成她會提前知曉發生在王國舅身上的案子?這怎麽可能呢?便是自诩手眼通天的趙老大都不清楚自己小舅子幹的事,沈霁一個整天躲在家裏讀書的毛頭小子又有什麽能耐知道這事?
況且還有呂家人證實,沈霁與薛吉是沖洛陽的牡丹而來。
查明這些後,趙老大更加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沈霁與薛吉,從而達到把薛正安、沈億陸也拉下水的目的。
……
沈霁沒忘記她此行來洛陽的目的,不幸中的大幸是燕燕并沒有成為王繼勳的口糧,因她畢竟是宮奴,王繼勳擔心教坊司會來讨人,他若交不出人,那後果肯定比把人交出去要嚴重。
因此他只是把人關在後院,只等風聲過去了,再處置了她。
雖說燕燕撿回了一條小命,但王繼勳殘暴至極,不僅對她非打即罵,還讓她目睹了殺人分屍的場面,而對比那些被分屍的人,她在王家的日子算是好的了。在王家提心吊膽地過了一個多月,她甚至對王繼勳産生了依賴。得知王繼勳被抓,她還擔心地問王繼勳會不會有事……
李雲杳知道她大概是犯了後世所說的“斯德哥爾摩綜合征”,于是把這事跟呂念川說了,還叮囑她:“此心理疾病不可小觑,只怕她還要吃很多苦頭。”
呂念川道:“你們已經幫了她很大的忙了,之後的事,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燕燕被焦繼勳送回了汴梁教坊司,接着沈霁便接到了沈億陸敦促她回汴梁的信,字裏行間都給她一種回去後準得吃藤條焖肉的感覺。
沈霁:“……”
這時候回去的是傻子!
于是她對李雲杳說:“我們難得出來,不如再順道去長安一趟吧?”
李雲杳:“……”
你是真不怕挨揍!
作者有話說:
沈小雞:出了籠,誰還樂意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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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①出自《宋史·焦繼勳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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