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弟弟
走出宋氏大樓的時候,天已經開始暗了下來,今天晚上宋俨有應酬,沒有辦法送她回家順便跟去蹭飯,容清站在公交車站等車,看着擁擠的人群,不禁有些恍惚——雖然宋俨在的時候一樣會因為堵車而難以前行,但至少要比現在這樣舒服多了吧?不過還好……總算是周五了,接下來兩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這幾天的工作……總覺得比期末考試前的複習都要來得累,大概自己是真的不适合這份工作吧。
出了電梯,有些艱難地踩着高跟鞋站在自家門口,容清長長地舒了口氣,剛打開包想找鑰匙,門卻忽然從裏面被打開,随即響起的是一把清朗的男聲,讓容清無比熟悉。
“姐,你回來了?”挺拔的少年站在門口,迎着樓道間的燈光,将他俊秀的眉眼照得格外清晰,劍眉星目,大概就是像這樣的吧?
“阿池。”容清笑着點頭,看着自家弟弟接過自己手裏的包,側身讓出了門口。
……
“姐,我們今天吃外賣吧!”看着容清微有些別扭的走路姿勢,想起先前她脫下來的那雙高跟鞋,俊秀的少年皺眉,把包在桌上放定,就跨了幾大步攔住正要往廚房走的容清,得到自家姐姐一個疑惑的表情。
“姐,你看都這麽晚了,現在做飯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吃上呢。”
“但是外賣送來也要時間啊……”容清擰眉,“而且……”
“不要而且了,”容池幹脆地上前攬住容清的肩膀,半強迫性地推着她轉了個身,一步一步推着她走到沙發前坐下,“你都忙了一個星期了,現在呢就休息一下,明天做大餐給我吃就是了。”
一邊說着,一邊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了一沓外賣單抵到容清眼前:“姐,你要吃什麽?我打電話。”
容池就站在容清的身側,俯了身,一手搭着容清的肩膀,一手遞着外賣單,因為燈光的關系,投下大片的陰影将容清整個籠罩住,容清微微側頭,就見他正定定地看着自己,嘴上催促着,眼裏卻沒有半分的不耐,忽而就笑了起來:
“在學校還沒吃夠外賣?”
“我也不想啊……”容池看起來很是苦惱,幹脆就在容清的身側坐了下來,“外賣哪有你做得好吃?但是姐你辛苦了我一定會心疼的!”
“你這是上哪學的油腔滑調?這麽會說話,也不見你給我帶個女孩子回來看看。”容清有些哭笑不得。
“女孩子啊……咱們家裏不就有一個了麽?還要帶別人回來幹什麽?”扶在肩頭的手微微緊了緊,少年疊聲催促着,“姐,我餓了,你就快一點吧!”
“好好好,我點就是了……”
……
外賣點的是小區附近的一家面館,有時候容清不想做飯了,姐弟倆也會一起去那家店點些面吃,順便在街上随意逛一逛,那家店地方不大,味道倒是不錯,最重要的是衛生很好,雖說不是西醫,但到底也是個醫生,容清在吃東西的時候,對于是不是衛生這一點,要求還是挺高的,不得不說這家店的的确确拾掇得相當幹淨,難得點一次外賣,容清還是頗為放心的。
洗了個澡,換了居家服,剛好外賣送到。一碗熱氣騰騰的面下肚,容清頓時覺得整個人都舒坦了起來,洗了碗,切了些水果,和容池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說起來,最近的電視劇似乎越來越不靠譜了吧?容清看着屏幕上那個一臉扭曲猙獰的女配角,還有那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女主角,忍不住微微抽了抽嘴角,看向身邊的少年:
“阿池……其實……”
“姐,我覺得我們還是看電影吧!”少年同時轉頭,心有戚戚焉地看着自家姐姐。
容清“嗯”了一聲,就見容池利落地拿了遙控器切換了模式。
作為從小學中醫的人來說,容清偶爾真的挺不待見高科技的,比如說見多了那些化驗中藥中有效成分的人們,不過必須承認的是,多數時候,高科技還是給大家帶來了不少的便利,至少自從裝了數字電視的機頂盒,看電影什麽的也方便了不少。
大概是考慮到容清的緣故,容池選的是一部以吸血鬼為題材的電影——女孩子的話,應該多半都是會對這個有些興趣的吧?那部電影具體叫什麽名字,容清沒有注意,而這整部電影給她留下的全部印象,大概就是“昏暗昏暗的背景和血紅血紅的嘴唇”之類的,她只是覺得,吃飽了之後,人就越來越迷糊,眼皮越來越重……
容池忽然覺得肩上一沉,然後是溫熱的熟悉氣息噴在自己的頸側,小心翼翼地轉頭,容清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徹底閉上了眼,就這麽安安靜靜地靠在了自己的肩頭,睫毛投下淡淡的陰影,卻遮不住眼下隐隐的青色,眉宇之間一派倦色。
無聲地嘆了口氣,少年垂眸,斂去了眼中的神色,小心地攬住她的肩膀撫着她慢慢躺倒,枕在自己的腿上,又順手扯了挂在一邊架子上的外套給她蓋上,擡頭繼續看着屏幕,卻沒有忘記把聲音調低。
時間還早,電影才剛過一半,正是精彩的時候,容池卻半分也沒有看進去。容清看起來柔弱,可因為學醫的緣故,其實身體一直很好,除了研究病情的時候,作息從來都規律得不得了,生物鐘早就養成了,現在離平時睡覺的的時間還差了幾個小時,她卻已經實在困得不行,就連看着電影也能睡過去,最近究竟是有多辛苦?更何況……
這次的實習,來的未免也太過蹊跷了些。宋氏招人的要求有多嚴格,多少精英擠破了頭卻不得其門而入,他多少也是知道些的。自家姐姐再好,到底是不符合對方要求的,究竟為什麽會被錄用,恐怕還有些他不知道的內情,怕就怕他家這個一心撲在醫術上的傻姐姐在不知不覺當中吃了虧。
後半部電影就這麽在容池的走神當中一點一點地放完,容池幹脆地關了電視,輕手輕腳地将她的頭微微從自己腿上擡起,卻忽然看到了她眼角的晶瑩。怔了怔,輕而易舉地把她整個人打橫抱起,小心地放到床上,蓋上被子,然後轉身去了衛生間,擰了熱毛巾,動作輕柔而仔細地替她将整張臉都擦拭了一遍。
容清睡得很熟,沒有絲毫清醒過來的跡象,卻一直安安靜靜地流着淚,不多,卻怎麽也止不住,每每剛擦幹,便又濕了眼角。
“姐,你又哭了。”少年有些心疼地把毛巾再次捂上她的眼角,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見到她在夢裏哭了。他記得容清說,做一個醫者,最開始的功課,就是要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她是真的喜歡醫術的,小時候自己還上蹿下跳到處惹是生非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乖乖順順地坐在父親的腿上,一字一句地背着那些在他看來無比艱澀的醫理本草。
她一直都是那樣溫溫柔柔地笑着,好像根本就沒有什麽煩心事,但是容池很清楚,她心裏,是苦的——都說女孩子比男孩子要早熟,他簡直不敢想象,如果沒有容清,父母去世之後他要怎麽生活下去。是眼前這個只長了他一歲的姐姐,抱着他說阿池不要難過,你還有我,說阿池不要哭,爸爸媽媽會心疼。那時候他不懂,現在想想,那時候她才多大,每天替他洗衣做飯,甚至縫補衣扣,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
後來他終于懂事了些,問她為什麽不肯搬去周家,他記得那時候她把自己抱在懷裏,說因為這裏是我們的家啊,到處都是爸爸媽媽和他們姐弟的痕跡,怎麽可能舍得離開呢?語氣溫柔,卻讓他幾乎有落淚的沖動。
他知道她是辛苦的,可是卻總是笑得那樣淡然,有時候甚至連他也會覺得,她已經全部都忘記了,可是多少次,半夜過來想看看她有沒有蓋好被子,卻只聽到她在夢裏壓抑的低泣聲……你希望将我照顧得妥妥帖帖、無憂無慮,我就乖乖地接受你的照顧,高高興興地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安神定志,無欲無求,這是你的希望,可……其實我從來都不想看到這樣的你,那會讓我覺得……心疼。
“姐,別難過,還有我在,一直都會在的。”掀開被子在容清的身側躺下,容池伸手,将她整個人擁進懷裏,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拍着她的背,低聲地安慰着,也不知過了多久,懷裏的人終于止住了眼淚,容池看着胸前的一片濡濕,嘆了口氣,抽了紙巾再次小心地替她擦幹,然後伸手關了燈,整個房間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
……
宋俨很煩躁,昨天的應酬又是那一套衣香鬓影、觥籌交錯,從前還不覺得什麽,可這幾天吃慣了容清的手藝,習慣了那樣帶着溫馨的“家的味道”,對這樣的場合越發地厭惡起來,好不容易到了今天早上,卻又想起是周末,硬生生地又在床上多躺了一個小時才出門,現在在容清家門口敲了半天的門也沒有人來開,心知她多半是還沒醒,又多等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忍不住打了容清的電話。
“喂?請問是哪位?”一個清朗中帶着睡意的男聲從電話那頭傳來,宋俨一瞬間暗了神色。
作者有話要說:弟弟什麽的,還有最後那個電話……你們懂的~
☆、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