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卓婷重新打量了一遍敏熙，眼裏又多了些剛才沒有的東西。她看着敏熙說：“我還是從大哥那裏知道有你這個人的，阿晨他從來沒有跟我主動提起過你，就是我主動去問他關于你的事情他也不太願意說。我以為他是把你當成想要默默守護的對象不想讓我知道有你的存在，但是，我剛才看到他看你的眼神才知道，阿晨之所以不願意主動提起你，只能是因為他不想提起過去。”

卓婷的口氣裏透着莫名其妙的優越感讓敏熙有點反應不過來，他在心裏笑笑，面上沒有表現出來，點頭應道：“對，你說得沒錯，不想提起就是因為是過去的沒有必要再提起。”

敏熙的話讓卓婷更加自信起來，她笑了笑，看得出來她對敏熙的敵意要比剛才減輕了些。

“你跟阿晨之間的事情，大哥跟我說起過一點。只不過我不明白，你既然已經離開了為什麽又要回來？”

分別又重逢的事情，誰又說得準呢？

敏熙笑了笑，說道：“我跟他分開不是因為誰背叛誰或者誰抛棄誰，而是因為我們之間的關系。我想你應該明白。”

敏熙和韓雅晨之間的事情卓婷知之甚少，但他們的關系她還是知道的:“因為關系？哦，你是阿晨大姐的孩子，所以你就是阿晨的外甥。”

“是啊，全世界都覺得我們不應該在一起，到最後連我自己都認為我們在一起是錯的，所以我提出了分手。”敏熙苦笑了下，世界上最無奈的事情莫過于自己的幸福不被周圍人祝福，“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如果你們的感情夠堅定的話外界的壓力肯定不是問題，說到底你還是不夠愛他。”

“說得輕巧，明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是不對的還要堅持，你想過後果嗎？”

“我……”卓婷看到敏熙眼裏的情緒頓時語塞，她不知道敏熙的處境，但換作是自己，她也不知道會出現什麽樣的局面。不過看得出來，卓婷之所以會說這種話，一定是因為害怕，她愛韓雅晨，同樣她也清楚眼前的人之于韓雅晨的重要性，她怕重新出現的敏熙會破壞自己苦心經營的婚姻，理直氣壯地質問只是掩飾自己的害怕。

敏熙的心同樣惴惴不安，卓婷的話一針見血，當初的離開，追根究底就是自己不夠愛，太自私，明明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自己卻不顧韓雅晨的想法孤注一擲地分手将痛苦留給他而自己一走了之，自己的說辭無非是辯解而已。但是敏熙清楚卓婷的目的，他對眼前的女人沒有任何偏見，他知道只有足夠愛韓雅晨，這個女人才會迫不及待地向自己宣布主權，他們的過去，成為她害怕的砝碼，她有理由站在這裏跟自己理論那些毫無意義的過去的對錯。

敏熙露出善意的笑，他對卓婷說：“其實你不必說那麽多，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吧，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我不會那麽無恥地跟一個女人搶一個男人，況且，六年前他是我舅舅，六年後同樣是。”

卓婷的眼裏閃過驚訝，她認真看着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心裏的沉重有所放松，敏熙的話說得很直白，但是卻正中下懷。

“你能說到做到嗎？”卓婷終是露出女人的脆弱，說得再多也無非是希望敏熙不要打擾他們一家三口，雖然那個男人并不愛自己，但至少自己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如果它被破壞了自己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Advertisement

“嗯。”敏熙沒有說更多，他答應卓婷不會插足他們之間，畢竟他看得出來卓婷對韓雅晨是真心的。

一個女人的真心，他有什麽理由不去維護呢？

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後卓婷的表情終于放松，她璨然一笑，對敏熙真誠地說道：“謝謝你。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嗎？”

敏熙有些詫異，應道：“你說。”

卓婷斟酌了下詞句說道：“阿晨他答應做手術了，手術也安排好了在這個星期五，住院期間我自己來照顧阿晨，你可以來看他，但是別總是出現在他面前行嗎？，我不想讓他誤會你……嗯，你明白嗎？”

敏熙聽懂了她的意思，心裏頓時有些不是滋味，不過既然答應她不會破壞他們也就爽快答應了：“好。”

既然一切又回到原點，他也該清醒清醒。卓婷的考慮是對的，他可以選擇相安無事，卻難保韓雅晨不會誤會。

卓婷慷慨地給了敏熙道別的機會，敏熙在心裏苦笑了笑，還是走進了韓雅晨的病房。

躺在床上的人此刻正閉着眼睛，蒼白的臉上難得地安詳，不知道是不是真得睡着了才有這樣放松的表情。

敏熙在床邊坐下來，他捧起韓雅晨的手，輕輕地說：“哥，不知道為什麽還是想叫你一聲哥。我挺高興的，還能這樣靜靜地看着你，本來我還以為我們不會再見面了呢，沒想到居然還有機會再見面。看到你有個溫柔漂亮的妻子，還有個可愛的孩子我很開心，知道你過得還不錯我就放心了。本來……本來還以為你做手術我可以借此機會照顧一下你的，但是你老婆來了就算了。看得出來她對你很好，一定能照顧好你的，我，我就回去了。”敏熙知道韓雅晨并沒有睡着，他裝着輕松的口氣說着，希望這個道別對韓雅晨來說不那麽殘忍。

韓雅晨沒有睜眼也沒有其他反應，但是他聽得很清楚。他不想聽到從敏熙嘴裏說出那些話，也不想聽到離開的字眼，更不想直面敏熙的離去，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攔住他。假裝睡着至少讓他不用露出脆弱的一面。

敏熙想了想，該說的都說完了，該做的也沒什麽能做的，道完別，這次是真的再見了。

敏熙回頭看了看，韓雅晨沒有醒過來要和自己說話的意思，就頭也不回地拎着未打開過的行李箱離開了。

敏熙剛離開病房，韓雅晨就睜開了眼睛，眼神裏有種說不清的晦澀，他動了動喉嚨，終是不甘心将“再見”兩個字說出口。

與此同時，門外的卓婷也走了進來，她坐在丈夫身邊，心裏是失而複得的喜悅，門外離開的人已經走出了自己的生活，眼前的人才是該在意的。

“你都聽見了吧？小熙，其實挺溫柔的一個人，我挺喜歡他的。”卓婷不經意地笑笑，她知道韓雅晨心裏并不甘心，但是敏熙做了正确的決定，她的丈夫也應該整理心情重頭來過了，畢竟敏熙給不了他的自己能夠給他。

“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

韓雅晨不想去計較卓婷對敏熙說了什麽，也不想聽卓婷說什麽關于敏熙的事情，他有些累，支開卓婷想一個人放空一下。

“……好吧，那你休息，我回去拿點東西。”卓婷有些受傷，自己的丈夫在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卻推開了她，她不知道說什麽好，也就順從地應了。

韓雅晨有那個直覺，他知道敏熙這一次離開就真的不會再見了，他帶走了留在自己心裏的最後一點念想，做了所謂正确的選擇。正如他說的，過去的就讓他過去，不該再糾結過去的東西。比起自己，敏熙能夠表現得更為灑脫，自己已經沒有理由揪着過去的感情不放了。

再見，原來是再也不見的意思嗎？韓雅晨想，再見，我的小熙。

敏熙拖着行李回到家的時候，林珂有些意外，眼前的情形在她腦子裏已經有了大致猜想，她問道：“小熙，你怎麽回來了？”

敏熙看着林珂的臉，腦子裏重又回想起與韓雅晨之間的一幕幕場景，不禁悲從中來，他卸下盔甲，在林珂面前露出難得的脆弱，趴到她懷裏大哭起來。

這種感覺和六年前那場訣別一模一樣，沒有因為分開六年而變淡的感情像蟲蟻一樣在說完再見之後狠狠地咬噬自己的心，好不容易結痂的心複又被撕扯開，很痛很痛，痛地讓他不知道怎樣才能減輕一點。

林珂沒有說安慰的話，她知道敏熙作了該作的決定，他這一回來，大概終其一生都不會和那個人有什麽牽扯，雖然知道敏熙心裏難受卻也覺得欣慰。她緊緊抱着自己的孩子，讓他在媽媽的懷裏尋求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