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收到烏拉那拉氏十萬火急的家書，得知弘晖染上瘧疾命懸一線後，胤禛頓時心急如焚。當下再顧不得其他，只禀明了康熙後就獨自一人快馬加鞭的往京城趕，在幾乎跑死了三匹馬後，他方才終于看到了四貝勒府那熟悉的朱紅色大門。
大門安安靜靜的關着，并且門口處沒有挂起白幡來。
胤禛見狀頓時心神一松，還好，兒子還在。
事實上也确實如此，當四阿哥一頭闖進寝卧的時候，看見的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奄奄一息馬上就要斷氣的弘晖，而是一個雖然看起來依舊蒼白虛弱，但精神頭卻尚算不錯，看見自己還能乖巧的叫一聲阿瑪的弘晖。
“嗚嗚嗚……爺、爺、您終于回來了！”烏拉那拉氏用手帕捂着嘴巴，哭的那叫一個肝腸寸斷，泣不成聲。
“怎麽回事？不是說弘晖病重嗎？”胤禛因連日趕路而形容憔悴的臉上，有着濃濃的不解之色。
“是，弘晖的确是病的極重，太醫說，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弘晖就要不行了。”烏拉那拉氏又哭又笑地說道：“還是多虧了十一弟，他從宮裏弄來了金雞納霜，救了弘晖一命。”
金雞納霜？
胤禛的臉上瞬間露出了原來如此的神情。
的确！
如果是那等神藥，的确是極對症的。
四阿哥深知，他弟弟平日裏雖然蠢萌，但關鍵時刻還是十分機靈的，幾乎一下子就能想到這關礙之處。這要是放在別人身上十之八九是不清楚的，況且就算清楚也很難将藥弄來。果不其然，只聽床上的弘晖突然虛弱地說了一句：“阿瑪，十一叔、十一叔他為了救我，讓人給打了！”
胤禛聞言一愣，随即面色大變，只聽其聲音嘶啞而尖銳的質問道：“你說什麽？”
“還是讓臣妾來講吧……”烏拉那拉氏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聲音歉疚的開始訴說起來。
這件事情還要追溯到七天前。
那一日，弘晖病危，命在旦夕。胤孝如同神兵天降般帶來了救命良藥，那藥起效極快，上午服完，下午弘晖就清醒了過來，烏拉那拉氏對此自然是千恩萬謝，然而，她的孩兒得救了但有些人卻永遠失去了生命，沒過兩日，東宮就傳來消息側福晉劉佳氏與腹中孩子雙雙離逝。
“十一弟與太子那日當衆争搶過金雞納霜……如今他痛失寵妾與愛子，便把滿心的怨恨傾注在十一弟身上，甚至、甚至不惜找上門去對他大打出手。”
胤禛聽到這裏果然再也坐不住了。
他弟弟從小到大都被當朵花似的養大，那麽單薄，那麽瘦小，怎麽能受得住別人的毆打？
就是一根手指頭也不能碰啊！
胤禛頓時調轉身體，二話不說直奔宮中而去。結果一刻鐘後，他就在阿哥所看見了鼻青臉腫，腦袋上紮着條厚實繃帶，活像是個豬頭似的胤孝，實話實說，這一刻，四阿哥的心都快要碎了。
“隔，泥回來啦……！”因為嘴巴裂開口子的關系，十一阿哥說起話來時多少有些大舌頭。
胤禛面沉如水，他來到了弟弟身前，踟蹰的想要擡起手摸摸他的臉蛋卻終是舍不得去碰觸太慘了，那麽漂亮的一張臉現在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胤礽，竟把你傷的這樣重！”四阿哥的一雙拳頭死死地握在一起，眼中有種刻骨的恨意。
胤孝見狀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不過他也知道這是哥哥心疼自己，遂趕緊表示雖然太子打了我但我也還手了，生生撓了他個滿臉開花什麽的，真是一點都沒吃虧！！！
“……他打了我一頓，這事就算兩不相欠了，皇阿瑪那裏……你也不要再去說什麽了。”胤孝含含糊糊的如此說道。
胤禛聞言心裏卻知道這是為何。
與冷絕狠心的自己不同，他這個弟弟本質上是個過分善良的人，他肯定不會後悔把藥搶過來給弘晖，但是對于太子死去的那個側福晉和孩子，心中多少還是存有幾分愧疚的。這就跟當年十阿哥的娘親溫僖貴妃因他之故而沒能在臨死前見到康熙最後一面時一樣，他嘴上不說，但心裏卻一直記着，這也是其面對十阿哥時，雖然讨厭卻始終不曾真的對付過他一般。
此時此刻胤禛的心中無疑是充滿了巨大的狂怒與愧疚。
他嘴巴張合了幾下想要說些什麽卻最終發現自己竟難以吐出任何一個字來。
“疼嗎？”不知多久以後，他聲音嘶啞的開口問道。
胤孝身子一顫，先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後頓了一下，最後又開始重重的點了點頭。
怎麽能不疼呢？
他從小到大除了上次挨了七個板子的時候，就屬這次最慘了，胤礽那個王八蛋，竟然搞偷襲，又是拿拳頭打我，又是用腳踹我，還讓他身邊那幾個該死的哈哈珠子一塊幫忙。
胤孝越想越覺得難過，越想越覺得生氣。
于是，他就特別沒有出息的哭了出來。
唉！本來還想在他哥面前硬氣一把的，如今這個哭哭啼啼樣子實在是太丢臉了……
但，就是忍不住哇。
胤禛看着弟弟，從嘤嘤嘤變成哇哇哇最終又進化成了嗷嗷嗷。這一次，他卻絲毫沒有任何的嫌棄，有的只是心疼和【恨】。恨太子欺人太甚也恨自己無能為力，若他是皇帝就好了，這一刻一種熊熊燃燒的野望在胤禛心中燃起，他想：若自己是皇帝，這天下就無人能如此欺辱他弟弟了。
***
“福晉，爺吩咐奴才回來傳話，說今晚會宿在十一阿哥那邊。”
“……知道了。”烏拉那拉氏聞言眼中微微劃過一抹失望。弘晖剛剛死裏逃生，她自然是希望胤禛能先緊着他們的孩兒，但轉念又想到胤孝的傷勢是因何而來，微起波瀾的心情頓時也就平複了下來。
回來通報的小太監退了出去，取而代之的則是烏拉那拉氏身邊的侍女銀瓶走了進來。
“主兒，那位李格格又去佛堂了，這一次，還不定怎麽詛咒咱們大阿哥呢！”
聽了侍女的話後，烏拉那拉氏的臉色瞬間就變得森然起來。
一個月前，李氏在自己院兒裏請了尊觀音像，日日祈禱十分虔誠。這本也不是一件什麽大事。畢竟拜佛禮佛什麽的，在大清朝的貴婦圈中是一件極普遍的事情。就連烏拉那拉氏自己甚至是胤禛本人都很篤信佛教。只是不久之後，烏拉那拉氏就得到暗報，說李氏在觀音像前居然咒怨過她和大阿哥，特別是後者甚至說出了希望其早早夭折這樣的話來。
烏拉那拉氏面上不顯，但其實心裏早就對她怨毒不已。特別是如今弘晖染上瘧疾，歷經生死更是讓其認為，此番定是李氏詛咒之緣故。不然的話，為什麽全府上下，偏偏只有弘晖感染此症？
“我兒吉人天相，自不是她能詛咒得了的。”烏拉那拉氏微微笑了一下，嘴角邊上盡是涼薄之意，她輕聲說道：“況且，世事無常，還指不定誰的孩子會先出事呢！”
四阿哥在胤孝這邊呆了一夜，第二天就帶着後者一起回了府上。本來胤孝是不大願意的，他臉上有傷，嫌棄丢人。但四阿哥怎麽可能放心留他一個在宮裏，胤礽那麽喪心病狂，萬一再傷着他該如何是好。
遂不管其願不願意都被強壓上了馬車。
“對了，哥……郭寶瑞那邊你也幫着注意點，為了今次的事情，他也把太子給得罪狠了。”
郭公公真的很給力。
那日，要不是他堅持把藥拿回來而沒能被胤礽半路截走，弘晖的小命說不定就沒有了。
胤禛聞言唔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如此這般，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十一阿哥就乖乖的留在四貝勒府養傷，又過了一個月，康熙從木蘭圍場回來了。
一個月。
只要不是斷胳膊斷腿什麽的，傷肯定是好的差不多了，起碼從表面上是看不大出來什麽的。事實上，雖然胤孝表示自己挨打這件事情不要跟康熙說。但康熙又怎麽可能真的不知道呢，他要真的兩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那這麽多年還能說離京就離京說出巡就出巡嗎？
況且，此事胤孝不提，但架不住胤礽總提啊。他前前後後給康熙寫了五六封信，每一封都在控訴着胤孝的“罪過”。他甚至指責胤孝心中除了四阿哥外，并不把其餘皇子當做自己的兄弟對他這個太子也十分的不恭敬。
認為其：表面天真，實則歹毒，是個包藏禍心的詭谲陰邪之徒。
這世上沒有一個當爹的願意自己兒子被人這樣指責。更何況胤孝還是他自己一手養出來的，你說他歹毒，詭谲，陰邪不就等于說康熙教子無方兼有眼無珠嗎？
“混賬東西！究竟是誰不念手足之情，他對小十一拳打腳踢的時候，又可還記得，自己是他的兄長！！！”
明明那麽嬌氣，那麽愛告狀的人，這一次卻什麽都沒說。
你還要讓他如何啊！
康熙心中氣極，對太子的不滿果然越發加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