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時間又過了半月

一日王婉兒醒來,被柳絮拉到銅鏡前坐下,畫眉塗胭脂水粉,唇一開一合在紅紙上印了一下,紅的越發嬌豔欲滴。

“小姐,這件怎麽樣?”柳絮興致勃勃拿出一件淡粉色的衣裙。

袖口以及身後圖案,皆是用蘇繡,色彩和諧鮮明,白色絲線精細的勾勒出一把圓扇,上面花鳥栩栩如生,雅致之極。

“就這件吧。”王婉兒輕輕點頭。

柳絮極為手巧,将柔順的黑發熟練挽成發髻後,在兩肩各垂下一路發绺,樣子飄逸,這是流蘇髻。

黃梨木盒中裏面盡是發簪,樣式各異,卻都甚是精美,王婉兒從中取了一支粉色的桃花簪,黑色的木質,尾端是依次錯落着四朵妍麗的桃花。

柳絮小心接過,在發間插好。

如此堪稱是精心打扮了。

“好了小姐。”柳絮看着小姐現在的模樣,簡直迷花了眼。

放眼偌大的蘇州,美人無數,絕對沒有能與自家小姐一比的。

那容貌那身段,那肌膚那手,哪怕是一根發絲都美到極致。

王婉兒起身,展開雙臂轉了一圈,淡粉色的裙擺如花綻開,美不勝收。

“走吧。”唇邊帶着一抹柔軟的笑容。

柳絮聽話的跟在後面,小姐真美,聲音也好溫柔好好聽。

王婉兒蓮步輕移走在前面,今日是去赴約,赴李公子的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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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李兩家在此事上俱是滿意無比,于是乎就有了今日的見面。

今次見了面,這樁親事也算是基本定下了,接下來按規矩,納彩、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迎親即可。

馬車搖搖晃晃前行,王婉兒在車中,難得的心裏有了一絲不自在。

康熙二十九年,康熙親征葛爾丹,回來時途經蘇州,一眼就瞧見畫舫中彈琴的她,出衆的容貌,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約風情,幾乎立刻入了眼。

當地的知府為了讨好皇上,她被獻了上去,然後入了皇宮。

“小姐、小姐……”耳邊傳來連續喚聲。

王婉兒松開手中攥的不成樣子的帕子,放輕聲音,“怎麽了?”

“小姐,得月樓到了。”柳絮道。

一連叫了好幾遍,小姐絕對是走神了,應該與李公子有關!

小姐看上去很鎮定,可實際上心裏也很慌亂吧。

王婉兒素手輕撩車簾。

一輛馬車在門前停下,裏面的人又遲遲不下來,早就引來不少人的目光。

一只柔弱無骨的手從中伸出,緊接着是一張美得驚人的臉。

一頭上好的黑發用一根詩意的桃花簪挽起發髻,兩肩各垂下一路發绺,淡粉色衣裙罩身,一根腰帶束着腰身,那叫一個纖細,輕輕一折就能給折斷。

白白淨淨的臉龐,柔柔細細的肌膚,眉目如畫,唇邊帶着的一抹笑,柔軟無比。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蛴,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此刻幾乎是所有人腦中立刻浮現了這麽一句話。

在這般嬌美的人兒面前,百花從此再無顏色!

同時一個疑問也浮上心頭,這是哪家的小姐?為何沒有半分印象?

“王姑娘,請。”小二穩定心神,躬身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王婉兒輕輕點頭。

得月樓不愧在蘇州名聲極大,三樓處一扇扇屏風隔成一個個空間,四扇屏風有梅有蘭有竹有菊,也有花鳥魚蟲,春夏秋冬,可謂費盡心機。

小二在一處停下,“就是這裏了。”

王婉兒款款一笑,“多謝。”

柳絮跟在後面,從荷包中取出一粒碎銀,“收好。”

小二接過道謝。

柳絮見小姐進去了,趕忙跟上。

王婉兒一入內便覺得眼前一亮,一名白衣公子,氣質幹淨清冽,身旁立着一位小厮。

“讓李公子久等了。”盈盈一拜。

“是我來的早了一些。”李如生耳根一紅起身。

就着一盞清茶,兩人從中午到了日落,即使這樣李如生仍有意猶未盡之感。

王婉兒話語不多,往往一語點出便是中心。

“小姐,該回了。”柳絮看了看窗外适時提醒。

“一時竟忘了時間。”李如生歉意道。

“沒事。”王婉兒輕輕一搖頭。

回到家中,爹爹娘親自是詢問了一下,王婉兒面染薄紅,只低着頭一個字不說。

王嚴和夫人豈能不明白女兒是什麽意思,對視一眼,裏面有着看透的了然。

如此又過了數日,王婉兒正在看書,柳絮欣喜小跑進來,“小姐,日子定下了,明年初春李家會來提親。”

王婉兒雙眼未從書上離開,輕輕應了一聲,“嗯。”

柳絮呆了,小姐怎麽是這個反應,不是應該很是歡喜嗎?

“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時間會是明年春。”王婉兒翻開下一頁,樣子從容極了。

“是夫人提的,小姐年幼多留些時日。”柳絮把聽到一五一十說出。

王婉兒一頓,旋即淺淺笑開,“娘親是不舍了。”

明年春就明年春吧,不耽誤時間。

時間如白駒過隙快速而過。

康熙二十九年

紛紛揚揚的大雪落下,王夫人病倒了,王婉兒跟着在病榻前忙前忙後。

“咳咳咳,婉兒…”王夫人面色蒼白虛弱,剛一開口便是一連串的咳嗽聲。

“娘有話慢慢說。”王婉兒忙倒了杯熱茶。

“婉兒啊,你代娘去寒山寺燒柱香,咳咳咳……”

王婉兒看着心疼,一邊給娘拍着後背讓人好受些,一邊應承下來,“好,等娘睡着我就去。”

她知道娘的習慣,每月都會上寺廟燒上一炷香,保佑全家平安。

在娘喝了藥睡下,讓人駕了馬車趕往寒山寺。

正值隆冬時節,天氣冰寒,風凜冽如刀,刮得刺疼。

一輛馬車在城外跑着,在雪地上留下一行車輪印。

馬車簾厚實擋風,王婉兒輕皺着眉頭,捧着手爐暖手。

娘的病約莫還有半月才能好,爹爹和兩位哥哥也沒在家……娘因為病痛,身子都清減了不少。

馬車奔跑着,遠遠的便瞧見一座寺廟的模樣。

寒山寺史建于南朝,歷史悠久香火不絕,黃色的牆面烏黑的磚瓦,看着肅穆極了。

王婉兒來的不少,直接前去正殿,或許是天冷之故,一路上并未遇見其他香客。

殿宇門桅上高懸一個匾額,打掃的幹幹淨淨不染塵土,上書‘大雄寶殿’四字。

心頭敬畏禁不住放慢腳步,跨過門檻入得殿內,高大的金身佛像慈眉善目,神态安詳。

立着一人,渾然天成的氣勢無法掩飾。

王婉兒卻一瞬間手足冰涼,那人……

定了定有些慌亂的心神,輕柔走上前,奉上香火錢。

一旁的小和尚遞過來一束香,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王婉兒接過,在黃色蒲團上拜了幾拜,默念道全家平平安安,早日讓娘的病好起來。

起身将香插入香爐中,最怕什麽來什麽,一轉身額頭撞在一人身上,慌張後退一步,低着頭小聲道:“抱歉。”

“無事。”冰冷的聲線。

王婉兒聽到腳步聲漸漸遠離,才松了一口氣,剛才真是驚險啊!心差點跳出來!

等等地上有東西,一塊令牌龍飛鳳舞的刻着四這個字。

“咚咚咚。”小和尚閉着眼敲着木魚。

王婉兒站着沒動,柔軟出聲道:“剛才那人掉了東西。”

小和尚睜開眼,往地上看去玉佩質地極好,撿起來朝外面跑去,“施主,且等等。”

王婉兒擡步往外走,此刻腦中只有一個想法趕緊回家,最好近些時日都不要出門。

踏上馬車,在路上甚至忍不住催促了幾聲,讓馬車快點。

車夫也沒多想,鞭子甩的更急了,馬兒背上吃痛跑的更快了些。

馬車劇烈的猛晃了一下,王婉兒頭一下子撞在車壁上。

“嘶。”手撫住額頭輕抽了一口涼氣。

不用看也知道被撞的肯定紅了。

“小姐你怎麽樣?”外面車夫的緊張擔心的聲音。

“怎麽回事?”王婉兒輕輕揉着紅腫起來的地方。

“馬車車輪被石頭卡住了。”車夫下車查看了一下。

王婉兒心道,今天運氣真是不好。

掀開車簾,恰在此時,一陣馬蹄聲響起,一隊人馬約莫十幾人從這兒經過。

看清為首的面無表情男子,刷拉一下放下手中簾子,心跳的有些急促,今天的運氣真是沒法說了,一次又一次。

怎麽就這麽巧呢?

卡住車輪的石頭被清理掉,馬車重新跑起來,王婉兒根本無法平靜下來。

怎麽想都想不透,好端端的四阿哥怎麽來了蘇州?

到了家中,因為心神不寧,腳下還絆了一下。

“小姐,夫人一直在睡着。”婢女禀報道。

王婉兒伸手試了試娘親額頭上的溫度,仍是燙手。

“城內有名的大夫都來過了?”

“小姐都來過了。”柳絮端了一盆熱水進來。

之前去寒山寺,王婉兒把柳絮留了下來。

王婉兒手伸進盆中,将帕子絞幹了,給娘擦拭額頭,這樣溫度能降些。

“小姐,你的額頭怎麽了?。”柳絮驚呼一聲。

王婉兒擡手輕碰了一下,有點微疼,“路上,在車廂上磕了一下。”

柳絮急忙找來化淤青的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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