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王婉兒并攏雙腿緩緩下坐,頭上的茶碗晃動了一下,灑出一點水出來,地上濺濕。
趙嬷嬷見了反倒是松了一口氣,“貴人基礎不錯,多試幾次便能成功了。”
她奉禦旨是來教導宮中規矩的,若王貴人全都會了,那還教什麽!
王婉兒輕輕應了一聲,單手扶着椅子,繃緊身子動作緩慢,一點點下坐。
這次碗只是晃了一點,并無水灑出。
到了第三次已經做得很完美了。
趙嬷嬷滿意的點點頭,“貴人學的很快,下一個學走。”
“雙眼平視前方,唇邊最好帶笑,走起來腰肢要輕輕擺動,但也不要太柔,對,就這樣走。”
咣當一聲響,碗從上面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水液四濺。
趙嬷嬷不慌不忙,讓一旁的碧葉再次拿來了一只碗,再次倒上水。
“貴人萬萬不能急切,平心靜氣,呼吸吐司,呼吸吐氣,不要拘謹,像平時走路那般就好。”
王婉兒應聲,輕輕邁步。
這次好了,碗雖然有些晃悠,但是好歹沒有掉下來。
趙嬷嬷又指點了一下,走路時,雙臂随着輕輕擺動,一定要恰到好處,不可太高也可太低,這樣才能顯得優雅好看。
王婉兒學的很快,走了五六遍,已經似模似樣。
“貴人的天分真好。”趙嬷嬷贊賞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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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聽皇上的命令來教一位漢女,都坐好了長期教導的準備了。
沒成想這個王貴人天賦這般好,站坐行,旁人三、四天才能學會的,半個時辰便全弄懂了。
“嬷嬷過譽了。”王婉兒淺淺笑了一下,猶如微風拂柳。
“沒有過譽。”趙嬷嬷搖了搖頭。
“今天學的已經不少,不知貴人是繼續學下去,還是明天學?”
王婉兒雙眸中閃過思考之色,“還請嬷嬷繼續教吧。”
趙嬷嬷自然沒有不同意之說。
一個教的認真,一個學的用心,時間不知不覺間過去。
一上午,王婉兒将宮中的規矩學的七七八八。
今日早上,沒有去給溫僖貴妃請安。
倒不是忘了,而是麗景軒早早放出了消息,貴妃娘娘今日身體欠安,免了今日的問安。
宮中主位嫔妃病了,作為下面的貴人,自然不能視若無睹。
讓碧蓮取了一些銀子,去禦醫院換一株補身體的藥材,給貴妃娘娘送去。
只是心病還需心藥醫。
自從入了宮,這銀子花的跟流水一樣,可一些必要的打點根本少不了。
短短幾日便撒出去了幾十兩銀子,要知道貴人的品級,年俸才一百兩銀子,按照花法撐不了多久。
王婉兒回想了一下,溫僖貴妃因為心思郁結,沒幾年就去了,具體時間是……康熙三十三年十一月,正是天寒之時。
皇宮華麗如斯,卻埋葬了不少女子。
有的在最美年華逝去,有的則是凄苦的老死宮中。
這也是她,發現自己重生時,第一時間起了遠離的念頭。
可惜,天意弄人!兜兜轉轉還是入了宮!
還有一點,她心中仍存有疑惑,皇上在她昏迷時,竟然直接就闖進馬車?
若只是單單因為容貌,那不可能,倒像是認識她。
可又怎麽可能,京城離蘇州那麽遠!
殊不知,往往最不可能的答案,往往就是真實的!
王婉兒用食指按壓了下眉心,想的頭疼便不想了。
皇上的寵愛是她立足宮中的資本,有些深究已經無用。
今晚侍寝是不可能了,一連三日了,凡事有個平衡的度。
時間到了傍晚
碧蓮、碧葉時不時跑出去看看,乾清宮的轎攆有沒有到。
每次都是失望而歸。
王婉兒被兩人晃得無法平靜心神,無奈道:“站住。”
“小主。”碧蓮、碧葉眼神神同步,眼巴巴的,看着像想吃肉骨頭的小狗。
王婉兒覺得好笑,“備水,我要歇下。”
昨晚被皇上折騰了一陣子,腰酸腿疼,又學了各種規矩,身體撐不住了。
“是。”見小主确實發困,碧蓮、碧葉兩人手腳利落,打來了熱水。
王婉兒洗完臉手、腳之後,換上舒适的寝衣,躺進被窩裏。
燈火熄滅,養和殿陷入一片寂靜黑暗之中。
乾清宮
梁九功小心翼翼伺候着,“皇上,今晚不翻牌子了?”
一名太監捧着綠頭牌,已經站了不短的時辰,皇上愣是瞧也不瞧一眼。
康熙擺了擺手,“退下。”
意思是不翻了,梁九功瞬間明了,那名太監臉色更苦了。
皇上回宮三日了,後宮中的嫔妃誰不是眼巴巴的盼着。
可先是連續招幸了王貴人,現在更是連牌子都不翻了。
他們這些做奴才的可真苦啊!
梁九功見皇上實在是沒那個意思,壓低聲音道:“你退下吧。”
那名太監手抖了抖,懇求的看着梁九功,梁總管您幫着說幾句話呀。
梁九功搖了搖頭。
皇上是大清國的天,皇太後那邊他不管,只聽皇上的。
那名太監只好躬着身子退下。
康熙挑燈處理着奏折,思緒卻漸漸飄遠了,小姑娘這會兒應該安寝了。
梁九功垂手低頭默不作聲,當自己是隐形人。
“梁九功。”康熙忽然發聲。
“奴才在。”安靜的無聲無息的梁九功,瞬間躬身應是。
“儲秀宮溫僖貴妃病了?”康熙眼眸深邃。
梁九功捉摸不透皇上的情緒,恭敬回道:“回皇上,是,儲秀宮已經有禦醫去看過了,無大礙。”
“嗯。”
再次沒了聲音,梁九功後退一步,用袖子擦了一下額頭的汗,伴君如伴虎。
夜色濃重,康熙在龍床上躺下。
睡着後,來到了儲秀宮前殿,借着月色能看見,小姑娘臉頰紅紅的,睡得分外香甜。
真是個沒心沒肺的!
康熙無奈嘆氣一聲。
……
轉眼又是一日
溫僖貴妃仍是欠安,這次直接免了半個月的請安。
養和殿迎來了第一位客人布貴人,她身邊跟着一名容貌與她有幾分相似的小姑娘。
想來便是五公主了。
細長的柳眉,一雙眼睛顧盼生輝,唇色淡粉,看着很是靈秀可人。
王婉兒和布貴人同是貴人,到也不用見禮,可面對擁有皇家血脈的公主那就不行了。
屈膝福身。
五公主馬上扶起人,“快起。”
王婉兒順着力道站起。
布貴人笑着道:“我是左等右等不見妹妹登門,今日便抽了閑暇,過來看看。”
“是我的不是。”王婉兒輕柔道歉。
因為昨夜休息的好,白皙如雪般的肌膚透着淡淡的紅,光彩照人。
聊着剛要擡步進屋,一名太監拎着食盒,進了院子,唱喝道:“王貴人,皇上賞四色點心。”
聽到皇上二字,五公主眼睛明顯一亮,随後又暗淡下去。
皇阿瑪!
碧蓮極有眼色的遞過去一粒碎銀,“勞煩公公跑了一趟,喝些茶。”
“奴才還要回去複命。”太監滿意的将碎銀揣入袖中,離開了。
王婉兒打開食盒的蓋子,裏面是熱氣騰騰的四碟點心,紅的白的綠的紫的,四種不同的顏色,擺的整整齊齊,精致的緊,香甜的味道聞着就誘人。
“來,快嘗嘗。”兩指捏起一塊招呼。
布貴人有些遲疑,“這不太好吧?”
“有甚麽不好。”王婉兒放在口中咬了一口,糕點帶着淡淡的玫瑰香,好吃極了。
五公主看了有些心動。
王婉兒遞給她一塊。
五公主姿态敏雅,小小吃了一口,一下子被味道征服了。
布貴人見了,用帕子隐晦的壓了壓眼角,都是她這個當額娘的沒用。
“妹妹,今日前來,其實是厚顏想求你一件事。”
“姐姐但說無妨,能辦到的,必不會推辭。”王婉兒用帕子擦了擦手上渣子。
“靜兒已經十六了,到了婚嫁的年齡,我這個當額娘的愁啊,……”
“前面幾個公主撫蒙……”
王婉兒明白了布貴人的意思,“姐姐,我也只是個小小貴人,說話分量輕微,你應該去找貴妃娘娘。”
布貴人搖了搖頭,“娘娘那兒,我去求過。”
後面的話沒說,不過想來不盡人意。
“本來來時,我還猶豫,可看了這一食盒點心,定下了想法。”
布貴人一咬牙,跪了下來。
“姐姐,你幹什麽?”王婉兒驚了一下,伸手去扶人。
“額娘——”五公主不住地流下眼淚。
“靜兒是我唯一的女兒,只要妹妹能幫我,我願為妹妹馬前卒,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布貴人鄭重磕了一個頭。
“有什麽話起來再說。”王婉兒拉都拉不起來。
布貴人不動。
今日她是為了女兒豁出去了。
若是嫁在京城,偶爾還能見一面,知道過得好不好。
可去了蒙古呢!永遠都見不着了,一別便是永別。
骨肉分離那種痛,撕心裂肺!
“我應下了,快起來。”王婉兒輕柔道。
這個回答,也是經過深思熟慮。
在宮中,她雖不懼,可有人幫襯着總歸是好的。
布貴人抓住王婉兒的手,感激的一遍遍道謝,“謝謝,謝謝。”
王婉兒拍了拍她,緩緩道:“我只是小小一個貴人,皇上未必能聽得進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