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最後都會消失嗎
黑暗中衣物摩擦的聲音被無限放大,就連呼吸都有了震耳欲聾的聲音。
盛星悅睜着眼望着看不見的天花板,鼻腔內是時夏身上淺淡到近無的沐浴露香味,耳裏是綿綿又稚嫩的聲音,而他的心髒從浴巾落下那一刻起,就沒恢複過正常。
生氣?
好像也沒什麽地方值得去生氣。
然而萦繞在房間裏的暧昧讓他無所适從,即使他是學霸,他能考很高的分,也無法處理從未有過的事。
所以他沉默,他什麽都不講,等天亮,時間會抹去所有的痕跡。
可是時夏這個肇事者偏偏要趁夜黑·道歉。
沒什麽好道歉的,真的,安安靜靜睡一覺就好了。
他想忽略時夏的存在,卻怎麽也忽略不掉。
“盛星悅哥哥~”
時夏綿綿的聲音又在耳畔響起,一聲哥哥把盛星悅的心撩亂,他閉上眼,男人就是這樣,喜歡被叫爸爸,被叫哥哥。
這個人傻成績差的時夏,真的是……
盛星悅睜開眼,“別叫了。”
時夏大喜,激動道:“盛星悅哥哥你終于肯理我了。”
盛星悅淡淡說:“下次別再那樣了。睡覺。”
“你原諒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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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盛星悅以為到此就該結束,今晚的狗血也該就此落下帷幕。然而時夏卻做出了出乎給他意料之外的事,或許真的是因為自己的‘罪行’得到了受害者的寬恕,萬分感激撲到他懷裏。
“盛星悅~你太好了~”時夏萬分感動的訴說內心感情。
兩具身體貼合在一起的時候,盛星悅全身一僵,這不是時夏第一次抱他,但這次的感覺卻來的比上次更猛烈。
黑夜能讓很多感情和感官肆意妄為,在日光下的理智與清醒似乎陷入沉睡,不再恪盡職守。
盛星悅近乎呆滞的望着天花板。
“你真的是哪哪都好呀~”時夏像只小貓咪貼在盛星悅胸腔上,忍不住誇獎道:“你怎麽這麽好啊?”
“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盛星悅擡手推他,因為是在上鋪,推的力氣不敢太大,怕把人推下去。
在這樣不重不輕的力道下,時夏依然趴在他身上,縱使身處黑暗,在慣性下擡起頭凝視盛星悅的臉,“盛星悅,我有個八卦想問問你,問完我就下去。”
“問。”
“那個,你是不是跟誰有娃娃親啊?”
“你從哪聽來的?”
“你就說你有沒有嘛?”
“有。”
時夏大驚,“哇!這年代還有娃娃親?”
盛星悅耐心解釋道:“雙方父母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定下的,未經我們同意,便不算數。”
“哦~”時夏頓了頓,說:“電視裏人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盛星悅,你不承認,等你長大了,你爸爸會押着你強迫你跟她結婚。你不同意的話,他會一哭二鬧三上吊,為了做個好兒子,你最終答應結婚。”
盛星悅無語,“好的不學壞的學一堆。”
“嘿嘿~我沒有不學,我只是學不懂而已,我要是有你這樣的腦袋,我也能考很很高的分。可是唉~”時夏嘆氣,将下颚抵在盛星悅身上,傷感的說:“我智商不夠高,從小到大,就沒考過滿分。”
盛星悅忽的想起那次在河邊,時峥嵘對他說的那件事,猶豫了幾秒,問:“你小時候真被你爸摔過?”
“摔過。他手滑。我也不記得,我媽告訴我的。”
盛星悅暗暗腹議:難怪智力不足。
“盛星悅~下周一你會跟誰表白呀?”
盛星悅放下雙手,妥協了,“怎麽?你很期待?”
“也不是很期待,只是好奇。你想不想知道陳眠準備跟誰表白?”
“不想。”
“他說跟女生表白肯定會被主任嚴懲,保險起見,他會挑個男生。跟男生表白,一聽就是玩笑,沒人會當真,主任問責他再說是和你打賭輸了,這樣,主任也會相信他沒違反校規。”
盛星悅沉吟三秒,說:“聰明。”
“但你不一樣,你是學霸,成績頂好,全校第一唉。所以你要是找女生表白,主任也不會真拿你怎麽樣?”
“我明白你什麽意思。”
“你明白?”
“唐娟對嗎?”
“啊?”
“那就唐娟。”
“盛星悅!你真是太好了!”時夏對盛星悅的好感瞬間暴漲。
“那你可以回下鋪了嗎?”
“可以。”時夏沒有立即撤離,而是附耳聽盛星悅的心跳,“盛星悅,你剛心跳好快,現在好多了。”
盛星悅恨不得把他丢下去,“趕緊滾。”
“收到。”時夏慢慢悠悠往下爬,因為四下漆黑,難免會有點意外,腳下打滑時,叫了聲“哎呀!腳滑!”
二天時夏剛到教室,高嶺就告訴他,楊天青說的是真話,他真的是第三。
确定自己真進入前三,整個早自習異常亢奮,歷史背的很有勁。
周四下午運動會就将結束,時夏和盛星悅都沒有比賽項目,盛星悅在教室刷題,卷子做完後靜靜坐在教室裏看課外書。而時夏在他身後抄答案,下午的陽光穿過玻璃同時灑在他們身上。
英語卷剛抄完一張,陳眠跟班裏幾位女生打打鬧鬧進來,安靜的教室頓時變得喧嘩,甚至有點吵。
時夏擡頭看了他一眼,陳眠走前來往他桌上放一杯奶茶,“楊天青給你的,恭喜你喜提第三。”
時夏微驚。
陳眠坐在後扯過盛星悅的英語卷看了眼,“學霸就是學霸,這麽快就把豆芽卷炒完了。”
時夏拿起水紅包裝的奶茶杯,轉了圈,“楊天青這個人還是蠻好的。”
陳眠将盛星悅的英語卷還給時夏,笑道:“唉喲喂!一杯奶茶就把你收買了。以前你可不爽他了,那跟老鼠見到貓似的。”
“有個成語叫既往不咎。”時夏剝去吸管外的包裝紙,将吸管插·入奶茶杯中,“還有個古人說,宰相肚裏能撐船。沒錯,我就是宰相。”
音落,含住吸管喝了口,甜甜膩膩的。
陳眠說:“我說你到底背着我學了多少成語?”
“紅豆奶茶。”奶中還有紅豆,十分軟爛,一碰就碎。
陳眠嗤之以鼻。
趕在周五放假前,時夏完成了所有作業,讓這場短暫的秋季運動會圓滿結束。
最後一節課下課鈴聲響後,學生們陸陸續續往校門外走,住校生得了機會要去市裏逛。
時夏從講桌拿了手機,返回座位,盛星悅正在整理地理課的筆記,他還不能一個人走。
“小夏子,周末幹啥去?”陳眠拿着手機玩消消樂,一邊問。
“哪也不去。”時夏趁機會登上王者,去游戲好友列表裏找星河入夢,發現他最新上線是在七天前。
沒玩游戲,也沒上線,真的在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呢。
這會兒教室門口出現一位女生喊陳眠,陳眠立即起身,“走了,學霸,學渣。”
時夏擡頭往教室門口瞟了一眼,不認識,很陌生的一張臉。不過他知道,那應該是陳眠找的女朋友。
唉?不知道舉報有人談戀愛,校長會不會頒發大獎?
目送他們消失,時夏退出游戲,回到微信在主頁面找星河。
自從那天晚上星河突然消失,他們再也沒聊過一次,最後一條記錄是他發的,問星河在不在。
看着石沉大海般的消息,時夏不禁有點酸疼,在峽谷相逢的人,最終會離散在數據中嗎?仿佛從頭到尾都是一堆冷冰冰的數據。
盛星悅整理完筆記,将桌上書籍收一收,完畢後回身想叫時夏走,卻見時夏無精打采拿着手機,眉間盡是哀愁。
“拿了手機還不開心?”盛星悅說。
時夏倦倦的擡擡眼皮,“盛星悅~”
盛星悅嗯了聲。
“你說,在游戲裏遇見的人,最後都會消失嗎?”
只是一秒,盛星悅便知道時夏在哀愁什麽,輕描淡寫道:“不然你以為呢?”
時夏追問:“難道游戲裏的感情算不上感情嗎?因為是在一堆數據裏相遇相識,所以無所謂聚散。”
盛星悅看着他的眼說:“你知道那是一堆數據,為什麽不知道數據本身不帶任何感情?何況,人與人之間的個別緣分,如同落花流水,都将走向各自的歸途。你在這裏黯然神傷,或許對方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與人相談甚歡,不知道你是誰,不會想起你。”
他将手機從時夏手裏拿走,“走了。去市內,今天晚點回去。”
被搶走手機的時夏本就為盛星悅幾句話說的很難過,最後一點寄托也沒了,心情愈發低落,趴在書桌上,泫然欲泣道:“既然無緣,何必相逢?”
盛星悅沒有看時夏的手機,也以為沒了手機,時夏會走,當他看到時夏泫然欲泣的模樣時,心不由往下沉。
下一刻,時夏将臉埋進臂彎中,盛星悅心思沉重回身,将沒有黑屏的手機放在桌面上。
時夏的手機界面停留在和星河聊天頁面,滿屏都是綠色消息框,其中每句話他都見過,不過為了讓時夏淡化掉對星河的好感,故意選擇無視。
自以為時夏會在星河的沉默下逐漸淡忘,将感情投入到現實,如今看來,完全是他想多了。他忽略了一些東西,比如時夏的執着和專注。
時夏每次提起星河,眼裏總是亮着光,長達兩月的相處,他似乎真的很‘喜歡’星河。
為什麽呢?
為什麽會隔着萬千網線對素未蒙面的另一人産生好感呢?
他作為星河本身,兩月相處于他而言,什麽都不算,玩游戲跟誰玩都是玩,如果說有個固定的搭子也沒壞處,可他不會因此有越軌的想法。
究竟是時夏太傻,還是因為他太小?才會為了一個從未見過的人難過?
他的困惑很快得到了解釋。
“我就這麽一個朋友,現在也沒了。”
帶着哭腔的聲音将盛星悅從思緒中拉回現實,驚疑的回身看向時夏,他仍是趴在臂彎中,瘦小的身體微微顫抖。
哭了?
這次好像不是開玩笑,是真哭了。
盛星悅微微嘆氣,伸手揉揉時夏的頭頂,語氣還算溫和的說:“別哭了,想玩游戲我陪你。網絡上的朋友,失去便失去了,現實裏我不還在嗎?”
“不一樣。我也不要你陪我打游戲。”
“什麽不一樣?”盛星悅不解,“玩游戲還挑人?”
時夏忽的擡起頭,露出淚汪汪的雙眼,“你們不是同一個人。”
時夏白淨的臉上沾了淚水,眼紅紅的,明眸盛滿水光。本就顯小的他,現在看着格外的可憐,像是鄰家小弟弟被欺負了一樣。
時夏吸吸鼻子繼續說:“差一點,都不行。而且,我是一個很專情的人,我不會三心二意,不會跟星河玩的時候還會跟你玩。”
不知為什麽,盛星悅感到一點被嫌棄的意思。
“我不會跟你一起玩的。”時夏重複道。
盛星悅偷偷翻了白眼,也不知道是誰抱了他兩次,也不知道是誰讓他背了三天,更不知道是誰闖進他的浴室和他鬧了一處‘鴛鴦浴’,其他小事姑且就不提了。只這三點,那個星河算個屁。
“不玩。”盛星悅從桌肚裏拿出紙巾,遞過去,“把臉擦擦,多大了還哭鼻子,羞死了。”
時夏抓過紙巾胡亂往臉上抹,情緒就這麽小會兒,來的快去得也快。
盛星悅一邊看一邊嫌棄,等時夏将紙巾丢了垃圾桶,方才重新抽了紙巾往他臉上擦,“真是笨!”
他這擦法全當時夏是小屁孩,毫無章法,弄的時夏一邊躲一邊又要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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