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時夏并不知道陳眠去找顧雲聲的事,因為顧雲聲約他,陳眠對他愛答不理。
碰了兩次壁後,就不再主動跟他說話,每天都圍在盛星悅身邊轉。
而在趙梅提醒他17歲生日接近後,整個人更加興奮,大晚上不睡覺琢磨生日怎麽過,最後綜合各種因素,想在周五也就是22號那天讓盛星悅帶他出去玩。
于是在周四晚上,趁盛星悅還沒開始複習,而是坐在書桌前跟他爸爸打電話,跑過去挨着他。
盛星悅詢問性看向他,時夏噓了聲,他不作聲趴在桌上玩盛星悅的鋼筆。
無意間,時夏聽到電話裏的盛輝說,年後他會在四中附近租套房子讓盛星悅住,離學校近,早上可以多睡會兒。
聽到這話的時夏求證性看着盛星悅,盛星悅在他家住不了多久,這學期結束就會搬走。
想想,心中難免不舍,這可是第一個到他世界裏的朋友。
沒有等到回答的時夏不住抱住盛星悅的胳膊,枕在上面傷心的嘆氣,他應該知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相逢的兩個人終會分開。
片刻盛星悅結束和盛輝的通話,放下手機後盯着時夏的頭頂,問:“怎麽了?”
聽到他說話,時夏方才對他露出臉,滿面不掩內心的傷感和低落,“盛星悅,你要從我家搬走嗎?”
聞言,盛星悅頓了頓,凝視着時夏那雙水霧的眸子,“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時夏帶着一絲哀求問:“你可以不走嗎?”
這個承諾盛星悅給不了,來之前,盛輝說過,最多住一學期。所以,他和時夏同住一個屋檐下,是限時的。
可在感受到時夏的負面情緒後,內心多少不忍,安慰道:“我們又不是不會再見,只是分開住而已,和現在沒多大差別。”
“不。有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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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
“你不會陪我上下學。”時夏擰眉,“其實,回家的那條路,無論是清晨還是晚上都安靜到可怕。”
盛星悅問:“那你為什麽不讓你爸爸接你下晚自習?”
時夏垂眼,“初中那會兒他會接我,上了高中後,我姐姐說要讓我嘗試一個人回家,說我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要獨立,不能總是依靠爸爸媽媽。那之後,除非突下大雨,或是有意外情況,他才會來接我。”
呢喃完,難過的望着盛星悅,“我高一那年,長風路上有個流浪漢,大晚上經常藏在花叢裏,我經過的時候突然跳出來吓我。”
那一幕幕驚悚的畫面常年封禁在時夏心底的箱子裏,他沒對別人打開過,這是第一次他主動講述出來。
“我想跟爸爸媽媽說,姐姐讓我不要講,說除了讓他們擔心沒有一點用。所以,我只能一邊害怕一邊走那條路,每次都用跑的,直到那個流浪漢消失。”
說到這,時夏忽然眼睛一紅,松開盛星悅的胳膊,傾身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将臉埋在溫熱的脖頸間,嗡嗡的說:“很久很久後,我刷視頻,才知道那個流浪漢凍死了。”
盛星悅不擅長聽人傾訴,更不擅長安慰人,但時夏說的時候,他似乎從一開始就很有耐心,還會彎下腰附耳上去。
面對此時此刻的時夏,他也沒有表現出不耐煩,每個人心底深處都有傷心事,他也有,時夏也有。
安慰性順他的背,平和的說:“別傷心了。”
時夏擡起臉說:“我沒有傷心,我只是難過。”
傷心和難過有區別?盛星悅心想。
時夏吸吸鼻子,“那是我第一次明白什麽叫分別。”
盛星悅盯着他糾正,“這一種分別叫死別,那如果有一天我們真的分開了,叫生離。”
他抽了紙巾幫時夏擦眼淚,一邊說:“那個人總是吓你,說不定是因為他喜歡你,而不是單純吓唬你。現在,他不在了,你還怕什麽呢?我沒來之前,你不也一個人上下學嗎?”
時夏蔫了吧唧的說:“可我想和你一起上下學。”
盛星悅丢了手裏的紙巾,靜靜凝視時夏的臉沒有說話,時夏靜靜看着他,等他回複。
就算長風路上沒有流浪漢,夜色籠罩的路依舊森然蕭索。
流浪漢消失之後,盛星悅出現之前的那段時間,每次下晚自習和清晨去上早自習,那條景色怡人的路他都是快步走過。
即使在他心裏制造陰影的人不在了,他還是怕,不再是怕人,而是怕心理那個鬼。
盛星悅來之後,無論是長風路還是蘭亭路,都有他在,他沒再倉皇的走那條路。
然而盛星悅會搬走,以後不會再陪他上下學。
他們确實還能再見,卻比現在少了兩條路。
他的渴求,他的希望,盛星悅沒有任何回應。
因為,盛星悅比時夏更清楚,他們終将分開。
這種分開從他們出生那一刻便注定了,他成績優異,時夏成績墊底,他一直往上走,時夏卻一直在走平地,如果不是因為父母離婚,他和時夏大概這輩子都不會遇見,更不會有交集。這種交集又是短暫的,即使不分開住,高考也會将他們分開。那種分開是長久且極端的,因為他和時夏本就處在兩個極端,這種極端會把他們之間的距離拉的很遠很遠,或許以後再也不會重逢。
這些,時夏怎麽會想到呢?
時夏因為提前知道盛星悅會搬走,心情一直很低落,盛星悅本來還有點擔心,見他飯量沒有減少就放心了。
周五中午吃完飯,時夏和盛星悅站在走道上曬太陽,盛星悅背靠柱子,惬意的享受午後時光,廣播裏又響起那首《彩虹》時,他又低低的哼唱。
前奏響起的時候,他掀開眼簾,入目看到陽光下時夏那張倦意的臉。
時夏雙臂枕在圍欄上,頭枕在上方,面朝他的方向。冬日的太陽溫暖到令人渾身舒暢,稍稍曬曬便覺困意來襲,他就那樣閉着眼打瞌睡。
像只在太陽底下犯困的貓。
盛星悅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了,他竟然會用他讨厭的動物來形容此時此刻的時夏。
不過,他清楚,他不是讨厭時夏。
看着如此慵懶的時夏,盛星悅的心緒又起了漣漪,現在的時夏比絕大部分學生更悠閑自在,沒有學習的煩惱,家裏也沒有鬧心的事,即便上不了專科線,父母也不會責備,更不會總拿他和別家孩子攀比,以此激勵他好好學習。
可也是這樣的他,在将來,卻會不如大部分人。
時遠和趙梅照料他,日子還能過,如果他們離開了呢?時秋和時冬會好好對他嗎?
想着想着,不住為時夏的未來擔憂。
此時,陳眠突然走過來打斷他的思緒,陳眠看時夏趴在圍欄打瞌睡,直接一巴掌拍他屁股上,“小心摔下去。”
睡意正濃的時夏被突然的巴掌吓的大叫,餘悸猶存的捂住屁股,瞪着笑呵呵的陳眠,“你幹嘛!”
旁邊的盛星悅皺着眉對陳眠說:“你吓到他了。”
“時夏的家長,你也太放心了,竟然讓你家孩子在這兒打瞌睡。”陳眠拍時夏的肩頭,一邊沖盛星悅說。
盛星悅拍拍欄杆,“這麽高,怎麽摔?”
學校每層樓走道上的圍欄建的很高,就是擔心個子高點的學生,不小心摔下去。像時夏的高度,得有人推他他才能摔下去,若無意外,是掉不下去的。
陳眠嗤笑,“一看你就沒帶孩子的經驗。防患于于未然,懂不懂?學霸!”
說完,陳眠對時夏說:“小夏子,下次別趴在這,不安全。”
時夏哦了聲,收回捂屁股的手,現在他的左臀又疼又麻。
“今天下午放學有安排嗎?”陳眠問。
“回家啊。”
“出去玩呗!”
時夏盯着他說:“你們好奇怪哦,為什麽都要約我出去玩?”
陳眠挑眉,“除了我還有誰?”
“楊天青也經常約我出去玩,上周顧雲聲約我,這周你要約我。”
“說明什麽?說明你招人喜歡呗。”
“哦。可我不想顧雲聲喜歡我,他喜歡我,你就兇我。”
聽到這話的陳眠不屑一笑,“我那是因為他喜歡你才兇你嗎?”
“難道不是嗎?”盛星悅說完伸手将時夏從陳眠手裏拉到身邊。
“當然不是。”陳眠從容的靠着欄杆說。
“吃醋的人都跟你一個樣。”盛星悅直白道。
陳眠不爽的看他,“誰吃醋了?”
“你。陳眠。”
“呵呵!”陳眠渾身不自在,雙手插兜要去廁所,“狗才吃醋。”
盛星悅看着他的背影說:“陳狗慢走,廁所有你喜歡的。”
“盛狗!”
時夏笑着對盛星悅說:“你罵人。盛星悅。”
“哪有?是狗不是人。走,回教室午休。”
回教室不久,陳眠也回來了,盛星悅沒午休,正在看數學卷子。時夏剛準備睡,陳眠叫住他,“時夏,放學了一起玩。”
時夏說:“不。”
“馬上聖誕了,你不想跟盛學霸一起過嗎?”陳眠引誘道。
時夏看看盛星悅,又看向陳眠,突然想起他生日在平安夜,而那天是周日,聖誕節則在周一。周一他們需要上課,肯定不能出去玩,如果要過,只能提前過。況且,他想盛星悅陪他一起過生日,可那天盛星悅會去補課,沒時間陪他過。那麽,只能提前過。
“我約了班裏幾位同學,我們可以一起過,去KTV,去酒吧,都可以。”陳眠繼續抛誘餌,他了解時夏被家裏人管着不讓出去玩,憋久了,肯定想出去玩。
時夏又看向盛星悅,“盛星悅~”
盛星悅頭也不擡說:“好。”
時夏立即開心的對陳眠說:“去。”
陳眠忍不住笑,“這就對了嘛。”
時夏好奇問:“除了我們,還有誰呀?”
“梁懸,江希望,文情,張敏她們幾位女生,還有我幾個玩的好的兄弟。大部分都是咱班的,熟人。”
“噢~那我們去KTV唱歌吧,我一次也沒去過唉~”
“好啊。”陳眠這時候從桌肚裏掏出一張紙條,“不過,你得幫我約個人。”
盛星悅擡頭看向陳眠,“約顧雲聲。”
陳眠整個人瞬間石化。
時夏驚疑,“約顧學霸啊?顧學霸會唱歌嗎?”
石化回來的陳眠僵硬的說:“這不叫約,這叫下戰書!”
盛星悅搶過紙條,“我幫你約。稍等。”
“我草!”陳眠趕忙起身搶,“算了,我自個兒去吧,不麻煩……您了。”
盛星悅避開他的手,一邊在桌肚裏翻一邊說:“青春校園小說都是你這麽寫的。”
陳眠感受到來自盛星悅滿滿的嘲諷,“你別亂說啊哥。”
“也就時夏不懂其中彎彎繞繞,我還能不懂?”盛星悅翻出一個粉色信封,打開後取出裏面的紙條,直接揉成團丢後門的垃圾桶,“下次自費信封,這次我先幫你出了。”
“你還是別包裝了。”看着粉粉的情書信封,陳眠抓狂,本來只是一張紙條,經過盛星悅這麽一包裝,否認不是情書都難,“戰書哪有粉色的?”
裝好紙條,盛星悅起身,拿着信封拍陳眠的手,“以後對時夏客氣點。”
說完,他就走了。
陳眠直接原地‘去世’。
時夏疑惑地看着他生無可戀的樣子,問“陳眠,你不是讨厭顧學霸嗎?為什麽又要約他?”下一刻,有個懷疑大膽的産生了,“你又喜歡他了嗎?”
陳眠直接詐屍,“你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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