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本子上的字漸漸淡去,消失不見。

寧燃等了等,沒有收到白先生的回複,卻聽見房門被輕敲了兩下。

寧燃連忙将本子收回葫蘆,走至門口。

他将房門打開,在他門外站着的竟是個半大的小男孩。這孩子看起來也就八九歲年齡,穿着一件鵝黃色的衣裳,有些胖乎乎的,長相也可愛,可謂是相當讨喜。

寧燃笑着問這孩子:“小弟弟,你是誰?找我有事?”

寧燃自認為他的笑容十分和藹,可這孩子就像是見了鬼一樣,搗騰着兩條小短腿“噔噔”地後退了兩步,怯聲:“我、我叫小葉,是來給前輩送東西的。”

送東西?

寧燃看着小葉空空的雙手:“你來送什麽?”

小葉低着頭:“我……我能進去嗎?”

寧燃說了聲“自然”,便将門拉大了些,側過身,讓小葉進了屋。

小葉小心翼翼地從寧燃身邊走過,來到屋內,先是站定在床前,從衣服側面的小口袋掏了掏,竟掏出了一床棉被。

棉被、床單、枕頭,小葉将床鋪得整整齊齊,甚至還在床頭擺了兩個小熊玩具。

打點好了床,小葉又來到桌子前,從兜裏一樣樣地往外拿着紙筆、書……

儲物法寶多為身外之物,就像寧燃腰間的葫蘆,他極少見到能融于衣物之中的儲物法寶。

這得多少錢啊?肯定不便宜吧?

寧燃正雙眼發亮地看着小葉的口袋時,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嗤笑:“你瞧你這見錢眼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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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燃回頭,見秦不渡正站在自己身後,悄無聲息的,也不知道已經來了多久。

寧燃稍稍往後退了一步:“尊上。”

這邊,小葉已經布置完了房間,抹了把額頭的汗,不吭聲地對寧燃和秦不渡行了個禮,悶着頭跑走了。

寧燃有些郁悶:“奇怪,平日裏我明明很招小孩子喜歡,怎麽小葉這麽怕我。”

秦不渡奇怪地看了寧燃一眼:“你先看看你自己的打扮再說話。”

寧燃一愣,伸手摸摸耳朵上的一排耳釘,失笑。

秦不渡盯了一秒寧燃的笑顏,又說:“不光是因為打扮,他怕你,還因為他原身是絕塵寶草,你又是個煉丹的,他當然怕你。”

絕塵寶草??

寧燃的雙眼驟然亮起。

絕塵寶草,乃是生長在冰山最高處,五百年都難得一遇的天材地寶。此草吸收天地靈氣,功效極其全能,若将它磨成粉和傷藥一起煉制,便會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若将碾成汁液和法寶一起打造,便能制出極靈性的本命法寶……

擁有一顆絕塵寶草,是每個丹修的夢想。

但寧燃可不敢打小葉的主意。

看着寧燃閃閃發光地雙眼,秦不渡又勾起唇:“你可不要打小葉的主意。”

話語之中似乎隐隐有些威脅的味道。

寧燃擺手:“怎麽會呢,小葉是尊上您的手下,我就算再喜歡也知道分寸;而且……尊上有所不知,有次我外出修煉其實也遇到過一顆絕塵寶草,當時那棵草才尚開靈智,我都沒忍心下手,小葉都已經修煉成了人形,我怎會如此殘忍對一個孩子下手?”

寧燃一位劍修好友曾用一個詞銳評過寧燃——“唠叨”。

他天生愛聊天,一聊天就止不住,此時就算對面的人是魔尊秦不渡,寧燃也一不小心就打開了話匣子,好在秦不渡沒嫌他啰嗦,反而覺得很有趣似的聽着。

寧燃又對秦不渡道謝說:“多謝尊上讓小葉給我送來了這些東西。”

秦不渡奇怪地看了寧燃一眼:“謝什麽?又不是白送你的。”

他說:“你每日最少寫一千字凡間最近的動向,每晚來我房裏向我彙報。”

寧燃:……

秦不渡這是打算讓他連載一本《一千零一夜》?

寧燃腹诽着,卻點頭答應下來。

秦不渡看了寧燃片刻,突然朝寧燃的臉伸出手,寧燃被吓了一跳,下意識想後退,秦不渡卻說:“不許動。”

看着秦不渡的手愈發靠近自己,寧燃覺得自己緊張得心跳都快了起來,幾秒後,秦不渡的手從觸碰到了寧燃的臉頰。

秦不渡的手指很涼,微微有些粗糙的指腹在寧燃臉頰上輕輕摩挲、移動,一路從寧燃的側頰滑到寧燃的耳垂附近。

“尊上!”

寧燃猛地擡手捂住耳朵,狠狠往後退了一大步,滿臉寫滿了堅毅:“尊上!貧修賣藝不賣身!”

秦不渡舉起手中的東西給寧燃看:“你頭發燒焦落在耳朵上,本尊好心幫你清理,你卻把本尊想得如此不堪,本尊很傷心。”

寧燃看着秦不渡手中明顯被火燎過的兩根頭發:……

看着寧燃窩火的樣子,秦不渡卻笑得很開心,他順手把寧燃的頭發揣進兜裏,點評說:“你臉紅的樣子倒別有一番看頭。”

寧燃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多謝魔尊誇獎。”

魔修之所以在魔域,是因為在第一次仙魔大戰失敗後,被最初那批修仙者趕到這裏來的。

魔域,也就是将魔修困住的監牢。

既是監牢,條件必然是艱苦的。

早些年的記錄中,魔域紅沙漫天,白晝與黑夜都是混亂的;根據寧燃一路上的所見所聞,這種情況雖然已經改善,魔界地百姓們也已經住上了高樓,但這裏仍舊還有一個致命的缺點——

信號幾乎是沒有的。

秦不渡讓小葉送來的筆記本電腦還是win7系統,只能玩掃雷,送來的平板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型號,寧燃用着并不太順手。

為了能在卧底時和自己的朋友聯系上,寧燃在來之前還特意去買了部匿名手機,這會兒他舉着手機在屋子裏轉了一圈,也沒有接收到任何信號。

修士不能随意進入魔域,魔域的魔修也不能随意外出。

雙方能得知到對方情報的途徑實則少之又少。

說實在的,魔域竟然有電,這已經讓寧燃很吃驚了。

這也是為什麽就算寧燃身份可疑,秦不渡仍要留着寧燃的原因——他需要用寧燃來了解外面的世界。

幾個小時後,當寧燃按照秦不渡吩咐的那樣帶着自己的一千字小作文來到秦不渡房裏的時候,秦不渡房裏還有一人。

那人外表三十餘歲,帶着一副圓圓的金絲邊眼鏡,看起來頗為随和。

寧燃進去時,這人和秦不渡正在講話,見到寧燃,這人便止住了話頭,只是問:“尊上,您的想法呢?”

秦不渡說:“按規矩來就好,只是半月之內一定要選好,不然本尊怕來不及。”

“是。”

寧燃聽着這兩人的談話,心中琢磨個不停。

按規矩來?半月之內選好?來不及?

秦不渡果然是在籌備什麽事,而且是有時限、說不定是很緊急的事。

看這位戴眼鏡的魔修和秦不渡談話的模樣,寧燃本以為他們關系不錯,說不定這位眼鏡魔修會就自己的到來對秦不渡發表一番勸谏;可那位眼鏡魔修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便一聲不吭地退出了秦不渡的房間。

等眼鏡魔修走後,秦不渡看了一眼寧燃:“傻站在那幹什麽?”

秦不渡的房間風格大抵是以舒适為主,床上看起來就十分柔軟的被褥、秦不渡現在坐着的椅子上還有兩三層的靠墊。整個房間在秦不渡房間微黃的燈光下看起來很寬闊養眼。

寧燃走近了一些,将手中的自己寫着資料地紙遞給秦不渡,秦不渡看了一眼,笑着眯起眼:“你莫非是要本尊親自看嗎?”

寧燃:……

毛病!

寧燃心裏翻着白眼,表面上畢恭畢敬地收回紙:“啊怎麽會呢?當然是我來念給您聽了。”

秦不渡沒聽出來寧燃的陰陽怪氣,“嗯”了一聲:“念吧。”

寧燃:“三日前,各大門派又一次舉辦了論道大會,這次論道大會的主題是煉器宗拟定的,是——《如何将宗門與現代社會挂鈎,走上脫貧致富的道路》。”

“煉器宗的宗主是在六十年代下海經商,賺了大錢的,也是所有修仙門派裏最有錢的門派,他們看到還有這麽多門派仍然很窮,覺得心很痛,所以才舉辦了這次主題的論道大會。”

“我出席了昨天的那次會議,具體的內容大抵是:我們要努力實現“十三五”目标,努力促進全門派小康,由先富帶動後富,再精準扶貧……”

寧燃說得正起勁,秦不渡卻打斷了寧燃:“等等。”

“怎麽了尊上?”

秦不渡看着寧燃,好看的眉微微隆起,臉上一直帶着的那種風輕雲淡、漫不經心的效益終于淡了許多,他問:“……‘十三五’是什麽?‘小康’又是什麽?”

寧燃:……

寧燃目瞪口呆。

他光知道魔域消息落後,卻不知道他們竟落後到這種地步,竟連這些天天挂在口邊的詞兒都沒聽過。

他問:“那尊上,你聽過四項基本原則嗎?”

秦不渡搖頭。

寧燃又問:“那您總聽過改革開放吧?”

秦不渡仍舊皺着眉搖頭。

寧燃:……

他小心翼翼地問:“改革開放呢?新中國成立呢?抗日戰争呢?總不能連大清已經亡了都不知道吧?”

秦不渡的眉頭終于有些舒展:“大清已滅,本尊還是知道的。”

寧燃:……

“得咧,”寧燃“啪”地一下把手中的紙對折,幹笑:“尊上,咱們還是先從歷史學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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