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陸岩去鎮上的一行非常的順利。
因為他開車, 比海子自行車的速度快很多,因此雖然陸岩比海子晚出發,但他最後還是走到了海子的前頭。
陸岩半路上, 遇到哼哧哼哧騎車,累的滿頭大汗的海子,踩了一腳油門,停車對海子抱歉道:“海子, 你先回家吧, 派出所那裏, 我自己去報案。剛剛我忘了我也要去鎮上,讓你白跑一趟,對不住了兄弟。”
陸岩對海子白忙活一場, 感到非常抱歉。海子本人卻不覺得這有什麽。
“沒事, 平時我連自行車都摸不着。今天借你的光,痛快的騎了一圈,我挺高興的。”
海子興奮的說完, 扭捏了一下,捏着車把子, 眼睛亮晶晶的,對陸岩小聲試探的問道:“石頭哥,我不回家, 跟你一起去鎮上行不行?我長這麽大, 還沒坐過小汽車呢。你帶我坐一圈呗?”
“自行車的話, 我, 我……我把它綁車頂上。肯定丢不了。”
對上海子希冀的目光, 拒絕的話, 陸岩一時間很難說出口。
海子是為了陸岩的事兒, 才累成這樣的。這麽讓他回去,陸岩心裏确實過意不去。海子想坐車兜兜風,也不是啥大事。陸岩沒有多猶豫就點頭答應了。
“行,自行車放後備箱就可以。不用綁車頂上。”
這車是陳興國他們準備拉錢回北市的,所以後備箱不小,裝一個二八自行車完全沒問題。
海子聞言高高興興的上了車。坐在車上,海子看什麽都新鮮,他整個人興奮又緊張的,東摸摸,西看看,卻又僵着身體,不敢亂動。
一路風馳電掣的和陸岩一起去了鎮上。停車之後,海子彈簧似的,一個健步沖了出去,蹲在路邊大吐特吐。
頭一次坐小汽車的海子,狠狠暈車了。
陸岩看海子蔫巴巴的難受樣,完全沒有了剛上車時的精神勁兒,就把他送去了鎮衛生所,讓他在這等他。
“你在這等我一會兒,再讓劉大夫給你開點暈車藥。等一會兒我忙完了,我再來接你。”
Advertisement
“不用了,不用了。”
海子臉色蒼白的連連擺手。
“石頭哥,你把自行車放門口吧。我緩緩,然後自己騎車回村。那小汽車太高級,我可不坐了。”
小汽車很好,但海子無福消受。為了他的小命着想,海子可不敢再坐了。
“你能行嗎?你這樣,還有力氣騎車回家嗎?”
陸岩不放心扔下虛弱的海子,海子卻硬着頭皮保證他肯定沒問題。
陸岩趕時間,沒空和海子耗着,就留了錢給海子,讓他歇夠了,吃飽了再回家。
“你別舍不得花,吃飽了,有勁了,你才能安全的回家。你要是出點什麽事,我可成千古罪人了。”
“嗯,石頭哥,你忙去吧。我會按你說的辦的。你放心吧。”
海子對陸岩的體貼感激不盡。并且十分抱歉,他給陸岩添麻煩了。
陸岩安頓好海子,馬不停蹄的去了郵局打電話。陸岩的師長朱茂接到陸岩的電話,一開始還挺稀奇。
“你小子怎麽又給我打電話了?你不會是來催結婚報告的結果吧?陸岩啊陸岩,真沒看出來,你小子平時裝的跟個和尚似的,清心寡欲。沒想到,真要結婚了,你卻比誰都積極。”
“怎麽,怕你媳婦跑了啊?”
“娶媳婦當然得積極。我也老大不小的了,再不抓緊,那不得打一輩子光棍啊。師長,我媳婦條件那麽好,你可別給我卡着不批,我這着急着呢。”
面對朱茂的打趣,陸岩大方的承認他的小心思,又順嘴催了他一句,讓他快點給他批結婚報告。陸岩就恢複了正經,把後嶺村發生的事情,完完全全的告訴了朱茂。
朱茂一聽,當即就氣炸了肺。
“你說的都是真的?革委會的人,在知道你身份的情況下,只因為你質疑他們的辦事流程,就對你開槍了?!”
“真的。他們不但開槍了,還開了不止一槍。沒打到我之後,他們還想傷普通人。不過你放心,我和人質都沒事。現在鬧事的人已經都被我抓住了。只是我繳械的時候,打傷了其中的一個人,違反了軍規,有點麻煩,我……”
“違反個屁!”
朱茂生氣的一拍桌子,怒吼道:
“這樣的敗類,不開槍打死他,難道還留着他過年嗎?行了,這事我知道了。你安心養傷吧,老子會幫你把公道讨回來的。”
“敢欺負老子的兵,革委會那幫龜孫子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陸岩就知道朱茂肯定會護着他,因此聽朱茂氣成這樣,陸岩無聲的笑了一下,哄小孩似的哄他道:“謝謝師長。朱老頭你也別生氣。要知道,我可是你的兵王,平常的小癟三哪能傷我?”
“你是沒看見我剛剛奪槍的英姿啊,我媳婦被我迷的神魂颠倒,非我不嫁的。”
“……你可拉倒吧。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你沒事少跟我貧嘴。”
被陸岩這麽一打岔,朱茂心裏的憤怒,立刻散了不少,他像是一個老父親一樣,又關心的損了糟心的‘兒子’陸岩幾句,就好像帶着嫌棄似的挂了電話。
別人敢說陸岩一句不好,他就能頂回去十句,十分的護犢子。
“什麽叫不合規矩?陸岩可是剛從邊境戰場上,九死一生回來的大功臣。黃炎他們明知他的身份,還敢對他開槍,他們想幹什麽?”
“難道他們是敵方滲透到我方的奸細不成?他們這樣目無法紀,是誰給他們的膽子?”
“現在他們就敢暗殺陸岩,以後他們是不是連我也要殺?把我們這些保衛邊疆的人都殺了,敵人越過邊境線打進來,他們是不是就如願高興了?”
“你小子現在跟我犟,你和他們是不是一夥的?你難道還想包庇他們?這事司令你管不管,你不管,我就去找別人。我就不信了,諾大一個花國,沒有一個說理的地方!”
“朱茂你瞎說什麽呢?我的兵,我怎麽會不管?你不用給我亂扣帽子,你就放心吧,這事我會妥善處理的。小小革委會主任而已,他背後的靠山再大,我這個軍區司令也不怕。”
朱茂得到司令的明确答複,才心滿意足的給他道歉。
“你管你早說啊,非的害我發脾氣幹嘛。你不知道我年紀大了,血壓高,現在不能生氣嗎?行了,陸岩的檢讨報告,等他休假回來,我會給你補上的。你早點去把這事辦了吧,省得那黃炎還活着,你我都隔應的慌。”
“………”
肖司令拿着被挂斷的電話,瞬間被無賴的朱茂給氣笑了。
這小子,越老膽越肥。現在他居然敢命令他做事,挂他電話了?給他慣的。下次撥軍費的時候,有本事他別來求他。
肖司令無語歸無語,辦事卻一點兒不含糊。幾乎是朱茂挂斷電話的那一刻,他就開始行動。
就像朱茂說的,黃炎這樣的敗類多活一天,他和朱茂都有責任。
有肖司令出馬,扳倒陳興國他們一夥的事兒,已經穩了。陸岩不知道,他再找別人,純屬錦上添花。不過有朱茂幫忙,陸岩再給他戰友打電話的時候,心裏輕松了很多。
陸岩找的這個戰友,是他以前的老團長關鵬。關鵬年紀大轉業去了北市,在那當公安局局長,很能幫的上忙。他和陸岩的關系很好。陸岩有事求他,他二話沒說就準備沖。
“你放心,你給我的這份名單,我一會兒就派人去查。黃炎那人我也知道,他做事狠辣,為人下作,風評很差。之前我的人還和他有過沖突。這次,我肯定會全力以赴,不讓他有機會逃脫的。”
“好,謝謝老團長。等我以後去北市,請你喝酒。”
“哈哈,好。到時候咱爺倆好好喝一杯,你是不知道,你嫂子現在管我管的可嚴了,我想喝口酒,可真不容易。”
“哈哈,嫂子也是為你好,團長你就忍忍吧。”
關鵬聞言對着空氣翻了一個白眼。
“這還用你說,我們老夫老妻的,我啥不知道?你小子如今也快結婚了,以後有媳婦管着你,你就知道我現在是啥感覺了。”
“我跟你說,以後想要家庭和諧,咱男人在家裏就得聽媳婦的。家裏的大事小事,你能讓就多讓讓你媳婦。咱做大男人的,就得大氣點,可別跟她們小女人一般見識。”
“你看我,結婚這麽些年了,我和你嫂子從來沒吵過架。軍嫂不好當,你小子可得有點良心,別讓人家嫁給你吃苦還受氣。”
“好,我知道了。團長你放心,我是你帶出來的兵,樣樣都青出于藍勝于藍。在寵媳婦這一點上,我肯定也不會做的比你差的。”
關鵬聞言,無奈的搖頭。
“你小子,這争強好勝的樣,是一點兒也沒變。你和我貧嘴沒什麽,以後和你媳婦在一起,你可不能這樣。”
“小女人氣性都大,真把人惹毛了,有你遭罪的時候。”
關鵬絮絮叨叨的,又給陸岩傳授了許多的經驗,和夫妻相處之道,直說的他口幹舌燥,陸岩和他保證他聽懂了,關鵬才意猶未盡的挂斷電話。
挂斷電話後,陸岩揉了揉被話筒燙的發紅的耳垂,又一次感慨,他的老團長不當政委,真是可惜了。
就關鵬那張嘴,那萬事都要操心性格,和喜歡給人上政治課的勁頭,他真是比政委還政委。他以前當團長,是真的屈才了。
吐槽完老領導,陸岩歇了一會兒,對着陳盼給他的紙條,撥通了邢義家的電話。
陸岩本還擔心,他會找不到人。不料,邢義還真在家。
剛開始,聽到陌生人找他,邢義還很詫異,等聽說陸岩是為了陳盼家的事情,找他幫忙之後,邢義立刻就激動了。
“陳盼同學現在怎麽樣?她好不好?陳興國帶人去找她麻煩,她沒受傷吧?你是誰呀,你陳盼的哥哥,還是她鄰居?真是謝謝你照顧陳盼,還給我打電話了。”
………嗯?嗯嗯??嗯?
邢義的話,讓陸岩詫異的皺起了眉頭。
這情況不對吧?
陳盼說邢義嫉惡如仇,樂于助人時,語氣和神情都很正常,陸岩就以為邢義是個正義的同學,可以接觸。完全沒多想。
可現在聽邢義說話的語氣,和他對陳盼關注的熱情勁,他幫陳盼的目的,是不是沒那麽單純啊?
陸岩雖然以前沒談過對象,但他那麽大個人了,男女之間那點事,他哪能不懂?
邢義對陳盼這熱心的樣子,怎麽看都不像是普通同學之間的關心。但想想陳盼對邢義的态度,陸岩瞬間又安心了。
這傻小子,一看就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不足為懼。
于是,陸岩笑呵呵的大聲對邢義道:
“我是陳盼的對象,我倆元旦結婚。你有空可以來我家吃喜酒。”
“什麽?!”
“陳盼居然要結婚了?!”
邢義聞言驚呼一聲,吓得差點把手裏的電話扔出去。後來陸岩又和他說了什麽,他已經靈魂出竅,完全聽不清了。
邢義機械性的按陸岩說的,把一個個人名記下來。然後正事說完,沒等他再細問,陸岩就客氣的挂斷了電話。
捧着“嘟嘟……”直響的話筒,邢義一時間非常迷茫。
陳盼不是說她一心向學,無心情愛嗎?怎麽才一年不見,陳盼就要結婚了呢?陳盼要結婚了,那以後誰和他一起學習,共同進步啊?
難道他以後也要娶妻生子嗎?
想到婚後雞飛狗跳的日常,想到養孩子王家浪費的精力。
邢義一時間接受不能。
說好的一起當單身貴族,陳盼怎麽能先結婚呢?
邢義難受的想哭。
陸岩不知道他誤會了邢義對陳盼的感情,他只當他是滅了一個情敵,瞬間神清氣爽的去了國營飯店買燒雞。
大手筆的包圓了飯店裏的五只燒雞,和兩只烤兔子,陸岩立刻開車去了公安局。
公安局裏,接待陸岩的是老熟人周警官。
周燕平以為陸岩是來問王大寶案件進展的,他剛要和他好好說說,告訴陸岩,王大寶被判了無期徒刑。可還沒等他開口,陸岩就又給他整了一個大案。
涉及到革委會主任,部隊軍官,普通老板姓,和地主資本家,這複雜的案子,已經不是周燕平一個小警察能管的事了。他滿臉嚴肅,如臨大敵的讓陸岩等等,然後他風一樣的,立刻起身去找他們的局長沈成。
長石鎮的公安局局長沈成一聽這案子,也是心頭一顫,立刻意識到這是個燙手的山芋,沉着臉,意味不明的出來見陸岩。
當得知陸岩已經控制住了局面,只等他去抓人,北市的公安局也已經做好了交接的準備,沈成才長舒了一口氣,心裏踏實下來。
“小周,你去起車,帶上咱們所裏能外出的人,咱現在就和陸同志去後嶺村抓人。”
想到他們還得把五個犯罪分子一起拉回來,沈成又頭疼的補充道:“也別帶太多人,省得一會兒回來的時候坐不下。”
“這……”
周燕平瞬間難辦。一輛小汽車就那麽大的空間,大老爺們本就占地方,他們那警車,就是使勁塞,也就能裝六七個人。
要是想一次性把犯罪分子都拉回來,那豈不是只能去一個司機?
可黃炎他們五個人,全是老爺們不說,還有兩個能打的。不多帶幾個人,周燕平哪能放心?
可他們警局就一輛警車。這可怎麽辦啊?難道他要把陳興國他們,栓在車後邊,讓他們跟着車跑回來嗎?
那麽慢的車速,得費多少油?
周燕平瞬間心疼車,也心疼錢了。
要不他多帶點繩子,把陳興國他們綁車頂上?他慢點開,他們應該也吹不死吧?
周燕平不确定的想着。
好在陸岩看出了周燕平的為難,趕緊告訴他:“我開的車,是他們的車。一會兒,你們是要當贓物,把它開回警局的。”
多了一輛車,周燕平瞬間遺憾的笑了。
“那感情好。我這就去找人。”
周燕平在所裏挑了四個最能打的,帶着他們告別局長和陸岩走了。
等他們一路颠簸的,趕到後嶺村的時候,陳盼剛好帶着後嶺村的村民和陳興國他們,從陳興國說的密室裏出來。
那空空蕩蕩,啥也沒有的密室。
就像是一個吃人的怪獸一樣,無情嘲諷陳興國的貪婪和無知,吓得陳興國魂飛魄散。
怎麽會這樣?
陳家的密室裏怎麽會什麽都沒有呢?
如果陳家是正常的,如果陳家沒有私藏寶藏,那,那他們在幹什麽?
看着随陸岩走進來的警察,陳興國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完了,全完了!
直到這一刻,陳興國才真正的後悔。後悔他算計陳康安,後悔他禁不住陳盼的激将法,說出了密室的位置。後悔他信了陳淑賢的話,以為陳家還有家底……
就像陳盼說的,陳爺爺自己花錢都得找陳奶奶要。他哪有本事攢錢?他要是有藏錢的那份心機,以他對陳興國的喜愛,他能不幫陳興國争家産嘛?
陳興國不知道要已經被陳盼忽悠瘸了。這會兒他腦子亂糟糟的,對他未來的命運,害怕的不得了。
“大伯啊,人心不足蛇吞象,以後你在牢裏好好反省吧。”
“當然,你也可能沒有反省的機會了。以你們今天幹的荒唐事,判死刑應該也不難。大伯啊,你別說我不孝順你,等你死後我會給你多燒紙錢的。咱活着當不了富翁,死後肯定可以當富豪。”
“呵呵。”
“你,你,你……”
陳興國聽到陳盼的話,指着她哆嗦了半天,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驚吓,白眼一翻,終于暈死了過去。
陳盼看着被氣吐血,爛泥一樣癱在地上的陳興國,波瀾不驚的移開了眼睛。
善惡到頭終有報。
陳興國遲到了一輩子的報應,現在終于來了。
後嶺村的人,在陳寡婦之後,又一次見識到了陳盼狠辣無情的一面,吓得他們大氣都不敢出。
看着陸岩緩步,如無其事的走向陳盼,衆人紛紛向陸岩投去佩服的目光。
陸岩不愧是陸岩,果然和他們不一樣。娶媳婦都只要最辣的那一個。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