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喜歡

◎真心喜歡,是藏不住的◎

聽到蘇允棠這聲氣急敗壞的狗皇帝, 一旁白先生忍不住笑起來:“劉景天幹什麽了,叫大小姐這般生氣?”

蘇允棠這才發覺先生還在面前,險些又被劉景天騙了一次, 只顧着生氣了,竟是在先生面前這般失禮。

回過神的蘇允棠不好意思低頭,解釋道:“劉景天先前不願叫我生子,因我諸多防範不肯, 便有意扶董氏對我出手, 只是董氏被吓破了膽子一直不敢, 到了大明宮, 原以為他改了主意,沒想到還是如此。叫先生見笑了。”

聽了這話, 白先生原本輕松的神色,卻鄭重起來。

他停下倒茶的動作:“我原以為, 劉三寶雖有些上不得臺面的惡性, 對大小姐卻該是真心在意, 怎會不願讓你有孕?”

蘇允棠立時忍不住反駁:“他哪裏對我在意?我看他這人, 最在意的只有他自己!”

白先生搖頭:“在意也有不同, 旁人心有所愛,或敬或畏,或溺或寵, 都是人之常情, 只劉三寶不同, 在意之後, 卻立生專欲, 定要想方設法徹徹底底攥在股掌, 才能有片刻安心。”

正是因為在意心愛, 才要這般小火煎熬,小刀锉磨,要她改變。

若不在意,反而不必費這般心力,只管可以聽之任之,有用是忍讓一二,一時厭煩只管殺棄就是了。

蘇允棠愣了片刻,這話說的有理,卻又實在叫人生氣。

她忍不住厭惡道:“這算什麽?這樣的在意,倒不如沒有!”

“是,只恨他以往僞飾太好,我舊日觀之,只覺雖小節雖虧,卻也算一代霸主,倒不知登基之後,竟狹隘多疑至此。”

白先生說着,便微微凝眉:“若當真如此,大小姐日後,要更小心些。“

白先生又不知體感互換的事,在他看來,劉景天不願蘇允棠有孕,自然只能是天子不願見皇後有子後,借此在朝中結黨,有礙帝王的威勢皇權。

可孤家寡人不是一句空話,歷來皇帝,但凡子女長成,皆有這般顧忌,難不成為了這個,便再也不叫後妃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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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三寶是開國帝王,登基三年,若當真因為這日後的隐憂,便連最在意的皇後已經孕了四月的腹中兒女都容不下,那就不是一句狹隘多疑能形容——

在如此心性的帝王手下,皇後與蘇家又能落下什麽好?

蘇允棠聞言頓了頓,知道先生是誤會了,但想一想,她如今與劉景天換了體感,這威脅又比腹中的孩子強出不知多少。

先生要她小心劉景天,這話一點也不錯,蘇允棠便也沒有反駁,只點頭應道:“先生放心,我知道的。”

白先生也無意叫她太過擔憂,聞言重新為她添一盞花茶,轉了話頭安撫:“大小姐不必擔憂這些,當今只需好生休養安胎,若有皇子,中宮與将軍府的情形,便又與往日全然不同。”

蘇允棠也明白先生這話,體感互換,只是她與劉景天二人的事,不論劉景天因她受再多苦頭,朝堂之上也仍舊是大權在握的劉氏天子,她也只是人走茶涼的蘇家皇後。

若要改變,只能從外着手,那她腹中的皇嗣,便會是她最好的同盟與倚杖。

蘇允棠低頭,輕輕撫摸自己小腹:“只不知這肚子裏是男是女,兩個孩子,能有一個皇子就好。”

蘇允棠對兒女倒是并無執念,甚至相較之下,更喜歡女兒些,只是眼下情形,終究是皇子的用處更大些。

白先生:“已确是雙胎了?”

蘇允棠:“是,小林太醫才診了脈,八成無誤。”

提起小林太醫,蘇允棠心下倒是一動。

先前劉景天來“捉奸”時,故意叫了小林太醫的名字氣人,倒是還沒有安撫解釋,等明日再見時,要記着這事,不能為了劉景天抽風,叫小林太醫心生顧忌不快。

這念頭一閃而過,下一瞬,蘇允棠便又聽白先生道:“既是雙胎,就更要小心些,我已讓各處都再留心葛老行蹤,若能有好消息,就再好不過。”

蘇允棠詫異:“葛老不是已然仙逝了嗎?”

若是葛老能活着,當初将這位神醫請來,說不得父親還能多撐些日子。

便是當真大限已到,去前的幾月裏,也能舒服體面些。

可惜……

白先生便道:“葛老去了,總有傳人,大小姐不知,葛老晚年時,曾收下過一雙弟子,一男一女,後又結為夫婦,這女弟子便專精女子婦産之道,跟随葛老四處行醫,單論婦人生産,說不得還更娴熟些。”

蘇允棠恍然:“這麽多年多年不見消息,可能尋到?”

白先生:“也是湊巧,上月一個蘇軍出身的老革,卸甲歸家時,路過恩澤一處無人知曉的山中村落,意外撞見了這對夫婦,已傳了信去查,若是真的,大小姐生産時,就叫人放心許多。”

“原來如此。”

蘇允棠安慰:“得之我命,能尋到自是最好,尋不到也不必強求。”

白先生聞言便笑:“女子懷了身孕,大抵都要多慮多思,大小姐如此豁達,果真将門虎女,倒頗有大将軍遺風!”

蘇允棠只是無言搖頭。

她哪裏算什麽豁達?被暗傷折磨了近三年後,她最清楚一個人在身上處處不痛快的時候,性情心緒也會一并變得狹隘,根本由不得自身。

不見劉景天都沒受住孕初的不适,一日日的陰晴不定起來?

她現在能夠不在意,無非是因為所有的不适都在劉景天身上罷了,如父親那般,纏綿病榻多年,心性卻還能豪邁闊達,當真看淡疼痛生死,是世間罕見,她差得遠。

該說的正事都說罷,白先生便也沒有多擾,起身踏着暮色離開了大明宮。

蘇允棠送走了先生,看了看天色,想着沒什麽事,便在鏡前卸了見客時的釵環,打算解了頭發松快着,一會兒用過晚膳便準備歇息。

自從有孕,她便是這般日出而起 ,日落而息,格外準時。

去厄見狀,在一旁欲言又止:“小姐,小林太醫在外頭,已來了好幾次。”

蘇允棠頓了一頓,詫異道:“好幾次?怎麽不請進來?”

去厄解釋:“陛下來時就一直在外頭守着,先是小姐要午歇,就說沒什麽事不必打擾,後頭又來了一趟,遇上娘娘正與白先生說話,就又罷了,這不是又來了?”

若是當真有事,不過這樣三來而不入,想來還是晌午時 ,劉景天來那一趟,叫小林太醫一直放心不下罷了。

如是從前,有什麽只管來問就是了,如今卻是這樣小心顧忌……

蘇允棠聞言搖頭:“這般小心,定是劉景天折騰這一遭,将人吓着了,快請進來吧。”

此時她頭發已經拆了一半,肩後垂了一半的青絲,這個模樣,若禮說,是不好見客的。

只是小林太醫又與尋常客人不同,見大夫,着急起來哪裏顧得上那麽許多?莫說頭發只挽一半了,衣衫不整,憔悴邋遢,甚至吐到一半,涕泗橫流的情形都早見了許多次。

更莫提尋常看診時,小林太醫也要觀舌苔,翻眼白,早已什麽儀态都不剩。

因此這時候,蘇允棠便也沒有重新梳妝,只是拿了綢帶将披在腦後的頭發系了系,仍舊垂在腦後,乍瞧着,倒像是未嫁姑娘家的燕尾。

“娘娘萬安。”

剛剛系好綢帶,林芝年就已在身後拱手問安。

蘇允棠沒有轉身,瞧着銅鏡中的青衫少年,徑直便問:“聽去厄說,小林太醫來了幾次?什麽事這樣小心?”

林芝年羞窘似的低頭道:“娘娘恕罪,微臣只是有些擔心,後聽聞去厄姑娘說鳳體無礙,便也放心了。”

蘇允棠便一樂:“我身子如何,小林太醫不該是最清楚的?怎的還要旁人來問。”

林芝年忽的擡眸看她一眼。

這一眼在銅鏡中銅鏡清晰可見,落在蘇允棠眼中,便是忽的一頓。

她立即明白了,小林太醫擔憂的不适她的身孕舊傷,而是害怕來“捉奸”的劉景天會對她動手。

這樣的傷見不得人,難以啓齒,因此,小林太醫才會這般小心翼翼,欲言又止,只是在一旁默默觀她言行。

蘇允棠沉默一瞬,有心想要解釋,說劉景天不會傷她。

可想一想這麽多次來,請小林太醫看的膝傷、腳傷,尤其是還有上次的淫藥,便知道她的解釋便是說出口,對方也不會相信,說不得還會以為她撐着體面,是強作無事。

這麽想着,蘇允棠便有些無奈的嘆一口氣,叫了一聲:“小林太醫……”

“娘娘!”

話未說完,林芝年卻忽的插了口:“娘娘太過客氣了,微臣已服侍娘娘兩年,請娘娘以名姓相稱。”

蘇允棠有些詫異看去,鏡中的林芝年微微擡眸,素來溫潤如水的人,第一次透出少年人特有的倔強。

她仿佛意識到了什麽,緩緩放下梳篦,轉過身去,開口叫了一句:“芝年。”

只是這麽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便讓小林太醫方才的情緒瞬間消弭,他眸光躲閃,面頰泛紅,分明渾身雀躍,卻又聲如蚊吶:“是。”

蘇允棠忍不住的攥了手心,這一瞬間,蘇允棠忽的明白了在荊州時,父親為何只與她寥寥幾句,便确定了她的心意,應下劉景天的求娶,為何無災姐姐只是看她一眼,便立即笑着恭喜她如願。

那時的她,只怕就如同眼前的林芝年。

原來真心歡喜愛慕一人時,是當真藏不住的。

作者有話說:

回家啦!努力加更補上之前字數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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