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蕭绮扶着姜禹上車,車子就朝他住的公寓方向走。

司機是老司機,很有素質,不會到處瞎看,可他還是将中間的隔板升起來。

蕭绮就勢解開姜禹的襯衫,拉松領帶,讓他躺下來休息,頭就枕在她腿上。

她給他按壓着太陽穴,隔一會兒就問一句:“怎麽樣,真不去醫院麽?”

姜禹半阖着眼睛,嘴裏哼哼着,堅持不去。

蕭绮見他一臉要死不活還硬撐的模樣,又想把他的腦袋扒拉到一邊,又想算了,不跟病人一般見識。

随着姜禹呼吸的逐漸穩定,蕭绮始終耐着性子給他按壓穴位,但這也不影響思想上偶爾開個小差。

如果有炮友評級系統的話,按照蕭绮的标準,姜禹無疑是高分的。

當然,扣分的地方也有,第一點就是他太過“身嬌肉貴”了,不僅嬌氣而且矯情,小毛病不斷,不是頭疼腦熱,就是動不動發虛,可在那件事情上,也沒見他虛過。

以前最親密的那段時間,蕭绮也問過他,是不是偷吃了什麽藥?

姜禹卻不要臉地說:“吃什麽藥,我這是誠意十足的表現。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都把精氣神花你身上了,幹別的當然就虛了。”

一說到那種事,他就歪理一堆,不知道這是不是所有狗男人與生俱來的本事?

都說找男人,不僅要看人品,也要看床品。

蕭绮卻覺得,姜禹的床品要比人品好得多,他心裏的底色是黑的,陰郁的,外人看不出來,她卻知道。

每一次她提出要求,他都會問自己有什麽好處,生怕吃了大虧,她也說了,就算現在沒好處,将來也會回報的,他偏要算得精準,就差拿小本子記下來了。

那時候蕭绮總嘲笑他,心思重的人,容易脫發,而脫發是腎虛的表現。

姜禹當時的眼神黑黢黢的,看得她直心慌。

後來他就湊到耳邊,一本正經地說:“那也得等我貢獻完了,才有虛的份兒。”

蕭绮瞪他,正要回嘴,姜禹就讓開了,轉頭挂上标準的虛僞笑容,去和家裏的親戚們寒暄。

再說眼下。

一想到過去種種,蕭绮的眼神就不免到處亂瞟,還刻意掃過幾個部位,原本按壓穴位的手也滑入短發中,測試他的發量。

很快,發型揉亂了。

她的眼睛掃過某個部位,一手又輕輕落在喉結上。

姜禹終于睜開眼,淩亂的短發之下,那張英俊的臉,嵌着一雙略帶警告的眼睛。

蕭绮笑道:“都說喉結不能随便碰,是男人的死穴、命門,碰不好少一個人,碰好了多一個人。我說,你修養也有段時間了,好像恢複的不是很好啊,傷筋動骨一百天,要不還是開點補藥調調吧。沒事的阿禹,這不丢人,誰沒有生病的時候呢?”

她的音量不大不小,聲腔輕柔婉轉,說出來的話卻直往膺窗裏鑽。

姜禹吸了口氣,又閉了閉眼,似乎正在和“教養”溝通。

可蕭绮卻完全沒有道歉的意思,她就是心存惡意的,正如她自己所說,心裏還住着一個小女孩,時不時會發發脾氣,耍耍性子。

不會兒,姜禹坐起來了,頭發已經被她抓成雞窩了,他沒去整理,而是直接捏住蕭绮的下巴,吻了上來。

他吻得不疾不徐,好像也不是為了挑起她的感覺,就跟對手戲一樣拉扯試探,卻又輕車熟路的找到她最喜歡的方式,又好像是為了和她惡劣的情緒溝通一般。

除了唇,吻還滑向臉頰、眼睛、耳朵、脖頸。

到動脈時,他露出了牙齒,但力道很輕。

蕭绮出于本能的縮起脖子,對上他的眼睛。

半晌,姜禹開口了,卻沒半點愠怒,反而還有點委屈:“真是感覺不年輕了,只是一場小車禍,就落下後遺症,身體是沒以前好了。”

蕭绮頓覺好笑:“才二十幾歲就不年輕了?只是輕微腦震蕩,別的零件又沒損失。”

姜禹:“大腦和所有器官都是聯通的,大腦就是CPU,我也以為沒什麽事,沒想到後遺症這麽多。”

蕭绮還來不及多想,眼睛就自覺地往下飄。

呦,不會吧?

姜禹卻說:“這段時間有林阿姨在,她煲了很多好湯,我的體力恢複的也算快,但和過去還是不能比的。你再等等吧,過段時間,咱們再試試。”

這話說的,就好像她多迫不及待似的。

蕭绮說:“我可沒那個意思,再說兩條腿的□□不好找,三條腿的男人卻滿街都是,有你沒你都一樣,又不是必需品。”

姜禹:“嗯,說的也是。”

他似乎沒了脾氣,眉眼帶了一點失落,卻又很快撫平,随即又躺了下來,拉着她的手放回到頭上,說:“我不是你的必需品,你卻是我的。我這事兒也不好找別人來鑒定……你說呢?”

蕭绮品了品他話裏的意思,又砸吧了一下語氣,終于不再開玩笑了,還将聲音壓得很低,眼睛對着他:“真影響到了?”

她口吻中止不住的關心,也就是老夫老妻才能這樣。

姜禹只匆匆看了她一眼就垂下,睫毛很長,在眼底落下一片陰影。

可他越是這樣,蕭绮越覺得是真的,他這是在挽留最後一絲男性自尊。

蕭绮開始認真思考起來:“你又不肯去看醫生,這不就耽誤了麽?沒有外傷,會不會是心理問題,你有沒有想想辦法,看點片什麽的?”

“看過了。”姜禹只吐出三個字,就不肯多說了,嘴唇抿得死緊,唯有吞咽的喉結透露出一點情緒起伏。

蕭绮直接腦補出下文——沒用。

這可愁人了。

……

蕭绮陪姜禹回到公寓,趁着姜禹進屋洗漱換衣服的空檔,和林阿姨聊了一會兒。

林阿姨照顧了他們好幾年,以前姜禹的習慣她都還記得,不記得也不要緊,有筆記在,重溫一下很快上手。

日常起居那些,蕭绮自然不用多囑咐,就是在飲食上補充幾句,多用些滋補降噪的食材,少一些刺激性食物,讓他少熬夜等等。

林阿姨是過來人,聽了前半段,就抓到了精髓,也沒多問,轉頭就把自己整理多年的食譜遞給蕭绮看,有一些是專門針對男性的。

蕭绮看過這些藥膳的功能和針對的問題,終于笑了:“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姜禹出來時,蕭绮正在一旁接電話,匆匆講了幾句,臉色譏诮,見到姜禹便說:“我回家一趟。”

姜禹問:“晚上不住在這兒?”

蕭绮說:“我回蕭家。”

蕭绮轉頭就走,可她的車還停在約見那迪斯的酒店外面,姜禹便讓司機送她。

結果,等蕭绮上了車才想起來,今天以前他和姜禹還在“冷戰”,就因為那天莫名其妙的争論。那件事還沒結果呢,竟然就這麽翻篇了。

不過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剛才電話是蕭家老爺子打來的,別人的面子蕭绮可以不給,爺爺的卻不得不給。

……

老爺子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也不知道從哪裏收到了風,将幾件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聯系到一起,很快就得出一個結論——裏繪的事,是姜禹和程堯東一起做的。

當然,老爺子沒有責怪的意思,再說也輪不到他來批評,他只在電話裏問了蕭绮事情真相,還誇姜禹動作快,有決斷,知人善用等等。

老爺子是老狐貍,蕭绮是小狐貍,還是蕭家最像老爺子的人,她自然不會信這通電話只專門求證猜測,找她肯定是為了別的事。

這不,蕭绮剛回到蕭家大宅,就被老爺子叫去談話,宗旨就一條——二房的小女兒蕭歆和程家的婚事,蕭绮要出點力。

蕭绮喝了半杯茶,沒急着答應,也沒拒絕,就一邊品着茶味,一邊琢磨老爺子的深意。

老爺子說的是“程家”,而非程堯東,這就說明,程家其他适婚單身男子也可以納入考量。

至于讓她出力麽,這就得分兩方面講了。

一來,是她曾經“搶”了姜禹,雖然她不覺得那是搶,但蕭歆一口咬定,如果不是她從中作梗,姜禹就是她的。

無論如何,當年的事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與其讓她浪費時間去争辯一個對方永遠不會接受的答案,倒還不如保持沉默,省點口水。

不過這事在老爺子眼中,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老爺子希望每個孫女都有好歸宿,這個“好”自然也值得玩味,要見仁見智。再說家和萬事興,老爺子也希望由蕭绮表現出大度的一面,幫襯蕭歆一些,既能化解舊仇,又能撮合蕭家和程家結成親家。

這二來麽,就有姜禹和程堯東聯手合作的原因在了。

蕭绮有本事和姜禹維系多年交情,離婚了還能默契配合,那麽通過姜禹,給程堯東送幾句話,也就是舉手之勞的事。

只是蕭绮也不是沒有自己的考量。

她不幫蕭歆,指不定又要引起一些風波,老爺子面前也會扣分,損了她經營多年“識大體”的人設。她若幫了蕭歆,蕭歆必然不會念好,還會認為她是心裏有愧,在彌補當初的搶夫之仇。

可蕭绮轉念一想,蕭歆如何想,她也沒在意過,如果哪一天蕭歆真的念她的好了,她反而覺得荒謬。最主要的還是老爺子和蕭家其他人的看法。

思及此,蕭绮故作輕嘆,放下茶杯說:“我現在知道的是——姜禹和程堯東的确合作了,裏繪的事是他們做的,但裏繪挑釁在先,也是姜禹為了教訓那不懂事的弟弟,借力打力罷了。程堯東這個人麽,他的背景和處境您也知道,他是有野心,有頭腦,也有意和蕭家建立聯系。我聽說蕭歆是喜歡他的,姜禹那邊也給過他一些建議,說了蕭歆不少好話。至于程堯東能否領悟,能否和蕭歆相處融洽,這還得看他們的緣分。我倒不是不想幫忙,透過姜禹帶幾句話還是能辦到的,就怕幫得多了,人家不領情,還覺得我是在暗中搞破壞呢。”

老爺子笑道:“你管她領不領情,我既然把話說到這份上,事成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你做了多少事,家裏都看見了,你只管去做,其它的不用理會。”

蕭绮應道:“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說穿了,在蕭家老爺子才是主心骨,蕭歆的個人想法可不代表蕭家的利益分配。反而是蕭歆越不滿,蕭绮就越顯得委屈,那麽為了彌補她的損失,得到的好處就越多。

老爺子白了她一眼,直說她人小鬼大,算盤打得賊精,都是跟姜家那個小混蛋學的。

蕭绮也不反駁,就眨眨眼,任憑黑鍋砸在姜禹頭上,默認自己的無辜。

……

蕭绮在老爺子那裏表達完“忍辱負重”的孝心之後,轉眼就在外面遇到了蕭歆和她母親。

蕭歆見到蕭绮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蕭歆母親表現的十分得體,知道蕭绮此來何意,還非常慈愛的關心幾句。

蕭绮一一應了,誰知蕭歆卻突然說:“只要你能管好你的人,我就謝謝了。”

你的人,誰?

哦,任熙熙?

蕭歆母親立刻掐了蕭歆一下,維持着笑容将蕭绮拉到一旁,說:“她今天心情不好,你別往心裏去。程家的事,你能幫,我們一定會記在心裏,當然我們自己也會盡力的。”

蕭绮也笑起來,又你來我往的虛應了幾句,便擡腳走了。

這事很快就傳到陳可耳中。

陳可也打了電話過來,抱怨了幾句老爺子偏心,當年和姜家的姻緣,一開始就是安排給蕭歆的,後來還是姜禹眼明心亮,看上了蕭绮,如今程家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親家,又是第一個想到蕭歆。

蕭绮聽完母親的抱怨,只說:“除非我有意程堯東,否則這門婚事即便安排給我,我也會想辦法推掉。程家的其他人就更不要提了。”

陳可又問老爺子可曾許諾什麽實際的好處?

蕭绮只說“沒有”,但子公司産業、房産、基金一類的,怕是不會少。

說到錢,沒有人會不心動,越是有錢人就越貪婪,似乎貪婪在有錢人中是一項美德,少了就是不争氣,多了還可以更多。

蕭绮自然也是貪婪的,但在這個圈子看來,卻是必不可少的屬性。

唯有一件事,她一直小心隐藏着,連陳可都沒告訴,連老爺子都沒看出來。

那就是總有一天,她會想辦法離開之昀,再一次去外面施展野心,創立屬于自己的品牌——這件事對她來說原本并不難。做這行首先要有錢,有背景,有資本,而她早就具備了。

可惜,蕭家并不支持蕭绮的想法。

有錢人賺錢有千般思路,高端玩家不會拴在一條産業上,金錢家族投資的行業是五花八門的,哪一個都可以剝離,每一個都可以玩到出色,投資任何行業都好,那只是過程,金錢才是目的。

什麽理想、夢想?只有金錢作響。

她可以一時興起去投資某個項目,也可以到服裝公司玩票的做個總監,卻不可太過投入,她可以讓他人看到,她對商場爾虞我詐,項目争奪,以及人心博弈的沉迷,卻不能絆在某個具體事情裏。

一旦她将全部心思、心血、心力都放在自己一心要營造的某項事業裏,那件事就會成為她的軟肋和弱點。

她擁有的實在太多,有人會來攻擊,有人會來搶奪,有人會來要挾,有人會借力打力,借由打擊她的事業,來打擊她這個人。

她只能表現得無所謂,不在意——商場如戰場,沒有人會表現出真實的喜好,一切都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只有長久地站在戰場上,才有資格玩下去,而她争的也并非一時輸贏,而是十年後的廣闊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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