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忙碌了一天之後, 蕭绮到會所放松。
她白天沒怎麽吃東西,到了會所才叫了點吃的。
程堯東走進包間時,蕭绮正吃到一半, 胃口極好, 見到他也只是擡了下手。
程堯東只叫了喝的, 就坐在一旁刷手機,直到蕭绮吃了八分飽,服務員将碗盤撤下。
程堯東評價道:“胃口不錯, 看來麻煩都解決了。”
蕭绮:“外面的事不用我操心,自有公關處理, 部門裏安撫得差不多了。”
程堯東接道:“看來是虛驚一場。”
“我可不認為是虛驚。”蕭绮說:“有些事情, 有些關系已經改變了, 回是肯定回不去了。”
說到這,蕭绮搖頭一笑:“我真是不懂,如果是為了各自的利益和立場而掐架,我還能理解。但網上那些人是怎麽回事,不管之昀有沒有垮, 他們都不是利益既得者, 為什麽這麽閑?真是哪個年代都不缺憤青。”
程堯東邊聽邊倒出兩杯酒,并舉起杯子和蕭绮碰了一下:“這就是人性。”
蕭绮喝了口酒, 問:“尚坤怎麽樣?”
程堯東說:“中層以下也有一些聲音,質疑和之昀的合作。但只要不影響大家掙錢,高層們的态度就不會變,已經都處理好了。”
其實這次平息輿論,尚坤也程堯東也出了些力, 畢竟同坐一條船, 而且這件事又有尚坤的設計師Jeff從中作梗, 尚坤理虧。只不過這件事尚坤內部還沒散播開,下面的人仍處于不明真相當中,但也有少數知道兩家設計部一起度假的人,保持着頭腦清醒,小聲懷疑過會不會和自家有關,可別鬧到最後是左手打右手。
至于姜禹那邊,一句問責都沒有,只就事論事說合作會繼續,只要不影響兩家的利益,這些細枝末節翻篇就好。
站在某個角度看,這是姜禹的大度,以和為貴,可換一個角度,卻是啪啪打尚坤的臉。
蕭绮只說:“無論如何,日後合作照舊,有什麽宣傳,兩家互相配合,出了事不要互相扯後腿。”
程堯東:“這是當然。”
蕭绮笑了下,笑容又很快消失:“那該處置的人,處置了麽?”
程堯東:“過兩天就會發內部通報,所有人都會知道這次是‘內鬼’搞事,以後這個人在行業裏就臭了。”
蕭绮沒接話。
她倒不是同情Jeff,怕就怕這個人狗急跳牆。
一個人如果什麽都失去了,也就什麽都能豁出去了。
程堯東這時問:“那個苗新宇呢?”
蕭绮說:“經此一事,他會收斂了——尤其當他看到Jeff的下場。現在麽,還會暫時留着他,有助于內部競争,就當他是鲶魚好了。”
蕭绮指的是鲶魚效應,将鲶魚和充滿惰性的沙丁魚關在一起,沙丁魚為了躲避鲶魚攻擊,就會拼命躲避,保持活力。後來這種手段經常用在企業管理上。
程堯東又問:“那麽姜禹呢?”
蕭绮:“他很好啊,一切都在控制範圍內。”
程堯東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蕭绮見狀,說道:“要說什麽就說,別玩這套。”
程堯東又和她碰了下杯:“我還以為你很了解他,不需要我多嘴。”
蕭绮:“可能我當局者迷呢,而且我還不知道你具體指的是什麽。”
程堯東和蕭绮的目光對了一瞬,這才說道:“其實他知道身邊哪個人是姜朔安插的,可他一個都沒有動。”
蕭绮:“嗯。”
這件事她也問過姜禹。
程堯東又道:“姜朔自以為高明,可以操縱那些內鬼,給姜禹制造麻煩。但反過來,姜禹也可以遙控他們,掌握姜朔的行動。事實就是,每一次事情出來,表面上看都是之昀受損,可實際損失到底有多大,似乎都是重拳出擊,最終卻打在棉花上。事情發展到最後,吃暗虧的反而是姜朔。”
之昀并非表面受損,程堯東的說法不能說全對,但也是有道理的。
蕭绮問:“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程堯東:“其實以姜禹的眼界和能力,他完全可以将這些人清除幹淨,甚至可以做到防患于未然。就算有遺漏,也不過就一兩個小蝦米。可姜禹呢,他身邊養了一群姜朔的人,這麽多人弄他一個都沒成功,我只能說,他是個深谙人性弱點的成功商人。不說手段,就說這份膽識,起碼我是做不到,我恐怕連睡覺都不踏實。”
蕭绮:“你是說,他的‘放任不管’才是高明之處,不管姜朔送來多少人,他都能消化。”
程堯東笑道:“我只能說,很慶幸和他是合作關系,而不是敵人。”
蕭绮卻沒接話,不知道想什麽。
程堯東觀察片刻,又道:“我只是個外人,你們兩人的事沒有我表态的餘地,但我還是很好奇,你沒有同意複婚,是不是也出于這層考慮?”
姜禹提議複婚的事瞞不住,蕭家知道了,蕭歆就告訴了未婚夫,而她未婚夫是程堯東的表弟。
程堯東就差直接問了,有這樣一個心思深沉的枕邊人,蕭绮的心理素質得多過硬?
蕭绮是距離姜禹最近的人,這種距離感不只是生活中,還有心理距離,起碼和他的家人比,她更像親人,而他又沒有知己好友。
然而即便是蕭绮,有時候也難以看明白他。
她甚至産生過一些荒謬的想法,如果當她和利益發生沖突了,擺在同一個天平上,姜禹會怎麽選?
不過這種想法也只是生出一瞬,因為發生可能性極低,他們根本沒有發生利益沖突的契機,就算真的發生了那萬分之一,以姜禹的為人,多半也會找到一個平衡點。
蕭绮安靜了好一會兒,直到程堯東再次開口,将她的思路打斷:“我能不能再好奇一件事?”
蕭绮:“要是不讓你問,你是不是能憋死?說吧。”
程堯東:“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很多人都在好奇你們的關系?”
蕭绮不懂:“好奇的點是什麽?”
程堯東:“你是有過幾位前任,可姜禹除了你之外,似乎是白紙一張。聽說他在學生時代就很難接近,唯一接觸的異性就是你。你到底用了什麽招數,能把他哄得服服帖帖?”
服服帖帖?
蕭绮頓覺好笑,姜禹什麽時候服帖過,而且她追求的也不是這個,只要能達到和諧融洽的相處節奏就好了。
說實話,其實連蕭绮自己都不明白。她以為姜禹是永遠不會“愛”人的,所以當他說因為“愛”所以要複婚的時候,她的心情就和見了鬼差不多。
蕭绮這樣回道:“我什麽都沒做,更不要說手段了。在感情上,我的态度一直是有感覺就在一起,沒感覺了就分開。事實上,我學生時代就曾多次跟姜禹提議交往,但都被他拒絕了。”
程堯東大感意外,看她的眼神都變了:“多次?”
蕭绮:“是啊。”
程堯東想了想,又問:“你是認真的?”
蕭绮說;“怎麽說呢,大多數時候都是半真半假,可能在某個瞬間是有認真過吧,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太搶手了,激起我的勝負欲,我現在已經記不太清了。至于後來我們的婚姻,你也知道,那是因為門當戶對,兩家有合作,他一定要在蕭家選個妻子,又和我比較熟,所以……”
聽到這裏,程堯東已經面露疑惑,因為這和他的猜測以及外界的猜想完全不是一回事。
程堯東又問:“那他拒絕的理由是什麽?”
蕭绮:“就是不要,不願意,不答應,沒有理由。”
程堯東不禁笑了:“以你的條件,他應該是唯一一個拒絕你的吧?”
其實程堯東也只是随口一說,并未當真,誰知這話剛落,蕭绮端酒杯的手勢就頓住了。
接着她将酒送進嘴裏,又将酒杯放下,說:“不是。”
程堯東眼睛放大,瞬間來了興趣。
可他還來不及開口,就被蕭绮打斷:“行了,你知道的太多了。”
……
蕭绮将車子交給代駕,就坐在後座養神。
一開始也只是假寐,車子開到一半卻真的睡着了,只是睡得不沉。
她最近很少做夢,大概是工作太忙,麻煩太多,基本上是倒頭就着,一覺到天亮。
但今天,也不知道是程堯東的話勾起了什麽久遠的回憶,還是因為其他,她竟然又一次夢到了自己的高中時代。
……
……
那時候的蕭绮還沒有喜歡上什麽人,但她也不得不承認,姜禹是校園裏最有魅力的男生。
只是除了姜禹之外,還有一個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說起來,那個男生既不是風雲人物,也不是豪門貴公子,他的家庭是中産階級往上,家裏有些資産。
他父母都在涉外部門,他自小去了很多地方,高二才因為父母工作變動而轉校過來。
他很低調,氣質屬于清冷型的,但又不是那種拒人于千裏,還有一點書卷氣,這與姜禹的“冷漠”還是有區別的。
蕭绮想着,他不主動與任何人結交,卻禮貌地回應每一個人的好奇心,大概是因為他知道這所學校也不會久留。既然要注定分別,那又何必建立聯系呢?
是人就會圖新鮮,有喜新厭舊的時候,蕭绮也不例外。
她承認,她對這個新來的轉校生多了一些好奇心,一開始也只是偶爾關注,後來漸漸多了,從側面觀察到他一些優點,便暗中培養出一些好感。
他待人接物是有一套的,不遠不近,不親不疏。
蕭绮跟他接觸過兩次,發現自己找不到非常适合的形容詞,她只覺得和這個人接觸很舒服,沒有絲毫不适或壓力。
當然,她也感受不到別的男生向她散發的那種求偶信號,這個轉校生似乎都沒有注意到她的魅力。
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那原本只有一點點的好感,瞬間就變多了。
她還記得那是在一個午後,她将轉校生約到叫到她常去的那間化學教室。
他沒有回她的信息,但他來了。
他剛走進門口,她眼睛就亮了,因為她覺得只要人來了,就是有戲,不來就等于拒絕。
于是她笑着開口:“陳炘同學,你有女朋友麽?”
陳炘說:“沒有。”
他很淡定,一點不見緊張,其實在來之前,他應該就猜到了蕭绮的用意。
蕭绮又問:“那你喜歡我麽,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
陳炘安靜了一會兒,沒有立刻回答,他看着她的眼睛,随即又将視線轉開,看向窗口。
蕭绮沒有催促,就欣賞着他側臉的線條,又掃向他的寬肩,挺直的身材。
直到陳炘似乎考慮清楚了,看回來說:“很抱歉,我不能接受。”
那一刻的感覺,說不失望是騙人的,蕭绮甚至覺得有點生氣,覺得他不識擡舉。
可當她對上他的眼睛,她看到了裏面的歉意時,她又有些心軟了。
這個轉校生長了一張讓她氣不起來的臉,就和他整個人的氣質一樣。
蕭绮問:“是因為你不喜歡我?”
陳炘沒有回答,只低下頭,似乎是在跟她致歉:“對不起。”
蕭绮只好嘆道:“好吧,我明白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