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再見陳炘, 是在第二天早晨的餐廳裏。
酒店準備的是自助餐,蕭绮一大早就起來了,她認床, 一晚上翻來覆去。
幸而一覺醒來氣色比昨天好一些, 她想了一下, 還是化了淡妝。
事實證明,這手準備是非常有遠見的,因為當她到餐廳時, 陳炘已經在了。
其餘的同學都還沒起,陳炘是餐廳裏唯一一個客人。
蕭绮走上前和他打招呼, 聊了兩句就各自拿吃的。
她看了眼陳炘的選桌, 是比較寬敞的四人桌, 她就端着盤子過去問:“介意麽?”
陳炘笑道:“不介意,請坐。”
餐廳就他們倆,還是老同學,如果分開坐才叫奇怪。
蕭绮面上淡定,心裏卻将此歸為“老天開眼”的表現, 他們可以來一場無障礙的敘舊。
至于敘舊的最安全話題麽, 就是聊工作了,畢竟生活和感情不方便直接問。
蕭绮率先提出問題:“其實我和公務員打交道的機會不多, 你的工作我知道一些,但又不是很清楚。既然不駐外了,那又要做什麽呢,還會出國麽?”
很快,陳炘很快做了科普。
按照他的說法, 在他們這個部門, 駐外并非是強制的, 但大家早晚都要去。他們的小部門就三個人,就像是一個小組,當然部門之外還有其他部門,大家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
第一次駐外,多半去的都是偏遠的小國家,比如歐洲的冰島,第二次可以才可以去一些熱門大國,比如英國。
駐外一般是兩年,但即便不是駐外,他們部門的人,一年當中也要拿出三分之一的時間到處跑。他被劃分的地區就是歐洲,既然是公派,用的就是公務護照,他的新版私人護照還是白本。
至于短期公派的國家,什麽地方都有,哪怕是捷克、黑山、立陶宛都去過。
公派的時候比較辛苦,也比較累,相對而言還是常駐更輕松,常駐回來之後基本上都會升遷,但未必是坑位的那種升,而是級別,陳炘現在是副科。
單位還能分房,但他分數還不夠,暫時拿不到,還要熬一些年,不過他家裏不愁房子,倒也不指望。
陳炘的同事們全是畢業于名校外語系,海歸也占了一小部分,因為是在體制內,大家都相對低調保守,加上現在國家管得嚴,他們這又算是清水衙門,為了仕途平穩平安,最好不要有任何灰色收入——按照職權劃分,他們是直接歸□□管轄。
蕭绮聽得很入神,她不是傻白甜,并非對政府職位一無所知,何況她生在蕭家,從商的和從政的古往今來都是一個鼻子的兩個鼻孔,互通有無,真正會玩的都不是會拔尖會冒頭的,而是知道該如何在其中尋找平衡點的。
與走仕途的人打交道,是蕭家子女自小的“功課”,只不過今天蕭绮是換了一個視角,從一個她曾經有過好感的男人口中聽到這些描述,那滋味兒又是非常不同的。
大概是她戴着濾鏡吧,她看陳炘只覺得秀色可餐,自助早餐的味道明明一般,她卻吃了不少,他講的內容更是聽得津津有味。
直到陳炘講完一個段落,突然話鋒一轉:“對了,你和姜禹……哦,我也是昨晚聽同學們說的才知道。”
蕭绮明白他的意思:“你要問什麽?”
陳炘只說:“不是提問題,只是前段時間,我和姜禹還見了一面,是為了之昀推向國際市場的計劃。雖然這件事和我的部門沒有太大關系,但都是對外貿易,他咨詢了我一些意見,我也給他介紹了對口的同事。”
陳炘每次公派也都是談外貿,只不過形式上是國家與國家之間。不過說是代表國家,有時候也會涉及一些企業,會有企業派代表,或是企業老板親自進團,跟團一起到國外考察。
話雖如此,蕭绮還是難免驚訝,但驚訝的不是之昀要推向歐洲,而是姜禹和陳炘竟然有聯系,且姜禹對她只字未提。
只是再轉念一想,姜禹也沒必要事事都告知她,對他來說,這就是一件生意,一次政商之間的簡單交流,他見了什麽客戶,去了什麽飯局,也不會跟她說,只偶爾話趕話提到了,才會聊一聊。
然而不知何故,蕭绮還是覺得有點怪。
蕭绮問:“什麽時候的事?”
陳炘說:“應該有半個月了。”
蕭绮“哦”了聲。
陳炘問:“你不知情?”
蕭绮搖頭,随時保持着她和姜禹只是商業聯姻的姿态,說:“都離婚了,沒必要跟我交代啊,再說就算結婚那兩年,我們也很少聊這些,他不提也很正常。反過來,我也不會問他。”
這話落地,她又道:“對了,你呢?”
話題轉的相當随意,仿佛就是她“有來有往”地問了句。
陳炘:“我什麽?”
蕭绮:“結婚了麽?”
陳炘搖頭:“駐外的時候顧不上,這才剛回來。”
蕭绮笑道:“我也和一些部門打過交道,聽說你們的社交圈比較窄,差不多都是內部消化。”
陳炘卻說:“要分情況,其實越是我們這樣的部門,越要避嫌,換一個單位還能說得過去。”
“明白。”蕭绮又是一笑,“如果有困難,我倒是可以介紹,不過我想,你也不會有這種困擾吧。”
陳炘含蓄地婉拒:“家裏一直有安排相親。”
蕭绮不再接話。
她也說不上自己是什麽心态,當然也沒有要搞破壞或者高調介入的意思,可能就是好奇心旺盛了一些,很想到陳炘的人生裏“路過”一次,做一次看客。
或者這麽說,這次偶遇可以說是兩條平行線的一次交集,也可以說是緣分,如果她什麽都不做,此後兩條線會朝向各自的方向前進,再無交叉的可能,所以她想,如果能把這個交叉點的“緣分”延長,也是好的。
與此同時她也在等,等待那份高中時不經意間種下的“意難平”逐漸淡去,直到一點痕跡都不留,直到她再也記不起那種感覺。
不過該如何延長,蕭绮并沒有主意,哪怕她想實施,也需要借口和理由啊,可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他們都屬于兩個世界。
可能也就這樣了吧。
一頓早飯吃完,蕭绮和陳炘各自回房,算是完成了敘舊。
蕭绮走回房間的時候,思緒逐漸冷卻下來,人也突然變得“現實”了,想着這大概就是這輩子最後一次交集了,以後再翻到這篇回憶,再将這個人和這頓飯拿出來重溫,腦補一些插曲,僅作為精神食糧,也挺好。
人生麽,就是要多種體驗。
再說如果真的一個不小心開始了,她這種意難平的情緒,豈不是落于下風,被吃得死死的?不好,不好。
……
蕭绮做完了自己的思想工作,當天下午就拿着行李離開。
回到自己的別墅,第一件事就是補覺。
這天晚上姜禹回來的很晚,蕭绮一直睡到半夜,感覺到有人上床,從背後摟住她。
熟悉的溫度,熟悉的姿勢。
蕭绮翻了個身,問:“幾點了?”
姜禹說:“兩點,繼續睡吧。”
蕭绮沒回應,很快又進入夢鄉。
這一次,她做了個夢,還有些旖旎。
……
……
夢裏的蕭绮自然是經過美化的,比現實中的她更好看,走到哪裏都是光芒萬丈、耀眼奪目。
蕭绮還夢到自己身着“戰袍”和高跟鞋,走進之昀大樓,被同事們圍觀,驚呼“好飒”、“好美”的畫面,這要是換做生活裏,或是在電視劇裏看到這種橋段,她指定會說“好傻”。
職場中,她大殺四方,私底下,卻是魅力無窮。
下了班,就回家換上小禮服,出席家族聚會。
在夢裏,她和姜禹還沒有結婚,時間線也很混亂,根據劇情來看,這裏應該是姜禹和蕭歆剛訂婚不久,兩家還在掰扯聯姻細節,婚前協議拟定了一本書那麽厚。
這次家庭聚會,姜禹也來了,他和蕭歆一起跳了支舞,就算是盡完義務。
再一轉眼,他就出現在蕭绮的起居室裏。
即便是正在做夢,蕭绮的理智也忍不住跳了出來,何況是這麽崩人設的劇情。
什麽鬼?
夢中的蕭绮和姜禹擁吻在一起,差點擦槍走火。
但蕭绮連忙叫停,還一副狐貍精的面孔說:“不行,弄髒衣服待會兒不好收拾。再說,咱們不能一起消失太久。”
蕭绮的理智叫道:“這夢有毒吧!”
姜禹也一副昏庸的嘴臉:“怕什麽,這樣才刺激。”
蕭绮的理智:“你有病吧!”
接着兩人又膩膩歪歪了好一會兒,蕭绮卻始終沒有讓姜禹得逞,還拿他和蕭歆的婚約說事兒,說這樣亂來,輩分就不好論了。
蕭绮的理智:“你也知道?!”
直到姜禹說:“蕭歆那邊,我會搞定的,再給我點時間。”
其實這才是夢中蕭绮要的結果,她明明很滿意,卻仍是體貼地說,不希望他為難,不如就算了吧,這樣比較省事,最主要的是兩家不要撕破臉。
視角再一轉,背景又切換到另一個場所。
夢中的蕭绮穿着素雅,頭上戴着草帽,化着淡妝,腳上踩着涼鞋,手裏拿着一個編織小包,看上去就像是個小女人。
但她看上去心情不錯,始終洋溢着笑容,正在朝坐在路邊長椅上的男人走去。
那男人同樣一身素淨,此時正在發微信。
蕭绮的手機響了,正是他發來的:“我到了。”
蕭绮直接迎上去,站定:“我也到了!”
男人擡眼,露出笑容。
正是陳炘。
蕭绮低頭,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将吻落在他的唇上。
“走吧,男朋友。”
蕭绮的理智:“???”
……
……
這場荒唐的夢在此告終,蕭绮是被吵醒的。
鬧鐘響了。
她有一瞬間意識的抽離,卻還在對自己說,不要理它,繼續睡,繼續下文,我想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麽……
然後,她就感覺到旁邊的人半壓在她身上,将鬧鐘按掉。
噪音消失了,蕭绮又繼續睡覺。
可這一次再入夢,卻怎麽都接不上剛才那段,全都是寫亂七八糟的狗血劇情,要麽就是蕭家,要麽就是姜禹。
直到八點,蕭绮終于徹底醒來,她靠着床頭生了好一會兒悶氣,這才下床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