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宅鬥

無意的一句話,卻将李言兮點醒。

她心裏一慌,許是上輩子徹底看清了流火國的狡詐,她總認為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春桃見她沉默,也不說話了,站在一旁拿起一顆蜜餞放在嘴裏。

茫茫夜色中,院子內點着一盞燭火,李言兮的臉半隐在夜色中,最終輕輕嘆了一口氣。

次日,李落雲鬧着說太傅家嫡長子送給她的簪子不見了。

李承铉早就有意将她嫁給太傅家的嫡長子,好鞏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鬧出這麽一遭,他也黑了臉色,勢必要找出偷簪子的人。

李言兮自是知道這個事情是針對誰的,前輩子李落雲想借這個機會除掉春桃。

這一輩子她稍作點撥,那小妾長了心眼,早便把蓉煙安插的眼線換掉了,大丫鬟換作了自己能信任的人。

看來這輩子,這個套子是給小妾的大丫鬟下的。

那個即将被李承铉杖斃的丫鬟,李言兮倒是見過幾面。

那妾原本是矜春樓的頭牌,來到這後便一直斷了和青樓的聯系,三個月前,她身邊沒有可用的人,這才去到青樓,贖下這丫鬟。

那丫鬟長得清秀,不是李承铉喜歡的款,想來這樣那小妾才放心将她放到身邊。

在有限的接觸裏,李言兮可以保證那丫鬟對那小妾的忠心不亞于春桃對她的忠心。

就在前幾日,李承铉送那小妾的翡翠镯被小妾掉到了拱辰街上,那丫鬟打着燈籠整整找了一整夜才将它找到。

只不過那一夜小妾吹枕邊風讓李承铉又賞了她個手镯,那丫鬟白忙活了一夜,撿到的镯子又被嫌髒丢了。

李言兮的心思比較細膩,好幾次她都能感覺那丫鬟對小妾的忠心與春桃待她的忠心不同,可她又思索不出緣由是什麽。

眼見得事情越鬧越大,李承铉準備差人搜查所有院子了,李言兮确認院中的幾個丫鬟沒有受栽贓,又着重檢查了一下春桃的廂房,這才出去觀看這場鬧劇。

李言兮不打算坐視不管,因為有這小妾在,她的日子過得清靜了許多。

李言兮找到那小妾時,那小妾正坐在院子蕩秋千,她穿着一件雲錦牡丹花紋上衫,青白橡的千折裙随着秋千的擺動掀起一角。

見她來了,那小妾也沒有要停的意思,一邊盯着她,一邊道:“你怎麽有空來我的院子了?”

口氣熟稔,宛如多年好友見面一般,這大概是在青樓染上的通病。

這不免讓李言兮想到秦知帶回來的那位妓.女,心情差了些。

外面搜查鬧得大,這小妾絕對不可能什麽也不知,卻還有心思在這裏蕩秋千,倒是奇了。

她院子裏種的淨是牡丹,淡淡的牡丹香十分溫和。

李言兮至今沒能記住她的名字,便沒有稱呼她,切入正題道:“李落雲簪子掉了,爹懷疑是哪個丫鬟膽大包天偷了。”

小妾叫身後那清秀的丫鬟使大點勁,這才瞧着李言兮,微微一笑:“怎麽,你懷疑是我的丫鬟偷了?”

要不是她和蓉煙鬥了七八年,真的要懷疑蓉煙是要多麽沒腦子,這才着了這人的道,被關禁閉一個月。

李言兮溫溫和和一笑,“我不過是覺得這簪子要是在你丫鬟那被搜到,那便有嘴也說不清了。”

正當她覺得提點到這已經足夠,準備離開時,那小妾開口:“三月前那一遭還得謝謝你。不過現在我不需要你的提點了。”

李言兮轉身正欲說些什麽,春桃湊到了她耳邊:“小姐,這裏的紫牡丹花香太濃郁了,味還有些怪異。”

春桃的鼻子自小就靈,因為這個特性,小時候她暗中發現了許多次放在李言兮茶與點心中的藥。

那低眉順眼的清秀丫頭,攸忽擡眼看了看她倆,眼中閃過什麽情緒。

那道情緒轉瞬即逝,卻仍舊被李言兮看在眼裏,那是羨慕。

就像六七歲時,她娘親帶着她去永昌店挑選綢緞時,她看着普通人家的小孩子同時被爹娘牽着,心裏流露出的羨慕。

“不必謝我,我也有自己的目的。”李言兮看向她,又提醒道,“不過院裏的花一定要叫信得過的人栽種。”

那小妾瞧着她笑了聲,朱紅的胭脂顯得十分嬌豔妩媚,“這你倒不用擔心,這些都是牡丹幫我栽的。”

那小妾喜歡牡丹喜歡得很,連身邊大丫鬟的名字也改作了牡丹。

李言兮的視線移至小妾身後的牡丹身上,忽然有些明白蓉煙為什麽鬥不過這小妾了,也明白小妾所謂的不再需要她提點。

她知道搜尋簪子的這件事,自己不必擔心。

出了小妾的牡丹閣,她側首問春桃,“你覺得那香氣中的怪異味是何香料,可是安神用的?”

春桃也算是自小跟着她身經百戰了,略微想了想,答道:“倒像是避子用的。”

“避子?”李言兮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按理說要是那小妾懷孕了,生下個一兒半女,就能在這後宅中站穩腳跟。

那個叫牡丹的丫鬟那麽聰明,不可能不明白這道理,她對小妾又忠心耿耿,在花中下這香料,實在是叫人看不太懂。

牡丹閣是最後一個被搜尋的,府中小厮搜了一圈,什麽也沒找到,那簪子不翼而飛了。

小妾體貼地拿着軟椅讓李承铉坐下,一邊揉着他的肩膀一邊說:“老爺,其實還剩下地方沒有搜查。落雲自個的院子不是沒查嗎?萬一是身邊的丫鬟……”

李承铉疲倦地搖搖頭,“雲兒說已經找過一遍了。”

小妾道:“老爺還是再搜查搜查吧,雲兒心思淺,可能被有心人蒙蔽了。”

最終鬧劇以簪子在李落雲貼身丫鬟雁秋的廂房被搜到告終。

李承铉要将雁秋杖斃的時候,李言兮帶着春桃過去看戲。

上一世她在春桃床下搜到那簪子時,也想栽贓回去,卻怕叫人看見,反而砸了自己的腳,最終将那簪子埋在了土裏。

廣軒堂內,雁秋吃下這啞巴虧,跪在地上求饒,蓉煙上前扇了她一巴掌。

嘴上訓道:“膽大包天的東西!”

雁秋擡頭,看向李落雲,道了一句:“小姐……”最終又收了聲,低下頭去。

春桃素來和雁秋不對付,這人同李落雲一樣都不是好東西。

如今看到她這副模樣,開心得連嘴角都快要壓不住,李言兮瞧春桃尾巴都快要翹起來了的模樣,拍了她一下,叫她收斂點。

堂內氣氛緊繃,李言兮對這出戲沒多大興趣,她只是想過來察看察看牡丹。

裝作無意般掃了對方一眼,發現對方平靜得很,神色冷漠。

李言兮拿不準這人,只覺得要是變成敵人,那大抵會十分麻煩。

蓉煙觀察着李承铉的神色,又擡手準備上前扇雁秋一巴掌,被李落雲攔住。

雁秋跪在地上發抖,而李承铉臉上早就布滿了不耐,冷聲道:“這樣的混賬東西留着府內做什麽,直接杖斃吧。”

他嚴肅起來,才真正接近朝堂上的李丞相,上位者的威嚴吓得當場的人都噤了聲。

李言兮擡眼向牡丹掃去,發現她一臉平靜,甚至擡手拍了拍小妾的背,似是在安慰她不要害怕。

那種奇怪的感覺又湧上心頭。

牡丹待小妾的好同春桃待她的好是不一樣的,好似快要想通的時候思緒被猝然打斷,李承铉呵斥道:“來人,拖出去,杖斃!”

李落雲撲了過去,攔住了要上前的侍衛,她一邊哭一邊道:“爹爹,我錯了,這簪子不是雁秋拿的!”

蓉煙被她的話激得打了個冷顫,上前把她扯開:“你這丫頭胡說什麽呢!娘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是你也不能把丫鬟犯的事往自己身上攬啊。”

不得不說李落雲哭得楚楚可憐,連春桃都忍不住被感染,眼裏暈了一層眼淚。

李承铉脾氣上來了,誰的情面也不留,朝李落雲吼道:“不是她拿的那怎麽在她房間裏搜出來!你一天天興師動衆的,結果自己院子裏出了賊!你管不了,我替你管管,來人,把大小姐拉開,将這丫鬟拖下去!”

李落雲哭着道:“爹……這簪子是我刻意放到雁秋那的,我…我不想嫁給太傅家的林公子,所以才弄出這一出,不是雁秋的錯……”

“好得很啊,好得很……”李承铉一指李落雲,又指着蓉煙,“瞧你把她慣成什麽樣子!她一個庶女嫁一個嫡子還敢不願,還在這賊喊捉賊,好得很啊!”

小妾見機上前拍了拍李承铉的背,聲音柔和至極:“老爺,可別氣壞了身子……”

李承铉順了順氣,指着李落雲,“你去大理寺思過兩個月,給我抄幾本佛經,林塵同你的婚事已經定在了六月末,你要是不嫁,你就別再進李府!”

李落雲擦了擦眼淚,聲音可憐:“爹爹,我嫁,林公子一表人才,是我高攀了。我明日就去大理寺抄佛經替您祈福。”

李承铉一揮袖,去了牡丹閣,蓉煙也追了出去。

李言兮站在堂內看着他遠去,隐在袖子裏的手攥了一下,又複而松開拳,面上自始至終一派溫和。

六月末,是她娘親的忌日。

李承铉走後,李落雲收起了楚楚可憐的模樣,狠狠瞪了李言兮一眼:“是不是你從中作梗?”

李言兮絲毫不惱,朝着她溫溫和和一笑:“姐姐在說什麽呢,不是姐姐不想嫁給林公子,這才把簪子放到自家丫鬟床下的嗎?”

“一定是你,李言兮,別裝了!明明比誰都要惡毒,裝什麽大好人!”

李言兮彎了彎唇:“姐姐可別氣壞了身子,你若垮了,蓉娘就更傷心了。”說着轉身淹入夜色中。

回到自己院子裏的時候,春桃頗為不解的問她:“今個老爺怎麽會發那麽大的火?”

她看了看院子裏的花,葉子邊際都枯黃了,嘴上回答春桃道:“許是朝中黨派相争,太傅偏向了對立黨派這次聯姻重要至極,不能出現任何差錯,小到一根林塵送的簪子都不可以出現閃失。”

春桃睜大眸子:“小姐可真聰明。”

李言兮又湊近看了看院中的迎春花,發現較之前幾日沒那麽有生機,對春桃道:“這幾日你叫人按時澆水了嗎?”

春桃靜了幾秒,搖搖頭,讪讪道:“小姐,我給忘了。”

邊關持續傳來打仗的消息,大宋陷入備戰狀态,三十六座城池的糧草不斷運往北方邊境。

李言兮原先等待秦老将軍從邊疆回來過六十大壽,靠他得到朝庭支持的計劃不了了之。

現今邊疆的變故她理不清楚,京中卧底眼線的事情又毫無進展。

她甚至猜想流火國已經提前将內線埋伏好了,只要邊關那裏沒守住 ,三十六座城池就會不攻自破。

李言兮緩了緩神,從床上坐起,因為一夜的噩夢滿身冷汗。

她原本已經很少再夢到前輩子滅國那一日了,這幾日卻噩夢連連,血腥味和啼哭聲真實得好像她重生了才是一場夢一樣。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斃,可是又找不到可以幫她的人。

皇上她不可輕易見到,而宋若……

盡管潛意識在逃避,但是李言兮知道,她想去找宋若,把上輩子的事情告訴她。

或許在很早之前,當上元節第一次同宋若見面的時候,她就想全盤托出。

她知道有長公主的幫忙,一切都會順利很多。

甚至還會引起皇上注重這件事,從而揪出京中卧底的內奸。

乃至能說服皇上對三十六城的軍部進行大清理。

要想像流火國那樣不知不覺把大宋收入囊中,而不引起任何猜疑,除了有後期淩夫人的功勞,前期那些潛伏的人更是功不可沒。

這些人要至少要潛伏十年之久才能在軍中朝中獲得高位。

大抵還不止十年,或許很早之前,寅宗時期,就有流火國的人滲入大宋。

慢慢地,這些人形成緊密的關系網。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因為心底的那絲害怕而作出失誤的決斷。

當前的情況十分危急,她得去找宋若。

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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