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柏熠把所有工作丢給苦命助理韓勝意,然後徑直離開公司,回到位于公司附近的公寓。
今天早晨,精力充沛的柏沁小朋友纏着姑奶奶,非要去外面滿世界玩耍。
才熱鬧幾天的家,再次變得冷靜寂寥,恢複柏熠獨自生活時的沒有人味。
雖然‘沒有人味’是由柏熠一手造成的,但是他并不喜歡。
此前,柏熠工作繁忙,經常留在公司加班,對于回家沒有多少期待。
今天不一樣。
柏熠走出電梯時,步伐明顯比往日輕快,甚至展露出一反常态的迫切。
停在自己家門口,柏熠習慣性輸入密碼開門。
按下前兩個數字鍵,他收起手指,短暫的思索幾秒,然後選擇按下門鈴。
“來啦來啦!”門內響起佟芮的聲音。
柏熠側耳仔細聆聽,捕捉到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跑得挺歡。
佟芮出生在春天,還有兩個月才過21歲的生日。可她平常的為人處世,言行舉止,總會展現出超乎年齡的成熟。
偶爾窺見小姑娘稚氣的一面,柏熠唇角翹起些微的弧度,眼底洩露幾分笑意,恰好被打開門的佟芮撞個正着。
前前後後接觸那麽多次,佟芮第一次看見柏熠大佬流露出顯而易見的喜悅。
他笑笑的樣子,還挺好看。
“柏先生。”佟芮不知道他為什麽開心,卻也跟着笑起來,“你下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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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柏熠邁入家門,冠冕堂皇地說,“今天不忙。”
——被迫加班的韓勝意罵罵咧咧。
“這樣啊,歡迎回家。”佟芮才搬進來幾個小時,尚不清楚柏熠家的具體擺設。唯有幹巴巴站在那兒,眼睜睜看柏熠脫下外套挂起來。
他西裝底下,穿着幹淨的白襯衫。
麟城的冬天太冷,襯衫上面還套了一件灰白斜紋的無袖針織衫。兩件搭配穿,類似于時下最流行的學院風造型,讓柏熠看起來比真實年齡年輕好幾歲。
柏熠挂好外套,看見佟芮還站在旁邊,身上還散發着淡淡的甜味。
不是香水的甜味,而是奶油水果和糖漿混合的甜味,嘗一口會蛀牙那種。
“你……”柏熠緩緩開口。
‘叮咚——’廚房內的烤箱發出提示音。
“啊!”佟芮如夢初醒,連忙向廚房跑去,“我的蛋糕烤好了!”
蛋糕。
柏熠輕輕挑起眉峰,身體很誠實的跟随她,大步走進廚房。
剛剛停止運轉的烤箱,溫度非常高。佟芮打開烤箱,被滿溢的熱氣熏紅臉頰。身子縮了縮,慌忙拿起旁邊的隔熱手套。
“我來。”柏熠順勢接過隔熱手套,熟練的拿出蛋糕托盤,穩穩放到旁邊料理臺。
佟芮跟過去,稀奇地問,“柏先生,你會下廚嗎?”
“會。”
“哇,好難得。”佟芮同學遭受‘霸總文學’荼毒,潛意識認為柏熠這樣身居高位的人,肯定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連泡面都不會煮。
“我常年獨居,總要學習基本的生活技能。”
柏熠說話同時,拿起長條形蛋糕刀,将蛋糕胚修成合适的形狀。
佟芮見他動作娴熟,拿刀的姿勢堪比大廚,終于相信柏熠‘會做飯’這件事。
“我記得,你每天在外面用餐。”
“總不能在外面吃一輩子。”
“可以把廚師請到家裏來。”佟芮提出可行性建議,“或者,娶一位廚藝好的妻子。”
佟芮話音剛落,感受到柏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怎、怎麽?”佟芮問。
“我以為,你不會有這種想法。”柏熠收斂目光,輕飄飄說,“婚姻法沒有規定,結婚以後妻子一定要負責做飯。”
“确實沒有規定。”佟芮撇了下嘴,小小聲吐槽,“擋不住刻板印象。”
像侯悅那種心高氣傲的女人,結婚以後,也要為了賢妻良母的名聲,洗手作羹湯。
即使佟芮天生反骨,也擋不住社會環境的大勢所趨。
所以她默認為,柏熠這樣的男性,不太可能會承擔家庭義務。能夠把換下來的髒衣服放進洗衣籃,已經是對家裏最大的貢獻。
柏熠只是深深的看了佟芮一眼,沒有多話,把修好形狀的蛋糕胚從中間切開。
“接下來交給我吧。”佟芮接過蛋糕刀,與柏熠交換位置。
她從冰箱裏拿出提前準備的奶油和新鮮水果,還有從超市裏買回來的巧克力、果醬和裱花袋,架勢非常專業。
“柏先生。”佟芮動手組裝蛋糕之前,先征求壽星本人的意見,“你想吃甜一點的蛋糕,還是淡一點的蛋糕。”
“都可以。”
“哦。”佟芮提前預料到他的答案,默默低下頭,按照原本設想的那樣,将蛋糕分為六個區域,做成六種不同的味道。
她以前打工的餐廳和會所,都有專門的西點師傅。
佟芮身為內卷狂魔,什麽技能都想要學一學,經常找做西點的同事偷師,偶爾自己烤點面包和餅幹,深受好評。
不過,這可是佟芮第一次動手做生日蛋糕。
她細致的抹平奶油,用巧克力和水果作為表層裝飾。
最後,她拿起裝有巧克力醬裱花袋,認真思考要為壽星寫什麽祝詞。
直到現在,佟芮對于柏熠的感情依舊純粹,充滿感激和崇敬。
可是吧,她身為柏熠的合法妻子,總不能在蛋糕上寫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柏先生。”佟芮仰起臉叫住柏熠,內心暗暗想:‘柏先生’這個稱呼,也不适合出現在蛋糕上。
她今天才拿到結婚證,還沒有适應‘柏熠老婆’這個新身份,叫不出老公。
想來想去,只能寫名字了。
等等,柏熠的‘熠’是哪個熠?
佟芮的思維逐漸混亂,差點變文盲。
幸好,柏熠清潤動聽的嗓音,為她喚回一絲絲理智。
“柏熠。”
“啊?”
“蛋糕上的字,寫我名字就好。”柏熠看出她的煩惱,給出最佳解決方案。
“不好意思。”佟芮心虛的問出心中想法,“你的名字怎麽寫?”
柏熠短暫的瞥了一眼,看見妻子露出微微苦惱的表情。
他無比自然的伸手過去,握住佟芮的手腕,稍稍用力,帶動她在蛋糕表面寫下‘柏熠’兩個字。
佟芮睜大眼睛,看着巧克力醬在自己手中,變魔術似的畫出兩個字。
柏熠肯定練過書法,否則,為什麽用巧合力醬寫字,還能看出淩厲的筆鋒?
還有。
佟芮盯着‘柏熠’兩個字瞧了會兒,總算意識到,自己為什麽會忘記寫法。
柏熠的‘熠’竟然是火字旁,熠熠生輝的熠。
然而在佟芮的印象裏,他本人經常伴随着清冷、淡漠、沉靜等等不太火熱的詞。
難怪想不起來。
佟芮怔怔瞧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柏熠的手沒有松開。
他握住自己手腕,掌心溫熱,快要把那塊皮膚烙紅了。
佟芮又想:或許是我錯了,這個字挺适合柏熠。
熠熠生輝的熠。
“柏先生。”佟芮小幅度動了下手腕,與柏熠拉開距離。
柏熠識趣的退讓半分,再次重複,“柏熠。”
“啊?”佟芮眨了下眼。
“我們是夫妻,”柏熠提醒道,“你的叫法太生疏。”
“也是哦。”佟芮贊同地點點頭,按照新婚丈夫的要求,叫他,“……柏熠。”
“嗯。”柏熠應聲,眸色沉了幾分。
佟芮第一次當着大佬的面,直呼他大名,內心多少有點尴尬。
她快速寫下‘生日快樂’幾個字,捧起蛋糕,張張嘴巴準備說點什麽,擺脫現在的窘境。
就在此時,耳邊傳來奇奇怪怪的動靜,同時,還能感受到奇怪的注視。
佟芮循聲看過去,看見一大一小兩個人,正在極限拉扯。
“奶奶,你擋住我了!”柏沁伸長脖子,只能看到柏明嘉的背,急得她小聲嚷嚷。
“安靜,小孩子回房間去。”柏明嘉頭也不回地說,“萬一他們做點小孩子不能看的事,對你多不好?奶奶我受累,替你看着。”
“不嘛不嘛!”柏沁急得跳起來,“我要自己看!”
“噓!你真吵。”柏明嘉示意小屁孩別說話,免得偷窺的事情被發現。
可惜,已經晚了。
“你們……”佟芮手捧蛋糕,來到她倆面前,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一圈,“你們,在看什麽?”
柏明嘉到底經歷過大風大浪,什麽場面都見過。
她一秒恢複端莊,優雅地說,“我跟沁沁剛回來,聽見廚房裏有動靜。小孩子好奇,非常過來看看。”
“怪我?!”被迫背鍋的柏沁小朋友,差點想罵人。
“柏沁,你回來啦!”佟芮沒有把她倆‘友好’的親子互動放在心上,愉快地向柏沁打招呼,“我烤了蛋糕,要不要吃?”
“好啊好啊!”柏沁立刻化身佟芮的小尾巴,誇張地說,“佟芮姐姐烤的蛋糕好香,我能吃掉一整個!”
佟芮:“不可以哦,蛋糕吃太多會長蛀牙。”
柏沁勉為其難讓一步,“那我吃半個好啦!”
“呵,出息。”柏明嘉冷笑。
瞅瞅柏沁那個小破孩,一副八百年沒吃過蛋糕的樣子。
也不知道剛才是誰,哭唧唧說‘奶奶,我肚子好撐,你幫我把這份甜點吃掉嘛’。
柏明嘉想到這裏,又掃了眼平常壓根不碰甜食,此刻卻乖乖等佟芮分蛋糕的柏熠。
行吧,大的小的都沒出息,被佟芮拿捏得死死的。
“那個,柏……”佟芮思考應該怎麽稱呼柏明嘉。
對着她風情萬種的臉,佟芮很難叫出‘姑奶奶’三個字。
柏明嘉施施然走過來,順勢說道,“你不用考慮柏熠,直接叫我明嘉就行。”
“這,不太合适吧?”
“有什麽不合适?”柏明嘉眼尾輕佻,“以後咱們一起逛街,我可不想你嘴裏左一個‘奶奶’右一個‘奶奶’。”
佟芮順着她的話,腦補那個場景,确實挺奇怪,便決定接受姑奶奶的意見,“明嘉,你吃蛋糕嗎?”
“好啊。”柏明嘉在兒童餐廳塞了一肚子甜品,卻沒有拒絕佟芮的好意,低頭看向散發甜香的蛋糕。
蛋糕表面,‘柏熠’的字體和底下的‘生日快樂’明顯不同。
“柏熠,你過生日?”柏明嘉驚訝地看向柏熠。
“嗯。”柏熠平平應聲。
“好,挺好。”柏明嘉敷衍的拍拍手,假裝不知道從十三年前開始,柏熠再也沒有慶祝過生日這件事。
柏熠的親生父母是精致利己主義,只顧自己安逸享樂。
他們生下柏熠,直接丢給家裏阿姨照顧。偶爾想起自己有個兒子,便随意逗逗,跟養狗似的。
再後來,由于他們胡亂投資,導致柏家資金鏈斷裂,巨額貸款壓垮當時已經頗具規模的柏氏集團。夫妻倆趕在東窗事發前,雙雙逃到國外避難,壓根不管兒子的死活。
可以說,柏熠從小到大,沒有感受到父母毫無保留的愛。所以,他對自己的生命,從未抱有過期待。
柏明嘉收養柏熠之後,曾經有過幫他過生日的想法。
每次一提出來,十幾歲的柏熠總會用又冷又酷,誰都不愛的眼神,冷冷看她,嘴裏抛出‘不需要’三個字。
現在呢?
怎麽不說自己沒興趣過生日?
呵呵,男人真是雙标。
柏明嘉心底吐槽,表面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伸手接過佟芮遞來的蛋糕。
“佟芮丫頭。”柏明嘉到底是奶奶輩的人,喜歡用叫孩子的方式叫小輩。一如柏熠獨當一面之前,經常被她叫‘柏熠小子’。
“在。”佟芮不讨厭這個稱呼,立刻給出回應。
“你以後都住在這裏嗎?”
佟芮遲疑片刻,謹慎地回答,“嗯,暫時這麽打算。如果你覺得不太方便,我可以随時搬走。”
“确實不太方便。”柏明嘉嘗了一口蛋糕,甜甜的味道在唇齒間漾開。
雖然精致程度比不上蛋糕店,卻會讓吃到的人感受到幸福。
柏明嘉慢悠悠品味蛋糕,戀戀不舍地說,“我跟柏沁明天就走。”
“為什麽?”柏沁聽到這話,吓得手裏的蛋糕都不香了,“我喜歡佟芮姐姐和柏熠哥哥,我要留下了嘛~”
“聽話。”柏明嘉撩起眼皮,“人家新婚燕爾,你插在中間算什麽情況?”
“呃,我沒關系的。”佟芮尴尬地表明态度。
柏沁抓住救命稻草,振振有詞地說,“佟芮姐姐都說沒關系啦。”
“呵,小屁孩,你懂不懂氣氛啊?”柏明嘉湊過去,貼住柏沁耳朵說了悄悄話。
“真的嗎?”柏沁聽完,眼睛亮起來,态度立刻三百六十度大轉變,連聲催促道,“奶奶,我們今晚就走吧~”
佟芮:你們學校教川劇變臉嗎?
“急什麽。”柏明嘉懶洋洋說,“先吃完蛋糕。”
佟芮疑惑地瞧瞧柏沁,又瞧瞧柏明嘉,有點好奇她倆說了什麽悄悄話。
“謝謝。”很少碰甜食的柏熠,慢條斯理吃完自己那份蛋糕,鄭重地向佟芮道謝,“蛋糕很好吃。”
“不客氣。”佟芮抿了下唇,拘束地說,“其實,我準備了生日禮物。但是……”
佟芮的積蓄放到同齡人之中,算相當可觀的一筆巨款。
若是與柏熠相比,連他賬上的零頭都不到。
再加上,佟芮今天才知道柏熠的生日,沒有太多時間好好準備。
“謝謝。”柏熠還沒有看到禮物,便向佟芮道謝。
聽他的語氣,似乎有些期待。
“你降低自己的期望值。”佟芮提前打預防針,“只是一點小東西。”
柏熠用黑沉沉的眼鎖定他,完全沒有降低期待的意思。
旁邊一大一小兩個人,興奮地催促,“佟芮姐姐,拿出來,快拿出來。”
“有禮物收,真好啊。”
“咳。”佟芮尴尬地清清嗓子,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柏熠心領神會,體貼地問,“去書房。”
“好!”佟芮秒速逃離。
“咦……”柏沁伸長脖子,目送他倆進入書房,臉上露出濃濃的失望。
“看吧,我都說了。”柏明嘉見怪不怪的收起視線,涼涼擠兌道,“你留下來只能當電燈泡,阻礙他們的感情發展。”
“好嘛。”柏沁撇撇嘴,不死心的追問,“奶奶,你說,我們離開之後,佟芮姐姐就會給我生小妹妹嗎?”
“首先,”柏明嘉豎起第一根手指,“佟芮姐姐的小孩,跟你差輩了,不能叫小妹妹。”
“其次。”柏明嘉豎起第二根手指,“現在八字還沒有一撇呢,神仙都不敢保證他們的孩子是男是女。”
柏明嘉慢悠悠豎起第三根手指,“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倆結婚,不是為了給你生小妹妹玩。你識相點,不要打擾哥哥姐姐談戀愛,也許未來有可愛的侄女陪你玩。如果你把他倆攪黃了,就必須面對一輩子沒有老婆的你哥。”
“好可怕!”柏沁被奶奶的話吓到,緊張兮兮問,“要是佟芮姐姐抛棄柏熠哥哥,哥哥就會守寡一輩子嗎?”
“那叫守身,不叫守寡。”柏明嘉吃着甜甜的蛋糕,嘴裏嘀咕,“反正他已經守了十幾年,再努努力,這輩子就結束了。”
柏沁小朋友歪了下腦袋,滿頭問號。
大人的世界,真複雜啊。
與此同時,書房內,佟芮把準備好的禮物盒拿給柏熠。
柏熠仔細拆開包裝紙,打開盒子,裏面是一串手工編織的轉運手環。左右各兩顆金珠子,中間一枚轉運金牌,用紅色圓繩串起來,編出繁複的花式。
轉運牌正面是祥雲圖案,背面刻着‘平安健康’四個字,是佟芮的字跡。
“抱歉,今年太倉促了,只來得及準備這個。”佟芮局促的向boss反向畫餅,“我明年會好好準備的!”
——假如明年還能一起過生日的話。
她在心裏弱弱補充。
“嗯。”柏熠摘下售價不菲的腕表,将金紅配色的轉運手環,套到自己手腕上,真誠地說,“我很喜歡。”
“柏先生,不對……柏熠,那個……”佟芮盯着柏熠白皙幹淨的手腕,猶豫要不要告訴他:
自己臨時去金店買的金豆豆和小金牌,沒有開過光,多半沒有轉運的效果,只是圖個吉利而已。
它怎麽配呆在大佬金貴的手上?
佟芮以前聽說過,某些有錢的大人物非常信命,随身佩帶轉運信物,甚至會在家裏供奉財神。
可是柏熠的家裏幹幹淨淨,應該不是信命的人。
佟芮糾結的瞅瞅柏熠,又低頭瞧瞧自己送出的轉運珠,發愁地想:希望大佬只是給自己面子,随便戴着玩玩,等會就摘了。
千萬千萬不要戴到公司去!
他身上突然出現手工編織的金飾,太突兀了,肯定會引發其它員工的關注。
佟芮不太想聽到‘是誰送給柏總那麽窮酸的生日禮物’這種話。
求求了,丢不起那個人。
作者有話說:
柏熠(逢人便撸起袖子炫耀):老婆送的,給我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