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周末。

在外出差的柏熠被工作拖出來,過兩天才能趕回家。

佟芮搬回自己的卧室,再次跟林晚晚開始愉快的閨蜜合租生活。

今天兩個人都不需要去公司上班,打算睡個美美的懶覺。

結果剛過六點,佟芮的手機就開始嗡嗡嗡響個沒完。

“誰啊?”佟芮從被窩裏伸出腦袋,頭發亂糟糟的,像只沒有梳理羽毛的雛鳥。

她半睜開眼,伸出手臂四下摸索,終于在某個犄角旮旯握住自己的手機。

“大清早的,擾人清夢。”佟芮懶洋洋翻了個身,眼睛艱難地睜開一條縫隙,迷迷糊糊打開鎖屏。

系統提示,在她睡覺期間,有幾十個未接來電,來自許許多多沒有保存的陌生號碼。

由于佟芮睡覺時,會把手機調成勿擾模式,有人打來電話默認靜音。打到第三遍之後,為了不耽誤重要事情,才會發出震動提醒。

當然,柏熠除外。

他是佟芮的白名單和特別關注,無論何時何地,無論電話短信還是網聊,系統都會第一時間通知佟芮。

柏熠先生早就知道這件事,從來不會在老婆休息的時候,貿然打擾。

即便身在時差很大的國外,他寧願半夜定鬧鐘起來,也不可能選擇佟芮睡覺時間打電話。

“誰呀。”佟芮皺着困困的臉,嘟嘟囔囔打開提示列表,發現除了未接電話還有許多未讀消息。

佟芮點開消息詳情,讀了兩行,就明白對方為什麽會換這個多號碼。

對方打兩個電話,沒有打通,擅自以為佟芮故意不接自己電話,還把號碼拉黑了。

純屬腦子不太聰明。

佟芮撐起身體,勉勉強強坐起來,閱讀信箱裏沒有營養的垃圾短信。

【佟芮,你睡了嗎?】

【我跟媽咪被你害成什麽樣子了,你居然睡得着!】

【你造了這麽大孽,以為自己能夠全身而退嗎?休想!】

【傻比,快接電話!】

佟芮讀完這條消息,陌生號碼再次打來電話。

她已經知道對方是誰,絲毫沒有接起來的意思。動動手指,如她所願把號碼丢進黑名單。

然後,佟芮挑了一條信息回複。

【九點,來這個地方,逾時不候。】

同時,附上一個位置圖,是A大附近的公園。暑假期間,人流量比較少,适合聊天乘涼。

佟芮可不打算跟她約在咖啡廳或者茶館,一邊吃東西一邊聊天。

看見徐夢妍那張令人讨厭的臉,哪有胃口啊。

其實,佟芮早就料到,侯悅母子不會這麽善罷甘休。

她們處心積慮這麽久,想要坐上徐家繼承人的位置。

結果,卻因為佟芮從中作梗,導致功虧一篑。恐怕,侯悅已經氣得牙根癢癢,後悔當年對佟芮過于仁慈。

見面之前,佟芮抽出幾十分鐘時間,聯系從小照顧她的張姨,打聽徐家最近的情況。

老爺子八十壽宴過後,頭頂陳年舊草的徐廣耀頗受打擊,連續好些天閉門不出。

徐老爺子更加受打擊。

過八十大壽,原本是高高興興的喜事。結果他大張旗鼓操辦的壽宴,卻變成商界各位人士看笑話的場地。

徐老爺子差點氣歪胡子,數落徐廣耀蠢笨,竟然白白替人家養了二十多年女兒。

向來服從家裏安排、性格窩囊沒啥主見的徐廣耀,難得硬氣一次,梗着脖子質問,“當初是誰威逼利誘,非要我娶侯悅的?”

徐廣耀已經顏面掃地,索性破罐子破摔,粗着脖子質問,“又是誰信誓旦旦向我保證,說侯悅懷了我的兒子,能給徐家延續香火!但凡我敢拒絕,你們就跟我斷絕關系!”

徐老爺子被兒子怼的啞口無言。

确實。

當年,徐家二老明知道兒子有女朋友,卻嫌棄對方出身貧寒,肚子裏又是個女孩,對她的态度輕蔑之極。

徐家二老想,憑借他們的地位和財勢,兒子婚前玩玩漂亮的姑娘,他們完全能夠負擔得起。

怎料釀成今天的悲劇。

徐小叔輕佻的吹了個口哨,置身事外般說風涼說,“我早就說過,讓你們別做那些缺德事。瞧,報應來了吧。”

徐家丢了那麽大的臉,自然不能讓侯悅好過。

徐廣耀閉門期間,已經委托律師,給侯悅送去離婚協議,要求她淨身出戶。

她如果不答應,徐家就提起訴訟。

侯悅那麽精明的人,當然不肯。

她咬死說,就算自己有錯,但事情出在結婚前。婚姻存續期內,她沒有任何過錯,即使離婚,也應該分到相應的財産。

即使徐廣耀提起訴訟,侯悅也完全站得住腳。

律師卻說,提起訴訟的主事件不是離婚,而是侯悅母女涉嫌商業詐騙,轉移公司的財産,金額已經遠遠達到立案标準。

萬一勝訴,等待她們的,将是十五年以上的牢獄之災。

侯悅想起還有這茬,終于慌了,向娘家求助,努力補齊漏洞。

奈何,她想要獨占徐家資産的念頭,不是幾天之內才冒出來的,而且從結婚開始,就處心積慮時刻算計。如今徐廣耀絲毫不顧念夫妻情分,與她一筆一筆清算。

要填補的漏洞太大,即使侯悅掏空娘家,依舊難以彌補。

徐夢妍雖然不是徐廣耀的親生女兒,卻因為長在他身邊,性格耳濡目染受到影響,同樣的沒有主見。

過去,她按照侯悅和周玄的計謀,像個提線木偶般,以為自己會走上人生巅峰。哪只高臺坍塌,自己成為壓在最底下的替死鬼。

徐夢妍快要瘋了。

她才二十一歲,人生剛剛開始,誰願意在牢獄中度過青春?

偏偏她只是個提線木偶,本人腦袋空空,沒有半點本事。

想求助媽媽,媽媽自顧不暇分身乏術。徐夢妍嘗試聯系爸爸,希望用二十多年的父女之情打動徐廣耀,卻聽到自己一出生就叫‘爸爸’的人,咬牙切齒惡毒咒罵。

徐夢妍像個無頭蒼蠅,亂找好幾天,卻一點自救的手段都沒有。她極度憎恨又極度瘋狂,半夜裏不停撥打佟芮的電話。

剛開始,徐夢妍打算和佟芮好好說,請求她放自己一段生路。

目前,佟芮的地位很特殊。

徐廣耀已經不能生育,這代表着佟芮是他世間唯一的孩子。

徐老爺有意借着壽宴,考驗晚輩,重新分配家産。

哪想那次壽宴之後,家族淪為整個商界的笑話。昔日世交明面上說‘友誼長存’,實際卻非常關注徐老爺子的決定。

輿論橫行的時代,企業的風評非常重要。徐家作為市場經濟的重要一環,也身處廣大消費者的視線中。萬一處理不好,後期被對家公司雇水軍抹黑,會對公司形象造成毀滅性打擊。

想要挽回風評,徐老爺子必須慎重做決定。

而眼下最好的決定,就是及時補救,讓佟芮繼承公司,帶領家族重回鼎盛。

徐夢妍想破腦袋,也沒有想明白。明明徐老爺子的壽宴,是佟芮一手搞砸的。眼下徐家岌岌可危的處境,也是佟芮直接造成的。

為什麽一向看重利益,死要面子的徐廣耀和老爺子,非但沒有怪罪佟芮,還想方設法要把她請回來。

肯定是因為柏熠!

徐夢妍氣得咬牙切齒,憤憤地想:如果當初的計劃順利,由自己跟柏熠聯姻,今朝肯定順風順水。

——才怪。

佟芮與她約定上午九點,因為有‘逾時不候’四個字,徐夢妍提前整整半個小時來到公園等候。

夏末的陽光依舊溫暖炙熱,透過雲層的光芒,給全世界鍍了層金邊。

佟芮從光芒中走來,身穿簡單的短袖牛仔裙,頭發紮成利落的高馬尾,卻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走向徐夢妍的途中,她遇到來公園閑逛的老太太,詢問廁所在哪裏,還非常細致的把奶奶帶過去,順手塞了幾張衛生紙。

不愧是做過無數兼職的人,細節滿分。

生平第一次,徐夢妍看見自己跟她的察覺。

其實,兩人之間的差距一直都在。

但是知曉身世之前,徐夢妍每每以‘她是野種,我才是徐家唯一的千金’洗腦自己。

直到今天,她才意識到,摘掉‘徐家千金’這個光環以後,她跟佟芮完全沒有可比性。

或許,從佟芮決定從徐家抽離的那一天起,她即使擁有徐家千金的光環,也跟佟芮沒有可比性。

從徐夢妍很小很小的時候開始,就非常嫉妒佟芮。

明明佟芮所擁有的物質、關愛、學習條件,樣樣不如自己。但她所反饋出來的效果,卻比自己強好多。

比如,她明明沒有得到徐廣耀太多愛意,卻在徐廣耀病重時,願意伸手幫他一把。

徐夢妍難得設身處地一次,沉默地想:假如自己是佟芮,處在那樣的環境下,早就黑化了。

佟芮大概是天賦異禀,竟然沒有長歪。

佟芮順路扶了個老奶奶,遲兩分鐘才來到徐夢妍身邊,發現徐夢妍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自己。

按照扇形統計圖的結構來講,就是三分仇視兩分憎恨還有五分嫉妒。

“喂,你要瞪到什麽時候?”佟芮停在她面前,居高臨下俯視坐在石凳上的徐夢妍。

幾天不見,徐大小姐變化真大。

以佟芮的觀念來說,她首先是自己,然後才是誰誰誰。

甚至連佟芮這個名字,都只是她人生的附加品,随時可以舍棄。

但徐夢妍不同。

徐夢妍過去二十多年,就好像是徐大小姐頭銜下的人形附屬品。

她過于在意豪門出身給予自己的榮耀,想要誓死捍衛這份榮耀,因此舍棄了生而為人最重要的事。

自我。

所以她失去豪門千金他頭銜之後,整個人都變得萎靡消沉,仿佛連靈魂都變得暗淡了。

過去的徐夢妍,即使腦袋空空,也要笨拙維持大小姐人設,時時刻刻如公主般驕傲。

此時此刻,佟芮眼前這個宛若敗犬的女人,眼圈烏黑,縮着肩膀。即使憤怒的瞪他,眼裏也沒有從前的神采。

簡直一塌糊塗。

“徐夢妍,你給我打了那麽多電話,應該有很多話要說吧。”佟芮擺出一副想要速戰速決的表情,冷聲道,“說吧。”

“你滿意了吧!”淪落至此,徐夢妍已經顧不得什麽形象,聲音氣憤之餘還夾雜着委屈,“毀了我的人生,你現在滿意了嗎?”

佟芮垂眼凝視她,良久,才發現一聲輕蔑的嗤笑。

“你騷擾我那麽久,只為了說這個?”

“……”徐夢妍恨恨咬牙。

其實,她有太多話想說。

想讓佟芮救救她,想乞求佟芮給她一條生路。

然而真正見到佟芮,她卻什麽都說不出口。

過去二十年,日日夜夜積攢下來的優越感,讓徐夢妍很難在這個人面前低下頭。

佟芮又等了半分鐘左右,再次開口,“那我走了。”

“等等,別走!”徐夢妍連忙叫住她,怕她真的離開,甚至腦子一熱伸出手,抓住佟芮的手腕。

佟芮手腕一疼。

幸好戴着柏熠送的機械表,表帶夠寬,才沒有被徐夢妍的長美甲劃破。

她皺眉,嘆息着搖搖頭。

“你,死到臨頭,還是這麽蠢。”佟芮揉了揉眉心,“永遠學不會審時度勢,我甚至能猜到你接下來說什麽。怪我惡毒,怪我摧毀你天之嬌女的人生。”

“難道不是嗎?”

“徐夢妍,你有沒有想過。”佟芮冷笑,一字一字告訴她,“是你,是你們,毀了我的人生。”

“可是,那些事情,我又不知道!”徐夢妍崩潰般抱住腦袋,聲音染上哭腔,“都是我媽媽做的,她沒有告訴過我。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徐廣耀的女兒,所以他應該疼我愛你。但是、但是…”

直到佟芮在婚姻上放出那些證據,徐夢妍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楚門的世界》的主角,生活在編織的故事裏。

故事落幕,唯有她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你認為,自己真的那麽無辜嗎?”佟芮居高臨下俯視她,“請問,你得知真相的時候,第一念頭是什麽?”

“是害怕自己再也不能當豪門千金,還是對被你直接毀掉人生的我,致以愧疚。”

徐夢妍捂住耳朵,極力逃避,“我為什麽要愧疚?又不是我做的!”

“那我沒什麽好說的。”佟芮失望的搖搖頭,“你已經是成年人了,該學會面對自己的人生了。”

徐夢妍根本沒有獨自面對人生的能力。

她看見佟芮又要走,慌了,一時間也顧不上顏面尊嚴,撲過去求佟芮別走,求她幫幫自己。

佟芮見她哭得聲淚俱下,雖然心裏沒有任何同情,但是人性的良知突然閃爍了一下。

何況,自己的計劃還沒有完成。

“停。”佟芮拿出剛才分給老奶奶上廁所,手裏剩下的紙巾,胡亂塞到徐夢妍手裏。

佟芮:“不準哭,我再跟你聊兩分鐘。”

徐夢妍從來沒有這麽說話,竟然真的停止眼淚。

“世上萬般事情,逃不過因果循環。我前半生的不幸,是因為徐廣耀,那你呢?”

徐夢妍不确定地回答,“徐廣耀?”

“呵。徐廣耀在我的故事裏,是加害者,但是在你的故事裏,應該算冤種受害者吧?”佟芮有點想掰開徐夢妍的腦子,看看有沒有褶皺。

恐怕她沒有腦袋。

僵屍打開她的腦子,都會失望的搖頭離開。

“那,我應該怪誰?”徐夢妍虛心地問,“怪我媽嗎?”

“當然。但你的出生,也不是她一個人能夠完成的。”佟芮旁敲側擊,提醒道,“你父親是誰?”

“……不知道。”徐夢妍後來問過侯悅,發現她也無法準确說出父親是誰。

佟芮輕描淡寫地說,“總有線索,也總有人要為你的出生負責。”

徐夢妍豁然開朗,有了新思路。

佟芮見她終于悟了,擡起手腕看了看表,索然無味地說,“他是你最後的救命稻草,能不能把握,全看你自己。兩分鐘到了,接下來,祝你好運。”

說罷,佟芮輕飄飄丢下一句‘再見吧,妹妹’,便毫無留戀的離開。

徐夢妍目送她背影遠去,有些不确定,佟芮有沒有把自己當妹妹。

過去二十年相處,她對自己有哪怕一點姐妹情嗎?

應該是有的。

畢竟某種層面,她們也算同病相憐。

可惜徐夢妍優越感太強,硬生生切斷跟佟芮之間的所有可能性。淪落到今天的天地,也算咎由自取。

佟芮大步離開公園,從衆多聯絡人中,翻出董阿姨的對話框,發過去兩行字。

佟芮:感謝你之前的幫助。

佟芮:希望你滿意我的謝禮。

過了一會兒,董阿姨才回複:謝謝,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佟芮收到回複,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雖然事情過去那麽久,董阿姨可能早已經放下,擁有美好的人生。

但是蒼天好輪回,玩弄別人感情的人,誰也別想獨善其身。

**

林晚晚聽說柏熠今天出差歸來,便帶着一臉‘七夕節看牛郎織女鵲橋相會’的嗑cp表情,收拾東西麻溜離開現場。

搞得佟芮十分難為情,給她發消息抱怨。

林晚晚:放心,沒有取笑你的意思啦。

佟芮:你這樣,搞得我好像很渣。老公不在家就找你,他一回來立刻把你趕走。

林晚晚:沒關系,合格的閨蜜,必須擁有當備胎的自我修養。

佟芮:我發現你上班之後越來越會說了,再過兩個月,我就說不過你了。

林晚晚:嘻嘻,覺得不好意思就請我吃飯吧。

佟芮:好啦,下次我們一起逛街~!

結束聊天之後,她又把聊天記錄翻了一遍,由衷慶幸去年冬夜,自己看到了林晚晚給的紙條。

一段良好的友誼,會讓兩個人的心态,都變得健康而且樂觀起來。

當然,愛情也是。

佟芮早早下班,算準柏熠到家的時間,開始挽起袖子洗手作羹湯。

兩只貓貓守在廚房門口,喵聲此起彼伏,控訴媽媽偏心。

平常投喂它們,只會開罐頭。現在爸爸回來,她就差把滿漢全席端上桌。

喵!

“別叫別叫,你們別搗亂。”佟芮擺擺手,很不負責的對女兒們說,“反正爸爸回來,會給你們做貓飯的。”

“喵~”琉璃叫喚。

世上只有爸爸好。

佟芮前前後後折騰了兩個多小時,終于端出豐盛的飯菜。她反手捶捶酸疼的背,拿出手機正準備問柏熠什麽時候回來,卻接到系統發送的雷雨天氣警報。

她看向窗外,才發現外面不知何時下起大雨,電閃雷鳴。

柏熠那邊的工作結束,連夜往回趕。因為沒有直達的航班,所以買了轉乘飛機。現在已經抵達國內,卻因為轉乘航班無法降落,至今還處于延誤狀态,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起飛。

幾分鐘前,柏熠發來消息道歉,說機場廣播通知,今夜沒有辦法起飛,安排乘客去附近的酒店休息。

‘沒關系啦,天氣原因嘛。你好好休息,明天就見到了。’

或許分別時間太久,佟芮變得異常懂事,每句回複都乖巧有分寸。

放下手機,她看到滿桌柏熠喜歡的飯菜,悶悶的苦着臉,內心失落至極。

又呆呆坐了好一會兒,等到飯菜有些涼了,佟芮才拿起筷子,勉強吃了一點,然後落寞的回到卧室休息。

“好冷。”

夏天還沒有結束,佟芮睜着眼睛在床上輾轉反側,久久難以入睡。

折騰了好長時間,她果斷爬起來,抱住枕頭,游魂似的飄到柏熠房間。

“雖然你沒有回來,但是我單方面通知你,這個房間被我征用了!”佟芮對着空氣,霸氣發表入侵宣言。然後将枕頭往床上一扔,裹着柏熠的棉被,終于萌生出幾分睡意。

入睡之前,佟芮嘴裏罵罵咧咧嘟囔。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說好的今天回來,人呢?”

“我以後不會再相信……”

半夢半醒間,佟芮終于成功把自己罵困了,沉入深深的夢境裏。

夢中,柏熠遠遠朝她揮手,說自己再也不回來了。

佟芮表面是個要強的人,夢裏卻格外脆弱,哭唧唧挽留他,說自己再也不敢偷偷罵他了。

哭着哭着,佟芮感覺唇角傳來濕潤柔軟的觸感。

難道我真的哭了?

佟芮還沒有從夢境中掙紮醒來,迷迷糊糊想眼淚應該是鹹的吧,為什麽嘗起來有點甜。

難道我睡前喝完牛奶沒有刷牙?我明明刷了!

萬一真的沒有刷牙怎麽辦?

長蛀牙的話,又要去看牙醫了。

年輕的佟芮同學,再次回想起被牙醫支配的恐懼,硬撐着睜開眼睛。

然後,她對上一雙清冽幹淨的眼眸,沉沉望着自己。

佟芮下意識看了眼表。

23:48

外面雷雨還沒有停止,柏熠居然真的在今天之內瞬移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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