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哥!”祝棠繼續追上去,她今天也要煩死他,大青蟲他不怕,總有他怕的東西。
可祝柳身形靈活,腳步輕快,在人群中穿來穿去,一會兒就不見了人影,祝棠提着裙子也往前追去。
後頭的幾個還在看花燈呢,一轉頭,就見祝棠不見了,祝枕連忙叫祝林祝染在原地站好,自己追了上去。
前方祝棠正踮起腳尖在人群裏尋祝柳,他頭上紮的竹青色發帶還算好認,祝棠追了幾步,看見了那根竹青色的發帶,她伸手去抓,發帶卻從手中溜走了。
她繼續緊跟上去,一直跟到了護城河邊,她一把抓住了那根竹青色發帶,面露狡黠的笑容:“抓到你了,三哥。”
祝柳哼笑一聲,繼續往河邊靠近。
“別跑啊。”祝棠心中一急,手上用了力,将發帶扯着往自己身前帶。
那發帶扯着人的頭發往回拉,祝柳不慎往後跌倒去,此時發帶卻突然從他頭上滑開,祝棠手上失了着力點,也往後倒。
祝棠的手不停撲騰着,眼見着祝柳的身子就要砸下來了,不知是誰撞了祝柳一下,他腳步淩亂地轉過身,向祝棠撲去。
“啊——”祝棠驚呼一聲,還是被祝柳砸在了地上。
兩人面對面砸在一起,祝柳披散在頭發将兩人蓋住,他的唇也磕在了祝棠的額頭上,一陣劇痛。
他一開始不想與她計較的,可她實在太煩,他想引祝棠來此,給她個教訓,也推她下水一回,沒想到現在竟發展成這樣了。
祝柳忍着唇上的痛,立即從地上爬了起來,還順手薅走了祝棠手中的發帶。
祝枕恰好趕到了現場,他連忙疏散了周圍的人群,将地上疼得打滾兒的祝棠給扶了起來。
“叫你們不要亂跑,這下好了?”祝枕看着兩人氣道,“看回去祖母不罰你們!”
祝棠一手捂着額頭,一手去扯祝枕的袖子:“大哥,別生氣了,我們知道錯了,你別告訴祖母,她老人家年齡大了,身子不好,我怕氣壞她。”
Advertisement
祝枕氣笑了:“你就這張嘴甜,你看看你們兩個現在這副模樣,還需我親自告訴祖母?”
兩人對視一眼,只見祝棠發絲淩亂,身上的珠子都掉了好幾顆,額頭上被撞得微微鼓了起來,而祝柳,他已将頭發随意紮了起來,露出紅腫的下唇。
“你們就等着受罰吧!”祝枕氣紅了臉,走在前頭,祝棠祝柳低着頭乖巧地跟在身後。
走回那處花燈前,祝林祝染立即圍了上來:“姐,你們這是去打仗了?”
祝棠瞪他一眼,默默站到了邊上。
“行了,小五小六可以再去附近逛逛,不要跑遠了,想要什麽,大哥給你們買。”祝枕嘆息一聲,臉色又恢複了正常。
祝棠偷偷瞄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道:“哥,我也想要...”
“你想要個屁!”祝枕說完拍了下嘴,“粗鄙粗鄙!”
祝棠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什麽笑,想要什麽?說。”祝枕說罷又看向祝柳,“你也是,想要什麽跟大哥說。”
最後祝棠從一堆喜歡的東西裏,挑了個小麻雀木雕,而祝柳什麽不要,祝棠硬塞給他一個大青蟲木雕,是她叫木雕師父現場做的。
祝柳拿着那個木雕捏了又捏,最後只憋出個謝謝,他不是很喜歡這東西,又醜又重還沒什麽用,但他還是收了下來。
兩人買到心儀的東西,那邊祝林祝染也回來了。
幾人上車,安全抵達祝府。
“三哥,你的唇怎麽腫了?”祝林借着燭光往祝柳看去。
祝柳摸了下自己的唇,疼得嘶了一聲:“無事,過兩日應當會好。”
“小五小六先回去吧,我帶三弟棠棠去看看傷。”祝枕說罷,看着那兩人回去,轉過身去冷眼看向祝柳祝棠,“走吧。”
祝棠頓了下,她想找祝柳合計合計,可祝柳壓根不看他,直接跟着走了。
“大哥。”祝棠飛了過去,“大哥,你要帶我們去哪兒呀,大哥。”
祝枕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她心中有些慌,又飛去了祝柳身邊:“三哥,三哥,你快跟大哥求求情?”
祝柳也不理會她。
她跟在兩人身後,遠遠地就看見了老太太的院子,她長長嘆了口氣,罷了罷了,該來的躲不掉。
“去吧,自己去跟祖母說清楚。”祝枕站在門口,示意兩人進屋。
祝棠磨磨唧唧了好一會兒,才無奈進屋,以她從前十惡不赦的作風,祖母肯定以為又是她闖出來的事兒,但她想了想,好像還真是因她而起。
老太太正準備睡了,見兩人來,又穿戴好衣裳,坐在羅漢椅上,頭疼道:“說罷,又闖什麽禍了?都擡起頭來。”
祝棠看了一眼祝柳,他擡頭擡得倒是快,搞得自己也不得不擡頭。
“你說說你們,一天天的鬧個什麽勁兒,瞧瞧,這頭上這麽大個包好看?”老太太指完祝棠,又指向祝柳,“這嘴腫這麽大好看?飯都不好吃的下去。”
祝棠噗嗤一聲笑出了聲,随即趕緊捂住嘴。
“笑,你還有臉笑!”老太太更生氣了,“你們今晚就一起去祠堂跪着,什麽時候抄完經書什麽時候出來!”
祝棠松了口氣,抄經書啊,那沒事了。
“知道了,祖母。”祝柳被罰後,還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行了,秋紅,給他們倆上個藥,老太太我先去睡了,看到這兩個小怨種我就生氣!”老太太說罷,杵着拐杖進內室。
老太太的貼身丫鬟秋紅應聲,吩咐小丫鬟們找出藥給兩人塗上。
祝棠仰着頭由着小丫鬟上藥,就這塗藥的功夫,她已經和小丫鬟唠着稱上了姐妹,後來被秋紅硬生生地給拆散了。
祝柳就比祝棠好伺候多了,他不喜旁人塗藥,自己拿着藥膏抹了抹。
兩人抹完藥,被下人引着去祠堂裏,祝棠看着祠堂,忍不住感嘆,可能以後她會經常來這兒。
下人走了,祠堂裏只剩他們兩人,祝柳離她遠遠的,躲去了角落的條案處坐下,開始抄寫經書。
祝棠一會兒也閑不住,坐去了祝柳身邊,說實話她對祝柳還蠻感興趣的,那時她只草草翻了兩眼劇本,連裏頭的人物關系都沒搞懂,更別說是祝柳的身世,她只知曉他們沒有血緣關系。
“唉,你是我爹親生的嗎?”她單手撐着腦袋,朝他看過去。
祝柳沒說話,他正在認真地抄寫經書,他側臉線條流暢十分好看,燭火将他的面孔映在窗戶上,祝棠伸出手,用手指的影子戳他面孔的影子。
“你怎麽還圍着那個紗巾啊,不熱嗎?”
祝柳沒說話。
“你覺得我們明天能抄完嗎?”
祝柳還是沒說話。
祝棠一點兒也不急,伸着脖子朝他抄的經書去看:“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啥,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啥故...”
“你能安靜會兒嗎?”祝柳放下筆,扭頭認真地看向她。
這是祝棠和祝柳的第一次長時間對視,她沒有絲毫不好意思,看着他笑道:“行行。”
祝柳先避開了眼,繼續抄寫經書。
“我這不是怕你無聊嘛。”祝棠趴在條案上又道,“你看這燭光這麽微弱,你這樣抄寫經書是會近視的,你應該不知道近視是什麽,反正就是會看不清,你以後生孩子也會遺傳的...”
祝柳咬着牙,硬生生從嘴裏憋出兩個字:“我睡。”
“對嘛,這才對。”祝棠幫忙把案上的東西收好,伸了個懶腰,躺在了幾個蒲團組成的床上,“那我也睡了,晚安。”
她一閉眼就睡着了,祠堂裏圍繞着她輕微的呼吸聲。
可這輕微的呼吸聲也擾的祝柳睡不着,他躺的離她很遠,在蒲團上翻來覆去,最後默念了一遍方才抄的心經,心中的煩悶才稍稍減輕了些。
祝柳端端正正地躺着,眼皮輕輕合上,正在他意識一點點昏沉的時候,祝棠的哭聲将他驚醒。
他猛地從地上坐起來,聽着祝棠嗚咽不清的夢話:
“嗚嗚嗚嗚嗚,蟲嗚嗚哼拿開嗚嗚...”
祝柳深深呼出一口氣,站起身來朝她走去,只見她一臉淚痕,像是被封印住了,像個蠶蛹一般扭來扭去。
他收緊眉頭,用腳尖輕踢了她一下:“喂,醒醒!”
祝棠沒醒,她翻了個身抱住了祝柳的腿。
夢話聲停了,但祝柳也走不掉了,他蹲下身,掰正她的臉,他哂笑一聲,為什麽一個偷走別人人生的人,能夠活的如此肆意快活?
他想起從前過的日子,眼眶微微發紅,為什麽祖母兄長都向着她?為什麽不把她趕出去?
他想着,手上的力氣增加了些,捏得她的唇微微張開。
祝柳閉了閉眼,仰起頭,一滴淚從臉頰滑下,淚珠順着他的下颌流到脖子上,浸濕了他的紗巾,一個醜陋的傷疤若隐若現。
痛苦的回憶将朝他腦海中洶湧,他嗚咽出聲,瘦骨嶙峋的手往下移,掐住了祝棠白嫩的脖子。
他像入了魔一般,紅着眼咬着牙,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夢中的人不能呼吸,突然驚醒,她一臉懵地看向他:“三哥,你怎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