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祝棠坐在床邊, 看着鮮紅的嫁衣,伸出手輕輕撫摸,心中想的卻是祝柳, 或許她這輩子都無法與三哥一起穿上嫁衣了。
“這嫁衣做工真精細。”小影眼睛發亮, “不愧是侯府,出手這般闊綽。”
小喜瞪她一眼,心道, 這人真是沒眼力見兒。她清了清嗓子道:“你去瞧瞧熱水燒好了沒,小姐要沐浴了。”
她見小影出門,才小聲與祝棠道:“小姐, 小影恐怕不是個心思純粹的, 帶她去侯府,恐會生出事端。”
“那就讓她鬧去吧,能爬上小侯爺的床, 也算她有本事。”反正祝棠又不在乎這些,她很快就會走, 随她怎樣都行, “只要別留她在府中亂說話便好。”
小喜點點頭, 心想也是, 這麽個人留在府裏,說不定哪天就将小姐與三少爺的事兒給抖出去了。
“把衣裳收起來吧,還有兩天呢。”祝棠站起身來,又去檢查了一遍她帶的東西。
她與三哥寫的信, 三哥送她的一些小玩意兒,還有她臨摹的三哥的字兒。其他的不重要, 只要能留着與三哥的東西就好。
她将信抱在懷中揣了一會兒, 都染上自己的溫度了, 才将信放下再次收好。
“小喜,把這些東西裝在我陪嫁的第一個箱子裏,放的隐秘些,不要叫人瞧見了。”她看着小喜将那包珍貴的物品妥帖收在了箱子裏,心才微微放下。
可捂着胸口,還是有一種不上不下的感覺,她皺着眉問:“我心疾時吃的藥放在哪兒了?”
“小姐心疾又犯了?”小喜着急忙慌地找出櫃子的藥。
“應當不是,只是覺得心中有些亂,你說三哥會不會發現?”祝棠雙手抓住小喜的胳膊,心中惴惴不安。
小喜連忙上前輕撫她的後背:“小姐莫慌,三少爺在書院裏呢,若無人告訴他,他怎會知曉此事?這藥啊,奴婢還是先收起來,可不能亂吃。”
祝棠深深呼出幾口氣,禀退小喜,一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卻夢見三哥忽然出現她面前,質問她為何要瞞着他,便恍然又從夢中驚醒。
一直到了成親當日,都還未出現什麽異常,連祝林都趕回來坐在一旁看着她描妝,她心裏才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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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畫得是什麽啊,怎麽弄得這麽白?”祝林有些不滿道。
“那你叫她們給我畫好看點。”祝棠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指指身後的化妝的丫鬟。
那丫鬟不好意思道:“成親便是這樣的,不打緊的,您放心,姑爺會喜歡的。”
祝棠面上沒有什麽欣喜的神色,只是靜靜看着銅鏡裏的自己,想象着若現在站在她身後的是三哥,他會嫌棄不好看嗎?
一旁的祝林也看出她不大開心,想問她,你從前不是那般喜歡三哥嗎?怎麽如今又要成親了?卻不敢多問,只道:“又不是出嫁後就不能回來了,耷拉個臉作甚。”
“就耷拉。”祝棠瞅他一眼,旁邊有侍女想褪去她手上的镯子,她擡眼看那丫鬟,“這個可以不摘嗎?”
丫鬟道:“可這綠色看着與嫁人不是很相稱。”
“不就是一個镯子,她想戴讓她戴便是。”祝林擺了擺手,忽然發現三哥居然沒來,“三哥怎麽回事,你成親他也不來?還算什麽親哥?”
小喜在一旁看得有些膽戰心驚,卻見祝棠一臉坦然道:“你以為誰都與你一樣,厚着臉皮來新娘子房裏?”
“行,嫌棄我是吧?我走。”祝林作勢要走,見她竟不留,又厚着臉皮坐了回來,“罷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不與你一般見識。”
祝棠輕笑了下,推了推身後的丫鬟:“接親還早着呢,能不能不要先給我戴上這些首飾,好重。”
身後的丫鬟對視一眼,想想到下午接親的才來,便齊聲應是,一齊退下。
祝棠見人走了,扭了扭身子,大喇喇地躺在榻上,才覺得舒服一些:“侯府的規矩真多。”
“人還沒走遠呢,你不怕被人聽見?”祝林漫步至她身側。
“管他呢,聽見便聽見呗。”
祝林笑笑:“看來你是不太喜歡我這個姐夫啊,既然不喜歡為何要嫁呢,這可不是你的性子。”
“怎麽不喜歡了?挺喜歡的。”祝棠側過身去,不想看他,“離下午還早着呢,你不如先回去休息休息,別一會兒背我背不動。”
祝林坐到她身邊:“到時還有大哥和三哥呢,我才不怕。”他說完,沒聽見有回聲兒,才發現她已經睡着了。
“這是有多困,說着說着也能睡着?”祝林嘴上不饒人,但手中抱來了毯子給她輕輕蓋上。
“這幾日小姐夜裏都睡不好,這時定是犯困,您不若先回去歇會兒,等賓客來了,去前面迎接也行。”小喜勸着,送他出門,又将外頭侯府派來的丫鬟安頓好,才回到屋裏守着祝棠。
她在火盆裏添了些碳,又給祝棠掖了掖被子,輕聲退出房門,轉身的那一刻,才見祝柳不知何時站在了院門口。她心中一顫,來不及去攔他,連忙去叫小影将侯府裏來的丫鬟請至別的院子。
“她人呢?”祝柳面無表情地站在院中,聲音冷得像冰一般。
小喜低聲道:“小姐在屋裏。”她看着他越過自己,大步向前去,立即喊了常慶叫他守住院門,不許人靠近也不許人出去。
剛吩咐完,便聽房門嘭得一聲響,屋裏傳來祝棠的驚訝聲:“三哥?”
祝棠此刻也是懵的,她看着祝柳站在跟前,下意識地問了句:“三哥,你怎麽回來了?”
“怎麽,我要等你與別人睡在一處時才回來嗎?”祝柳嘴角帶有淡淡的笑意,雙手微微顫抖。
祝棠閉了閉眼,從榻上站起身來,冷靜道:“三哥,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麽?你是如何攀上侯府的?”祝柳緩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若不是宋祁與他說起,他竟不知道自己的好妹妹今日便要嫁人了。
他仰了仰頭,眼中帶有濕意:“還是與我解釋,你都是迫于無奈?”
“三哥,你聽我解釋。”祝棠的手腕被抓得生疼,她沒有掙紮,紅着眼,身子微微顫抖,“我與小侯爺商量好了,我們已寫了和離書,等科考完後便和離。”
祝柳薄唇微顫,扯出一個勉強的笑:“是嗎?可我卻聽聞你們琴瑟和鳴,般配得很呢?你與他總不會這不到一月的時間裏定下親事的吧?還是說,你們早就定好了親,卻一直瞞着我!”
他再也忍不下去,一把甩開了她的手:“你向來會巧言令色,會撩撥人,你說!你對他,是否也用了撩撥的我的那些手段!”
祝棠從未聽過如此傷人的話,她嘴角忍不住顫抖,斷斷續續道:“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的人...是秋姨娘發現了我們的事,逼我就範,不是我想要去攀什麽高枝。”
“她逼你就範你便就範?我回府那麽多次,你為何不與我說!我待在你身邊那麽多天,你為何不與我說?!還是你根本從未真心喜歡過我,從頭到尾只是在耍我?!”祝柳大袖一揮,将多寶格上的玉器全帶到了地上,瞬間發出一陣破碎聲。
他朝她逼近,幾乎要與她貼到一處:“他知曉我碰過你嗎?這裏,這裏,還有這裏,我全碰過,還是說,你在給我之前早就給他了!”
“原來在三哥心中,我是這樣的人。”祝棠擡眸看他,自嘲一笑,“我說了,我與他只是協議成親,和離書已經在手中了。”
她說着要去箱子裏翻出那份和離書,她将整箱的嫁妝全都翻了出來,卻沒尋到那封她事先收好的和離書。
“祝棠,這就是你說的和離書?在哪兒呢?”祝柳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你是把我當傻子嗎?嫁入他侯府,是你想和離便能和離的?你不如早些與我說,你喜歡侯府的滔天富貴,我還敬你兩分坦誠。”
他看着還在翻箱子的祝棠,怒火飙升,一把拎起她的腰封,将她拖去床邊,死死地盯着她:“為什麽騙我!為什麽不喜歡還要撩撥我?!你分明還是原來那個祝棠,你害我一次不夠,還要來害我第二次...”
“三哥,真的有和離書,我去找我去找。”祝棠跌跌撞撞地下床,繼續去翻找,她明明就放在此處的,怎麽會找不到了呢?她将一件件衣物撐開抖動。
“你究竟還要哄騙我到什麽時候?小侯爺不錯,比我這個到如今還一事無成的好上千倍萬倍,惟願你能得償所願,平步青雲,你我再無瓜葛。”他幾乎是費盡全力才說出這些話。
說完後,他并沒有立即轉身離開,在等她所謂的證據,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
他閉了閉眼,轉身頹唐離開。
“三哥,我找到了!”那封放着和離書的信封不知何時藏去了箱子的角落,它就在她一開始找的那個箱子中,只是與箱底的顏色太過接近,她太過心急,沒有看到。
可她一臉欣喜地舉起和離書後,卻只看見他留下的一抹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