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小可愛二號

一個很奇怪的組合走在路上。

一個道士,一只鬼, 一只妖, 還有一個靈體。

不過幻珠不大出現, 他通常都縮在自己新主人的身體裏,懶得自己走路,也不想看人世間是如何。

他的記憶裏有太多對人間厭惡的成分在。

如果要讓幻珠選,他就像待在白南城裏, 哪也不去。

應小小笑他膽小, 鴕鳥心态。

幻珠又懶又怕麻煩, 每天都想着他要是沒腦子就好了,這脾氣也不知道像誰。

前往極北之地的路途遙遠,如果要靠雙腿,還不知道要走到何年何月。

不過那不是他們的第一站,他們要先去皎遠城。

雖然菩提樹的樹脂的效果沒有冰魄好, 但是這一路上總不能夠就任由惡念的聲音在應小小的腦海裏肆虐,謝應環決定先去取樹脂。

這活當然是交給成衣去幹, 應小小和謝應環這一妖一鬼,還不想上趕着被度化。

成衣此人,雖然是道士, 但是從不穿道士服,也不會把羅盤挂身上, 乍一看他, 還會以為是什麽大戶人家的公子。

他取樹脂取得十分順利, 那一滴如同琥珀般漂亮的樹脂此時正躺在應小小白皙的掌心裏, 融進了她的筋脈裏。

一時之前有些刺痛,應小小忍住疼,卻感覺到頭腦前所未有的清明。

似有梵音吟唱,将所有煩心的聲音粉碎。

如同天明,陰影被驅散幹淨。

她的表情平靜的不像話,與平時的樣子大相徑庭。

謝應環在她面前晃了晃,又捏了捏她柔軟的面頰。

應小小突然打了個寒顫,眼神清明。

“你怎麽了?”

“剛剛突然覺得四大皆空。”

應小小摸了摸自己胳膊上起來的雞皮疙瘩,忽略那種詭異的感覺。

瞬間覺得自己無欲無求看破紅塵的感覺真的太不真實太恐怖了。

謝應環看到她這個樣子有些想笑,揉了揉應小小的頭發。

她其實并不知道她的來歷。

她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她的過去,以那般熟稔的姿态。

她的存在并沒有在歷史上留下太深刻的痕跡,像是被人為抹除了一般。

當謝應環知道鬥轉星移,時間早已過去幾百年的時候,內心是有些空茫的,就好像終于得以重見天日去找仇人報仇,卻得知仇人早就在幾百年死了,連渣都不剩,滿腔仇恨無可傾瀉。

可看到少女透着柔軟的綠色眼眸,她的心又奇跡一般的平靜下來。

她知她的姓名,她的原形,她的愛,就足夠了。

除了去皎遠城之外,他們的路線都是跟着成衣走的。

到達的第一個地方,就是般若城。

這個城的名字,就彰顯了它的文化基調。

應小小還沒有到城門口,就感覺到了厚重的氣息。

般若城又叫做萬佛城,是著名的佛教徒聚集地。

謝應環抿唇,對不遠處的純淨氣息十分的抗拒。

“你們可能要等上我幾日,我需要去裏面取一顆蓮子,謝姑娘恐怕不便進入,你們可以去周邊的城鎮看看,等我取到了的東西,就會去找你們會合。”

成衣要取的那顆蓮子非同一般,少不了要費一番功夫。

“這是銀子,可以買衣服買吃食,謝姑娘的眼睛和你的發色,只要不是功力高于我的,都不會發現。”

他細細的囑咐着面前的兩個姑娘,從懷裏取出了兩張銀票,交予了應小小手裏。

成衣有點腹黑,但是為人不錯,應小小點頭,對着他揮手。

啊朋友再見啊朋友再見再見吧再見吧。

成衣看着應小小幾乎是歡欣鼓舞的樣子,抽了抽嘴角,竟然和幻珠達到了同頻率的嘆息。

幻珠:你嘆什麽氣?

成衣:你又嘆什麽氣?

幻珠:你這人真讨厭,總學我說話。

成衣:嗯。

直言不諱的承認。

幻珠:哼,小花妖應該不會出事吧?

成衣:她能出什麽事?

幻珠:說不準呢,她那麽傻,又氣人,有時候看的我都憋屈。

太過執着熱烈的愛,在旁人看來,總是有些不值的。

幻珠覺得,謝應環沒有小花妖喜歡她那樣喜歡小花妖,太不公平了。

成衣:可她很快樂。

幻珠:所以才說她傻啊,那只鬼根本就不知道她為她付出了多少!

就算奄奄一息也不願意放棄,将苦難掩藏在笑容背後,從未說起。

成衣感覺到了幻珠的憤懑,有些無奈的笑了。

愛情本來就是不講公平的,彼之□□,吾之蜜糖,不外如此。

成衣:那你看謝應環怎麽樣?

幻珠:我承認她的确是很優秀。

成衣:那就是值得了。

遇上對的人,奮不顧身是正确的,可如果遇上的是錯的,不知悔改那就是犯賤了。

成衣停止了和幻珠的意識交流,走進了般若城。

應小小和謝應環用了力量,迅速到了附近的城鎮。

這裏受到了般若城的影響,應小小也感覺到了一股純淨的氣息,但是那股氣息和般若城的比起來實在不夠看,謝應環都輕易的無視。

“掌櫃,一間上房。”

正在撥弄算盤的掌櫃笑着擡頭,看到面前的兩個姑娘,有着瞬間的呆愣,不過立刻恢複了過來。

“只要一間上房麽?”

掌櫃看着拍在桌前的銀票,手裏的算盤嘩嘩響。

這也不缺錢啊。

因為般若城在不遠的地方,所以他們這裏的來往的人也比較多,但掌櫃發誓這是他見過的最标致的兩個姑娘了,各有千秋。

高個的玄衣姑娘看起來有點兇,模樣英氣,看起來比許多男子都要有氣概,可能是習武的,不過看的很滲人,掌櫃的就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

她旁邊的矮個的綠衣姑娘看起來就可愛的多,眉目精致,散發着活潑的氣息,讓人看了都忍不住心軟三分。

“就要一間。”

當然要睡一間房了!

應小小把房間的窗戶推開,一臉高興的坐在了椅子上。

謝應環清醒之後很少說話,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沉默的看着應小小。

在她的身上其實很少能看見當初意氣風發的謝将軍的影子了,更多的是一種深沉,像是邊疆沐浴着風沙血液的界碑。

她的眼裏好像裝了很多東西,密密麻麻的交織成了網。

應小小看着她,突然有點難過。

謝應環看着她突然沒有了笑意的樣子,還以為是自己身上的力量讓應小小疼了,有些慌忙的想要退遠,卻被應小小按住了。

“你不開心。”

“我已經把你救出來了,可你不高興,我知道,很難高興起來的。”

“可我不知道怎麽辦,我想讓你快樂一點。”

應小小的手撫上謝應環的臉,眼神專注的看着她的将軍。

謝應環的額角有一道不明顯的傷疤,她摸了摸,動作十分輕柔。

在幻珠的環境裏,那裏面的謝應環都是快樂的,可是在現實面前,那些美好的片段久遠的過往,能帶來的喜悅太微弱了,更多的時候它們起到的是一種反效果,襯得現實多悲哀。

“對不起。”

謝應環看着應小小,只能歉疚的說出這三個字。

她知道她真的很想讓她高興了,她也知道她為了救她出來肯定付出了不少的代價,她也很想依着應小小,可是心裏壓着的大石頭讓她太沉悶了。

她注視着人世間,卻覺得自己不屬于這裏。

那她該屬于哪裏?

所有的舊友都已經化作一抔黃土永遠的長眠在地底下,而她背負着無可解脫的仇恨和執念活着。

她忘不了的。

好友倒地的身影,詭異的大火,催促着她離開的副将,被緊握的木雕,君王冷漠的臉,喉嚨裏腥臭的味道,戰馬的嘶鳴,敵人又或是起義軍的鮮血。

她怎麽忘呢。

她還記得自己離家前父親的擔憂,母親的淚水,兄長的叮囑,弟弟的稚言。

他們等到她的死訊會有多難過,看到她宛若行屍走肉□□控的樣子,該會有多憤怒。

再往深處,她竟是不敢想。

君主既然都能夠做出煉化鬼将的事情,怎能指望他還有什麽良心。

謝應環讓自己不要再去想,那只會讓她更加痛苦。

謝應環的周圍圍繞着死氣,握緊了拳頭。

她感覺到溫軟的身體貼着她,像是在給她寬慰。

“抱歉。”

謝應環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歉意。

我知道你想讓我高興,但是我真的做不到。

仿佛快活一點,都是對往日的驚擾。

“不用道歉,我都明白,可是你知道嗎,我明明知道所有事,知道你的歡喜,知道你的痛苦,我們明明也靠的這麽近,可是我還是覺得,我離你好遠。”

那是一種惶恐,不僅僅對于謝應環。

人總是會對參與了自己人生的人感覺到幾分特殊,可她沒有參與到謝應環的過去,也沒有涉及過時汐的過去。

你看,喜歡上一個人就是會變得這麽貪婪。

想要一點點,到想要全部。

“你告訴我,我要怎麽做。”

應小小将時汐的手貼在自己的心口,讓她感受心髒跳動的聲響。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小小。”

謝應環親了親她的眉心,在眼底藏着并不明顯的熱切。

用那雙漂亮的眼眸注視着我,做我一個人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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