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夕歌（3）
不知道自己在悠長的長廊中走了多久，明鬥一路随着後殿走到了有着一片紅楓葉林的庭院中。四周太過安靜，甚至連紅葉掉落下來之時也能聽得到它的聲音，而立于旁邊的黑色結界中，一股濃烈的妖氣正慢慢彌漫開來。
“……”明鬥看着結界緊握着手中的護符，此時大腦裏有這樣一種想法：酒吞童子也許就在裏面……
可是在他身旁的式神們卻不這麽想，“明鬥大人，也許這是陷阱。”千如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明鬥自己也不斷提醒自我不要疏忽大意。可是就在這時，他和式神們都不約而同地感覺到可怕的殺氣已經浮現在身後，明鬥還來不及轉過頭，結界突然幻化成幾道黑色光束打向他們——“當心！”太乙一喊出，明鬥立即拿出護符浮在空中擋住了光束，可是緊接着空中不知何處又突然飛來了如刀刃一般的紅色光體，千如和泷澤則立即建起結界擋住。
“……”明鬥這時微微皺了下眉，因為在這時他聽見空中回蕩起冰冷的笑聲——緊接着，他看見空中落下一個全身都是鮮紅色穿着的妖怪，血紅色的長發中豎起兩只細長的鬼角，一雙金色眼瞳黯淡得看不出任何感情。而在那張極度妖異、俊俏的臉上，濺上的不知道是誰的鮮血——“……你……酒吞童子嗎？”明鬥的腦海裏閃過那個人的樣子，無論何時提起酒吞童子，那個人總會露出相當憎恨他的表情：好想殺他……
“……”酒吞童子這時伸手抹去了自己臉頰一側的鮮血，微微皺起眉冷冷開口道：“人類…這裏可是我們妖怪之間的戰争你确定要插手嗎？”緊握着手中的安綱，酒吞童子對眼前的陰陽師根本毫無畏懼，不過當他看到那些式神後，繼續道：“不要以為比常人多召喚兩個式神就一副很厲害的樣子，式神最多也只是補助自己而已。”
“即使你不說……”明鬥這時拿出袖口裏的三張護符，和手中的護符一同浮現在空中，明鬥默念咒語将手放在中間的護符上，眼前的紅葉林一下被卷進了一道白色的屏障，一時間酒吞童子的四周都被白色的光景所包圍，根本來不及對自己現在的狀況作出判斷。
“……”而酒吞童子卻沒有任何不安，他只是瞬間注意到了自己的上空似乎有雷電閃動的聲音，擡起頭——一個支撐着屏障的法陣出現在自己的頭頂上方，酒吞童子還沒作出任何反應，法陣中落下一道白色的落雷打中了自己，而落雷也仿佛被凝聚了太久，力量不僅僅持續了半刻，甚至就像要把所有力量釋放出來一樣，不斷地落在酒吞童子的身上。
一時間屏障裏的聲音幾乎要響到震聾自己的耳朵，明鬥這時将太乙他們收回護符後打向四方。可就在這時，落雷的力量又突然像被什麽吸收掉一樣，上空的法陣和四周的屏障也漸漸消失。
而在中央，因為落雷消失而泛起的陣陣煙霧中間明鬥看到那只妖怪依舊毫發無傷，只是他手上的那把太刀，仿佛就是吸走落雷的‘罪魁禍首’一般在泛着紅光的同時帶着一絲絲電光。
“我還以為會是多厲害的招數……”酒吞童子看着手中的安綱毫無興趣地冷笑起來：“你的陰陽術的确很厲害，但是對我來說，比平安時代的陰陽師真是差遠了。”酒吞童子這時揮動了手中安綱，落雷一接觸地面便在地上形成一道光球向明鬥打了過去，而明鬥則立即閃開——光球打進了黑色的結界中，結界瞬間破碎……
“是這樣嘛？”明鬥這時帶有深意地笑了笑，再從袖中抽出一張護符，酒吞童子的腳下便浮現出一道道鐵鏈包圍着自己。“已經完了！”這時明鬥手中的護符變成了一把長刀，也在同時酒吞童子看到自己的四周都被隐藏在空中的護符包圍起來——“……”鐵鏈将他困住，讓自己固定在一個點上不得動彈，“呵……”酒吞童子這時卻依舊不動聲色，在暗中冷冷一笑，擡起頭看着明鬥握着長刀向自己刺了過來，“殺得了我嗎？”話音剛落，明鬥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全身不得動彈，明明剛才還是好好的，但是為什麽——“【不要動】”酒吞童子身上的鐵鏈這時突然掉落，得到了自由的他伸手放在自己的臉上，遮住了半張臉。而他那雙暗淡的金色眼瞳在紅發的間隙中發出可怕的光芒，嘴角扯出了一抹殘忍的微笑：“蠢貨，就這樣想直接殺掉我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吧。”
“……你……”明鬥這時緊咬着牙，他想動卻根本動不了，這到底是什麽力量？為什麽自己會聽從他的話？這是幻覺？還是妖術？
“你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麽整個大江山裏妖怪們會自相殘殺？”酒吞童子這時握着安綱向他走了過去，“……你這個怪物……”明鬥皺眉低吼一聲，卻引得眼前的妖怪一陣狂笑——“哈哈哈！是啊，我是怪物，我比妖怪還要怪物……因為啊……”酒吞童子這時将安綱架在他和明鬥面前：“除了這個肉體是我的之外，妖力妖氣都不是我自己的——只要将大江山的妖怪全部殺了，那麽他們的力量就是我的了。”這時酒吞童子靠近明鬥的耳邊輕聲說道：“而且我可以控制他們，想死就死，想活就活……”明鬥頓時一怔，他仿佛知道酒吞童子下一步要說什麽了——“【死】”
一時間所有的時間都仿佛停了下來，明鬥聽到了肉體被利器刺穿的聲音不由得瞪大雙眼——此時，他的身上并沒有痛楚，但是僅僅是一陣麻木。而在他的眼前，酒吞童子的身後又站着另一個身影。
“……玉…………”明鬥努力說出這個名字，在這片紅葉飄零之地一身銀白的身影這時被鮮紅染上，簡直就像被融入了這個鮮紅的世界一般……
是妖……還是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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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山外——
本來還在相互厮殺相互打鬥的場面，這時因為結界中突然出現了一只銀白的狐妖都紛紛停下了手。“已經夠了。”白這時冷冷一說，覺得現在自己所扮演的角色真的不适合自己，作為被逐出狐族的狐妖來說，他痛恨整個狐族，像現在這種狐族因為各自首領自相殘殺的時候，自己應該很開心……可是一想到剛才那只狐貍，白卻又有一種很難說清的感受。
“我知道，你不壞。”
那句話在自己心裏反複重複着，白這時擡起頭自己也很清楚，作為被逐出狐族遺忘千年的狐妖來說，現在他的話也許不會有狐族們去聽。可是為了她，為了好不容易得到的信任——“都停手吧，狐族不管誰是首領，大家都不會改變。”白這時正聲道，不少狐族們紛紛表示不滿地叫嚷起來：“你是誰？怎麽從來都沒有見過你？！”“你怎麽會從裏面出來的？！玉稻殷大人和玉稻桉大人怎麽樣了？！”
“……”白沉默片刻，看向滑瓢這時向自己默默點了點頭後，繼續開口道：“我是傳達玉稻殷大人的命令，前來阻止無意義的戰鬥。現在這種非常時期，我們難道要讓江戶的妖怪看笑話嗎？”說到這裏，狐族們紛紛低下頭對視彼此一眼，都沒有再說話。而這時滑瓢看着這一切露出一副滿意的微笑，他轉過身走向白，輕聲詢問道：“裏面的狀況怎麽樣了？”
“大江山的妖怪在裏面自相殘殺，酒吞童子的行蹤也無法得知——但是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玉稻殷他們去找酒吞童子了。”白說到這裏，長嘆一口氣，“我竟然會幫着狐族，這樣真不是我。”
“雖然不知道你這邊的情況，但是謝謝你。”滑瓢看向自己身後的妖怪們，嘴角浮現出一抹邪笑：“我們打起精神，沖進大江山把酒吞童子那個家夥的腦袋揪出來。”話音剛落，江戶的妖怪們紛紛回應起來，而狐族們這時也相互看了一眼，滑瓢接着道：“你們自己的仇你們自己報，但是在那之前我們要彼此信任才行——酒吞童子的大江山已經完了，只要他一出現，等待的就是我們的宰割！”話音落下，狐族們也紛紛跟着呼應起來。
“這裏……”白帶着滑瓢來到結界之前，伸手放在結界之上便出現了一道複雜的法陣——“你……”滑瓢皺起眉似乎明白了什麽，他看向眼前的狐妖一臉疑惑的表情，許久才緩緩開口道：“原來是這樣……”
“……”白嘆了口氣沒有說話，可是直到法陣突然消失，紅色的結界頓時散去——“我們沖進去！！”狐族們和江戶的妖怪們紛紛喊了出來，一時間無數道光束便迅速沖進了那漆黑的山洞中，到達了大江山的內部——
四周一片漆黑，玉稻桉不知道自己在這裏跟眼前的夏花僵直了多久，此時的她全身上下已經快沒了力氣，胸口的鮮血也仿佛快流盡了一般。“咳……”玉稻桉這時捂着自己的唇拼命接下來了夏花的一擊，頓時感覺到什麽流過了自己的手滴落下來。她不敢動手，也不敢真去傷害眼前的身影——“夏花……是我啊……”玉稻桉握着剃刀看向上方的身影，那雙赤紅色的眼睛此時依舊像注視着陌生人一般冷漠：“玉稻桉啊……”
而夏花卻無情地打開了她手中的剃刀，玉稻桉也因為突然失去了力氣倒了下去，——“呃……”幾乎在玉稻殷還來不及站起來的瞬間，夏花握着手中的鐵扇剛要刺下去時，玉稻桉這時空手抓住她手中的鐵扇。
“……真的……認不出我了？”玉稻桉其實很矛盾，她很怕這是酒吞童子的陷阱。如果眼前的夏花只是假的話，那麽……
無法辨認真假……
玉稻桉這時咬着牙，她根本沒有那個要把夏花殺死的覺悟。更何況，自己也一直天真地以為自己可以把她從酒吞童子手中帶走——“你……是真的夏花吧……”玉稻桉這時冷冷微笑着，感覺到對方這時正将鐵扇往自己這裏壓下：“對不起……我和小殷沒來救你……”
“……”鐵扇上凝聚的力量越來越多，那雙握着鐵扇的手上也開始慢慢流下更多的血液。“但是……作為狐族之首……”玉稻桉這時沉下臉，将內心的痛苦隐藏在心裏，她這時身後的尾巴突然從兩邊向夏花打來，夏花立即一躍而起後退幾步。
“……”玉稻桉樣子狼狽地慢慢支撐起自己，此時她的雙手上已經有一道深到可怕的傷口，黑紅色的鮮血也在這時大量流出，“我不會死在這裏……”玉稻桉這時輕輕舔了一下，雙手的傷口便立即愈合——“如果你是真的夏花，手刃了你之後我會親手拿酒吞童子的頭血祭你；但是如果你是假的……”玉稻桉撿起了地上的剃刀，橫在她和夏花之間，“去死吧……”玉稻桉這時全身上下泛起陰暗的綠光，不僅僅是胸口的傷口，所有的傷疤在這時全部愈合。
“……”夏花的臉上總算浮現出一抹驚訝之色，她這時後退一步打開了鐵扇，緊接着——兩個身影幾乎不約而同地向着對方沖了過來，一時間鋼鐵碰撞的聲音震耳欲聾，玉稻桉一旦做好絕對的覺悟便不會退縮。此時的她幾乎毫不留情面，對夏花發出的攻擊處處致命，而夏花也躲閃飛快，很難讓玉稻桉找到空隙。
“……”明鬥的全身在這時突然解放開來，他這時看向酒吞童子的後方，那抹銀白被染上的血紅仿佛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感覺。此時那雙清澈的眼瞳不再明亮，只是冰冷的黯淡，黯淡到明鬥的大腦一片空白——“……”酒吞童子這時卻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可是當看着自己被刺穿的身體許久後，卻在這裏哈哈大笑起來：“是嘛？真的很痛啊……哈哈哈哈哈！！！”他這時伸手擰斷了刺進自己身體的剃刀，無視一切痛楚地拔出了身上的利器。“真是笨蛋啊！我竟然以為你就這樣死了！！”
“……”明鬥頓時瞪大雙眼，看着眼前的身影此時幾乎要掉下去——“玉稻殷！！”就在酒吞童子握着安綱要揮過去時，明鬥立即伸手将她拉到了另一邊。其中，安綱的刀刃劃入了明鬥的手臂，一道血口子便飙出了數粒血珠。
“呃……”明鬥感覺到刀上的妖氣似乎感染上了自己的傷口，立即拿出護符放在自己的傷口那處淨化一陣後，便放下玉稻殷看着她：“你會沒事的。”他又抽出一張護符，将護符浮在玉稻殷的胸口。一道金光浮現出來，照在那湧出鮮紅血液的傷口上卻沒有任何反應——“怎……怎麽會？！”明鬥這時大喊，又立即抽出一張護符繼續重複剛才的術。
“哼……被安綱劃到一下就會煙消雲散，更何況被刺中了心髒。”酒吞童子這時冷冷開口，但是很快又暗中皺起了眉，他這時看向明鬥的手臂，似乎想到了什麽。
“……”而這時，玉稻殷的臉上卻浮現着淡淡的微笑，開阖的唇在這裏似乎要傳達着什麽。可是明鬥卻在這時完全無視，他垂下眼抹去她嘴角的血液，一種難以想象與壓抑的憤怒這時開始在心中湧起，充斥這個大腦——殺死他，已經……不能再失去了！
“動手……”明鬥這時咬了咬牙，聲音輕到連他自己都聽不清。可是唯有在心中傳達出去的聲音在這裏得到了回應。“……”酒吞童子這時才注意到自己的四周被三個式神包圍起來，而腳下也随着一道藍光的閃現劃出了一個五行陣——“什麽……”酒吞童子這時驚訝地發現，不僅僅是自己腳下的五行封印陣，法陣之外數道陣法也開始一一浮現并相互環繞。
“這是多重封印陣……”法陣不斷一一擴大一一環繞到了明鬥的面前，酒吞童子聽到了這樣一句話，帶着難以抵禦的憤怒，“即便是你，也逃不過這裏的吧……”明鬥一将手放在法陣上，道道藍光便在這時浮現出來。
“你這個家夥……”酒吞童子這時感覺到封印陣的力量幾乎難以抵抗，立即舉着安綱向他沖了過去：“區區人類就想把我封印掉？！”就在這一瞬間，明鬥的視線突然被什麽擋住了，緊接着又是一聲叫喊——“混蛋！！”藍色的光這時形成了無數道光束拉扯住酒吞童子的身體，而法陣的中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洞要将他吸走……
“……”可是又在這時候，明鬥只覺得有什麽從眼前滴落下來，在空中劃出了一道鮮紅的影子——“玉稻殷……”當明鬥向上看去時，發現浮現着紅光的刀刃這時就出現自己眼前，而它所刺穿的那個胸膛的主人——“……太…………好……”玉稻殷努力扯出一個微笑，本來緊抓着明鬥的手這時松開了，她奮力向後一倒，此時整個安綱将她的胸膛刺穿，“什麽……”酒吞童子萬萬沒想到玉稻殷這樣的舉動，自己被撞到的同時站不住腳，跟着玉稻殷一起向黑洞那處吸了過去——“玉稻殷……”明鬥的大腦頓時陷入一片空白，他幾乎快跟不上這裏發生的一切時，一團黑色的光球突然出現上空，浮現出另外兩個身影。
“…不……不要…”當明鬥看到其中一個時，立即大喊出來：“停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