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預感
“……”銀發的妖怪這時冷靜下來,緩緩向面前的他們看去。眼裏仿佛湧現出一種極端的不悅,“那個家夥?……”
“滑瓢,酒吞童子到底在哪?是不是就在這個京都?”大天狗先前一步,一手抓住茨木童子要拔出太刀的手——“還是說,是你打算讓酒吞童子重新變成妖怪?然後殺了他?”大天狗其實很能對現況進行分析,仔細想來當初的江戶一戰滑瓢就說過:這個時代大天狗和酒吞童子早該退場,由他來創造一個全新的妖怪世界。
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滑瓢恐怕從一開始就精心策劃起來。只是沒有想到,這個狡猾的妖怪竟然會聯合陰陽師發動那麽大的災難——不能說是天災吧,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們所為。
“是後者哦。”滑瓢這時看向身旁的玉稻桉,秀眉緊鎖了一下,冷冷道。
“……”這句話,一下子把玉稻桉的內心沉到了更深處,“你……你說什麽……?”玉稻桉這時看向滑瓢,之前這個妖怪告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可是在那所做的一切中,卻無形地傷害了她的同伴……
腦海裏只要一想到夏花,玉稻桉瞬間覺得自己身上充滿了罪孽……
“這不怪你……”說這句話的,很意外不是大天狗,而是在一旁默默注視着的茨木童子。
“……”玉稻桉愣住,視線還來不及轉過去的那刻,茨木童子又開口道:“他只是在迷惑你……若真的那樣愛你的話,怎麽會對你重要的人下手?”其實茨木童子想說的是,當玉稻桉失去玉稻殷的時候他在何處?好不容易能看到夏花和人類的酒吞童子在一起的時候他又在何處?
滑瓢他,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一切和陰陽師聯手,甚至造成了現在這幅田地,而之前他對她的那些對話,只是想給自己所做的行為來個自圓其說而已。
即便,滑瓢對玉稻桉的感情不假,可是他這樣的方式太過自私,也很殘忍。
玉稻桉站在原地,此時再也沒有擡起頭看向滑瓢一眼,直到她握着剃刀的手漸漸湧上力量,才堅定了立場——滑瓢不可原諒。
“……”滑瓢也注意到了玉稻桉這一小細節,心裏也漸漸明白到了。可是盡管如此,那麽等一切都結束的時候,再重新跟她說吧。
滑瓢自己,就是一個善于利用的妖怪……他一旦想保護某種存在,就會将能利用的棋子利用到底。
換句話來說,他和過去的酒吞童子第二個不同的地方就在這。
滑瓢選擇了利用,酒吞童子選擇了毀滅。
“我會在前方等着你們……給我做好覺悟吧。”滑瓢這時沉下臉,銀色的發絲蓋過了他的眼睛,并且嘴角上揚起一個冰冷的弧度,他的身影在這時化作了一道波紋,突然散開。
“該死!是幻影!”茨木童子頓時一怔,上前一步想要抓住那道早就不存在的影子:“我們竟然在這裏聽一個幻影浪費了那麽多時間!酒吞童子!!!”茨木童子向上空喊着,希望自己的聲音能夠傳達到那處,可是那樣做,卻什麽也傳達不到。
“算了吧茨木童子。”大天狗看向他,轉過頭又看向玉稻桉,淡淡地邪笑道:“滑瓢這個家夥竟然用幻覺出現在這裏,證明前方一定有什麽事他要時刻提防着。”
“提防?”玉稻桉和茨木童子這時異口同聲,不解地看向大天狗。而大天狗則是擡起頭,看着上方的漩渦湧下大量的妖怪卻注意到了一點:“從剛開始就不斷湧下來的那些妖怪,應該早就布滿了京城才對,可是問題是現在這裏一個妖怪都沒有……”
“……”玉稻桉和茨木童子則是相互看了一眼,還是有些不能理解大天狗的懷疑是出于哪個立足點。可是只有在這時,茨木童子突然意識到了:“讓酒吞童子……吸收掉它們。”
蘆屋千歲與開花院悟史此時抽出紙符,分別念咒将一道金光打入自己體內。剛從伊織府邸踏出半步,眼前的瘴氣就立即向他們湧來——“伊織姬大人,小心。”阿伊小心翼翼地護着她走了出來,并建起了一道屏障保護着伊織姬。在那麽強烈的妖氣下,伊織姬的靈力萬萬不得被它們所影響。
“姐姐……”伊織姬看着四周被彌漫的瘴氣遮擋起來,這個心一下子沉重得讓自己無法呼吸。她其實很怕,如果在這個時候親生姐姐死掉的話,那麽今後的人生她又要如何度過?
腦海裏浮現出自己孤身一人,不斷看着庭院外那随着四季不斷變化的飛舞櫻花、深夜中的睡蓮、飄零的楓葉和冰冷的白雪。
始終都是一個人,即使有伊織乃久也……
“伊織姬!”就在伊織姬低下頭被極度的不安所抹去意志時,耳邊突然傳來了自己最渴望聽到的聲線——“夏花!”因為毫不知情的開花院悟史在,伊織姬只能在心裏吶喊着‘姐姐’兩字。可正因為夏花這樣突然找來,開花院悟史頓時瞪大雙眼看着瘴氣中跑來的身影。
和封印塔上的一模一樣,那個少女此時飄散着一頭烏黑的長發,雪白的袍子在這時因為她的奔跑而飄落不止。還記得那時的她,在那只妖怪的手下是多麽的無力,開花院悟史怎麽也沒想到,能夠再在這裏見到蘆屋千歲的那個女徒弟?
“……”因為隔着淡淡的霧霭,夏花一看到有伊織姬的影子便立即跑了過來。可是當她走進一看,發現開花院悟史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自己的事情蘆屋千歲他們還跟其他人保密,并沒有說出一切。
“千歲?你的……徒弟?”開花院悟史和他的式神這時轉過頭難以置信地望向他,又回過頭看向夏花腰間那把泛着紅光的長刀,心裏一下子有很多的疑問。
“悟史……其實……”蘆屋千歲看向夏花沒事不禁松了一口氣,但是轉過頭想跟開花院悟史解釋一下的時候,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有時候有太多的疑問……可不是一件好事啊。”就在蘆屋千歲不知要怎麽說下的那刻,自己的衣袖中突然竄出了一張紙符,‘嘭——’的一聲,一團煙霧便緩緩出現。
“小心!”“伊織姬!!”這一幕可把大家吓壞了,蘆屋千歲和開花院悟史立即拿出紙符準備就站,阿伊則一把擋在伊織姬的前面,而夏花,更是拔出了靈切丸要向那團煙霧中砍去。
“你們這反應太大了吧……”就在夏花手中的靈切丸要劃入煙霧中時,夏花一下子覺得自己的全身像是被定住了一樣。“……”夏花不禁瞪大雙眼,聽着這聲音有一種莫名的熟悉,“你是……”
“兄長?!”千歲頓時一愣,看着此時煙霧散開,一個身着淡色狩衣的清秀男子出現在他們眼前,此時他手指着一張紙符,紙符正擋在夏花的靈切丸上。
“對……對不起!”夏花一看到來者的面容立即收回靈切丸,低下頭立馬道歉——“沒事沒事,這種時候極度緊張也是沒辦法的。”蘆屋千亭嘴角上揚起淡淡的微笑,只是很快便因為擡起頭看到天上的漩渦而淡去了。“沒想到會鬧成這樣子……你們還真不容易啊。”
“……”蘆屋千歲和開花院悟史兩人已經完全呆住,而伊織姬在阿伊的身後也慢慢探出頭來看着:“這位是……”
“兄……兄長!你到底是什麽時候!”蘆屋千歲這時慢慢從驚呆中緩下來,立即厲聲道:“這裏可是很危險的啊!”
“正因為危險所以我來了。”蘆屋千亭這時閉上一只眼看向他,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道:“你這一來京都就有兩年沒回英賀了,作為兄長我很擔心的啊……另外——這個東西也不能放着不管啊。”蘆屋千亭就像是想打斷話題一樣,轉過頭将注意力放向天上的漩渦。
“你……”蘆屋千歲這時看向阿伊,心裏似乎明白了什麽——“阿伊你……”
“啊……哈哈……”阿伊有些尬尴地苦笑着,看向身後的伊織姬和夏花後小聲說:“千亭大人的意見我覺得很不錯啊……生怕你會丢下工作不管……”
“……”蘆屋千歲的眉毛幾乎都要皺到一起了,他想生氣也好,不想生氣也好,就是現在在這樣糾結的感覺讓他很不爽:“我就這麽不值得你們信任嗎……”
“……”開花院悟史這時看向他,沒有說話——“并非不信任……只是不想讓你遇到危險。”蘆屋千亭這時說出這一句話後,便轉身向伊織姬自我介紹起來,“久仰大名,伊織姬大人,我是蘆屋千歲的哥哥,蘆屋千亭。”
“…不用你說他們都知道了。”蘆屋千歲這時抱起手臂吐槽一句,讓一旁的阿伊和夏花不禁偷笑一聲。
“呵……”蘆屋千亭苦笑一下後,看了看眼前的幾位不禁問道:“明鬥呢?”
“……”夏花頓時一怔,擡起頭問向蘆屋千歲:“明鬥沒有回來嗎?!”心裏又有一個擔心的人不見了,夏花覺得自己已經不能再受到什麽打擊——不要有事,絕對不要發生任何事……酒吞童子變回了妖怪、明鬥被殺……還有……
“明鬥?他沒有……”蘆屋千歲在回答的同時緩緩瞪大雙眼,立即看向天上的漩渦:“難道明鬥……”
“……”伊織姬這時默默從阿伊身邊站了出來,而開花院悟史也決定不再問多餘的事情:“我們快點找出這個漩渦到底從哪裏起源的吧。”話音剛落,蘆屋千亭便從衣袖中抽出一張紙符,默念咒語的同時紙符幻化成一只金色的鳥,停在蘆屋千亭的手背上一會,很快便撲打着翅膀飛向天上。
“我們跟着它。”蘆屋千亭話音剛落,在場的幾人立即望向金鳥飛去的方向跑去——可蘆屋千亭這時卻突然發現,金鳥飛去的方向,正是陰陽寮!
——祭臺——
紅色的光芒像是在給降臨的百鬼們指引了方向,在四周被霧霭所遮擋住的視線中,明鬥眼睜睜地看着眼前的畫面——被奪去意識的酒吞童子站在祭臺,身上發出的淡淡紅光正不斷吸收着向他沖來百鬼們。
震耳欲聾的嘶吼聲交織在那消失的瞬間,酒吞童子從一開始吸入百鬼的那刻剛要喊出身上那萬般刀劍所刺入的疼痛時,他的聲音早就被百鬼的聲音所埋沒。痛不欲生,明鬥看着他的側臉已經明白他痛得快要死掉,金色的眼瞳被漆黑所包圍,不知何時開始酒吞童子的身上便開始湧現出紅色的紋,就像是有生命一樣,從他的胸口爬上了那張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臉頰甚至額頭……
“……”明鬥看着這樣的酒吞童子,剛想動一下自己的身體卻突然被一種緊緊束縛的痛疼刺激到了神經——“唔……”身上的金色光束仿佛就像是帶刺的藤條,動一下便紮進自己的皮膚裏,一陣麻痹的疼痛開始愈演愈烈:“你到底想幹什麽!!安倍真言!!”明鬥一身怒吼,看向自己後方同樣痛苦着的千如他們,皺起眉便大聲喊道:“酒吞童子若是再這樣下去,會死的吧!!”
而他的面前,被說出姓名的陰陽師不為所動,繼續冷眼看着天上的漩渦:“還遠遠不夠啊,酒吞童子是何等厲害的妖怪……你不會不知道吧。”他轉過頭看向身邊的貓又,嘴角的笑意漸漸深了:“怎麽樣?這等場面您做何看法?”
“……”貓又原本并沒有看向他,只是在這一刻與安倍真言對視一下,便看向他身後的明鬥和酒吞童子,冷冷說道:“真是……‘至高無上’的場面……”對貓又來說,安倍真言和滑瓢打算怎麽做都跟她毫無幹系,只是有一個存在,無論如何都要抹殺掉。
“啊,是嘛……那麽,您可以自便了。”安倍真言當然不在乎貓又會做出什麽,當然那是在不影響自己的前提下——就在這時,貓又突然一躍而起,跳過了直沖酒吞童子的百鬼,向着另一個未知的方向落下。
“!”明鬥瞪大雙眼,不住動了一下時又立即因為全身的疼痛而倒在地上:“可惡……”明鬥緊咬嘴唇,甚至咬到了流出鮮血的地步。他尋思着辦法,帶着酒吞童子逃離這裏的辦法——可是,他面對的是安倍晴明的後人,邪惡的陰陽師。
“還打算逃走嗎……”安倍真言看下明鬥身後的式神們,嘴角不禁上揚起來:“一個人就可以召喚出三個式神……你……”安倍真言的臉上突然露出冰冷的邪笑,走到倒在地上的明鬥面前突然一腳只踢向腹部——“明鬥!!”“明鬥大人!”突然猛地一踢,明鬥只覺得自己的肚子頓時一陣混沌,一種難以壓抑的惡心仿佛要湧上心頭:“源家的後人……你這個家夥……”安倍真言輕聲說着,明鬥卻因為全身的痛苦根本不能聽清他在說什麽,只是在安倍真言越來越大聲的時候:我不管做什麽努力……都沒達成你這樣子啊……明鬥啊!!
肚子上又被狠狠一踢,明鬥一下子痛苦的咳出了血來。鮮紅的液體湧滿口腔,緩緩從嘴角滴落下凄慘的弧度——“不要!明鬥大人!!”“再這樣下去明鬥會死的!”此時,千如和太乙他們的聲音,不管怎麽叫喊明鬥都再也聽不到,可是在他唯一能看到的視線中,他看着上方那個正站在自己面前、嘲笑命運不公的男人——他的臉頰上已經布滿了血色的紅紋,一雙嗜血的眼睛仿佛也在期待着他的死亡一樣。
可悲嗎……還是說憎恨……更是嫉妒……
可是這一切,卻只能說……安倍真言……已經成了妖怪……
“啊……真無聊啊……”安倍真言看着身下那個完全失去反抗能力的人,漸漸沒了興趣,從他口中溢出的鮮血不斷滑落,雖已滿足,可是還有那雙金色的眼瞳卻讓自己怎麽看都看不爽。黯淡、無言,就好像那個人一樣,以看待一個怪物的目光注視着自己——安倍真言落下冰冷的視線,輕輕啓唇:“永別了。”手中拿出的紙符指向明鬥的那刻,明鬥根本不能做出任何反應……
視線,瞬間一片血紅……
“夏花!!!”——耳邊突然傳進的叫喊聲,使得正趕向陰陽寮的她在這時停下腳步,慢慢回過頭……